“若不是几番机缘巧合，我二人也未必能有今日。”
“我倒是有些好奇，当日穆姑娘比武招亲，你选在那时出手，应当是怕我轻薄于她吧？”
顾平安点了点头。
“那便对了，只怕自那时起，你已对穆姑娘有了情意吧？”
杨康虽被他骗了一路，又屡屡在他手里吃亏，却并非不聪明，这种明显的迹象，瞒不过他。
顾平安再点头，又斟满酒，三度举杯。
“这一杯是致歉，不过并非是因我害你落入今日境地，而是因你当初信我，我却一路骗你。”
杨康本欲拒绝这杯，听到他后面所说，又将抬起的手收回。
杯中酒饮尽，他却拿来酒壶，又倒了三杯。
“你向我致歉，这一杯，却是我要向你致谢的。”
第148章 冤家路窄
谢？
顾平安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微微有些惊讶。
“杨兄此话怎讲？”
“杨康从前贪慕虚荣，认贼作父，行事阴险狡诈，莫说旁人，便是我自己也心知肚明。”
杨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洒然一笑。
“我几次险些酿下大祸，若非顾兄弟屡屡破解，只怕再难回头。”
顾平安若有所思，坦然喝下杯中酒，也算是接受了他这份谢意。
见此情景，杨康如释重负，心怀舒畅。
“杨兄，你可曾想过，若你与郭兄身份互换，是否还会是今日境遇？”
“或许吧，我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小王爷’，无人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总觉得锦衣玉食便该属于我。”
杨康略有些感慨，却并无遗憾之色。
“不过如今也没什么不好，安心修道，不去想什么皇权富贵，倒也轻松许多。”
顾平安轻轻点头：“杨兄今日所言，看来是真的看开了。日后若有机会，下山去看看杨大...岳父岳母，他们也对你思念得紧。”
“一定！”
杨康想起母亲，也是心中一暖。
“你既已真心认祖归宗，那我也该按着规矩，称你一声‘兄长’。”
“妹婿有礼了！”
三人开怀畅聊，直至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
......
初三那日的大雪还未化，前两天又天降鹅毛。
万里银光照眼明，远山披白露微青。
上下重阳宫的山路本就崎岖难行，一向人迹罕至，两场大雪过后，更是杳无人烟。
偏偏二人下山时，前方却传来吵嚷声。
“姑娘！在下真不认识...别！哎呦！”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惨叫，伴着簌簌雪声。
顾平安与穆念慈加快脚步，绕过一处山岩，视线开阔了几分。
只见一狐裘公子失足向下滑落，吓得连声惊呼，身后一黄裙少女手持利剑，踏雪而追。
少女衣裙随风轻摇，明显是单薄的夏装。
这滴水成冰的凛冬，她这身打扮，脚下生风，不见半点冷意。
顾平安一眼便瞧出那少女使的是古墓派轻功，顿时猜到她和那狐裘公子的身份。
神雕第一导火索陆展元！
“那不是莫愁姑娘吗？”
穆念慈显然也认出李莫愁，见她似是与人争斗，自然要去帮忙。
“她追杀那人，无论何故，咱们总要去看看。”
顾平安正想拉着她绕道，可此处是下山必经之路，一时也想不出合理的借口。
古墓派轻功以快闻名，陆展元失足滑落，一路连滚带爬，好不容易稳住起身，转眼便被她追上。
“当初那小贼亲口说你是他好友，想骗姑奶奶，没那么容易！”
她一脚将陆展元踢翻，长剑出鞘，直指他咽喉。
“说！姓顾的在哪？”
陆展元虽有些武艺，却哪里是李莫愁的对手，躺在雪堆上咳嗽两声，欲哭无泪。
“平安大侠为民除害，我虽与他神交已久，却是缘铿一面...”
“什么乱七八糟的？神交已久，不就是认识很久了？少在姑娘面前耍花招，小心我真一剑杀了你！”
李莫愁虽识字，却也没读过太多书，听了个半懂不懂。
她自上次在顾平安手下吃了亏，更是多了几分警惕。
“莫愁姑娘，你这是...”
