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中,有些人心里难受,一时接受不了这落差,腹诽这李家明明落魄了的,凤凰明明变成鸡了的,和我们一样成了老百姓,咋就又起来了呢?
这天理何在?
为什么上天只佑护李家?
甚至有个别因为嫉妒心作祟,特别希望李兰能站出来说“不是”二字。
当然了,大部分人心里虽然酸酸的,但还是纯粹看热闹、看传闻的居多。
人群这么一喊,这么一哟喝,没一会,邻近生产队的人都惊动了,都来了。
再过一会,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有些人本来是要去杀牛草的,要下地干活的,可听闻上湾村出了个大作家,哦豁!牛草也不割了,锄头也扔一边了,这可是稀奇事啊,这可是西洋景,得去看看。
得看看大作家到底有多大?
凭什么一本书能挣3800块?
按这年头的普工1.5元一天的工资水平,没日没夜出工都要7年啊,好多人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个钱啊。
有人眼红,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带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心情,老李家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片刻功夫,十字路口乌央乌央全是黑头。
这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谁穿件新衣服都能议论老半天,合着还是写作这样的大事件,那还得了?
那不得了!
一有风吹草动都来了。
得去见见,得去凑热闹,得去听第一手消息好去外面八卦。
即使这事跟他们无关,可要是去十里八乡吹牛皮,被那么多人关注着,威风凛凛嘛!
许多人一辈子也走不出前镇了,就靠这种吹牛皮的高光时刻风光一下了,满足一下自己了,彰显一下存在感了。
当初疯传李恒和陈子衿上床的罪魁祸首胖婶也偷偷躲在人群中,手里还端着一饭碗,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
但这货不敢离李家大门太近,正月份被李兰打怕了,现在看到李兰就有点怵,本能地不敢抛头露面。
不过她躲也没用哇,如今上湾村有谁不知晓胖婶和李家二女儿结仇的事?
有谁不知道她背后一个劲在说李家坏话的事?
好多人都给胖婶安一个外号,叫“烂鳅”。
五爷爷是村里有名的乐子人,发现胖婶后,立马朝她喊:“胖婶,你怎么来了?
你过去一直唱衰的李家穷小子如今飞黄发达了哟!成大作家了哟!这事你这么看?你还能不能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阻止掉?”
“哈哈哈!”
人群轰然爆笑,就爱五爷爷这种不着调的喜剧感,太乐呵了。
胖婶很想嘴硬说“谁不知道李艳脑子不灵光,说不得是假消息嘞”,但接触到李兰投过来的目光时,立即一颤,低头没做声。
李兰可不是善茬,逮着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顿时阴阳怪气说:“啧啧,那不是胖婶吗,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李家的事哈!
麻烦你到外面传一下,李家小儿子李恒如今成作家了,《活着》就是他写的,让那些还没开亲的人家把女儿藏好哈,就说我弟弟魅力又变大了,破坏力更强了!”
“哈哈哈!”
“哈哈哈!”
李兰这脸打得piapia的疼,关键是她毫不避讳那些丑闻,反而利用丑闻反向打脸。
人群又是一阵阵哄堂大笑,纷纷跟着起哄。
“李兰,你弟弟在哪,把你弟弟叫出来,我有个外甥女正在读中专,今年毕业就能进国税局,家里关系都打点好了,问问你弟弟有没有想法?”
“呀!友文老师,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来做媒了,不怕李恒和陈家女的传言?”
友文老师微笑说:“!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年轻人谁没有个心头好,大家都是过来人嘛,要理解,我就觉着李恒