李莫愁闻声回头，瞧见穆念慈，正要打招呼，忽然瞧见她身边的顾平安，顿时炸了毛。
“姓顾的！你还敢来！”
她本性有些偏激，见了仇人格外眼红，剑锋一转，闪身杀来，使出一招浪迹天涯，挥剑直劈。
穆念慈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下意识闪身挡在顾平安身前。
她这些日子正练到天山折梅手，左手探出如电，竟直接以拇指食指捏住剑尖。
“穆姑娘，你别拦我！”
李莫愁娇喝一声，手腕疾抖，欲将长剑夺回。
只是穆念慈出手更快，两指不松，跟身进步，右手她持剑的手腕太渊穴上轻轻一拂。
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蕴劲巧妙却更胜桃花岛的兰花拂穴手，李莫愁只觉手上一麻，握着剑柄的五指便即松了。
长剑夺下，她招式不停，倒捏剑尖，乘势旋身横扫，挂剑翻身。
剑身凌空划过一道弧线，李莫愁大惊，使出一招铁板桥，仓促仰身闪避。
再抬头时，穆念慈已负剑身后，一指点在她胸前膻中穴上。
毕竟相识一场，若是以她平常性格，就算出手，也多少会留几分面子。
偏偏李莫愁明显是冲顾平安而来，出手又狠辣不留情，她薄怒之下全力出手，只两三招便将这古墓派传人制住。
“穆姑娘，你！”
李莫愁又气又恼，更有满腔委屈，眼中泪花浮现。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陆展元狼狈爬起，满身雪痕，狐裘也歪披在肩上。
穆念慈朝他淡淡点了点头，又看向李莫愁，皱眉问道：“莫愁姑娘，你这是...”
李莫愁久居古墓，尚不谙世事，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陆展元整理了衣袍，开口解释。
“在下陆展元，嘉兴人士，在山下偶遇歹徒行凶，出手相助，奈何武艺不济，一路追逃至此，伤重昏倒，多亏这位...莫愁姑娘搭救。”
“搭救？”穆念慈听得更懵，“她既救了你，又为何要追杀？”
“在下也奇怪不已。莫愁姑娘照料了我几日，直至伤势渐愈，今日随口问起我名讳...”
陆展元苦着一张脸，同样莫名其妙。
“这不说还好，莫愁姑娘一听‘陆展元’三个字，登时像变了个人，拔剑便要杀我，还反复追问我平安大侠去向。”
“平安大侠？”
“这是百姓给取的称呼，就是为民除害，屠尽黄河帮四百六十二人的顾平安大侠。”
“上次见面不是还好好的？”穆念慈茫然回头看向顾平安。
陆展元闻言，稍一思索，顿时惊呼：“莫非...阁下就是平安大侠？”
“什么大侠不大侠的，”顾平安笑着摆了摆手，“我年纪略长些，你称我一声顾兄便是。”
“见过顾兄！”
穆念慈没理会二人，又问道：“莫愁姑娘，你与我夫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149章 巧舌如簧
李莫愁犯起倔来，也不答话，紧紧抿着唇，气鼓鼓地瞪着顾平安，胸口起伏不定，眼眶蓄满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顾平安既是尴尬，又是心虚，清了清嗓子，弱弱开口。
“若我没猜错，这误会还是我惹出来的...”
穆念慈与陆展元一齐看来，一个面带疑惑，一个眼神无辜，看得顾平安更是困窘。
“这陆兄吧...纯属无妄之灾...”
顾平安组织组织语言，将当初给李莫愁埋坑之事简单叙述一遍。
若今日之事没被他遇上，渣男陆展元是死是活另说，至少能避免她为情所伤，黑化成日后杀人不眨眼的“赤练仙子”。
可偏偏天意弄人，这事又被他赶上，再想解释便成了大麻烦。
“你平白无故，算计莫愁姑娘做什么？”
穆念慈埋怨地看他一眼，解开李莫愁身上穴道，展开自己身上披风，将她拥入怀中。
一来是怕她冻伤，也是为了不让她再冲动出手。
李莫愁此刻心中委屈劲儿上来，倒把怒火冲淡了几分，任由她抱着，没再动手。
“我起先只是想着为她解围，后来醒悟过来，却也难再改口了。”
顾平安叹了口气，朝李莫愁露出一副愧疚神色。
李莫愁却吸了吸鼻子，不忿道：“明明连师父都打不过你，你又怎么可能被我打伤？还说不是故意陷害我？”
“这还真不是...”顾平安苦笑道，“你那时一心要‘好好教训教训’我，不让你打上一掌，你如何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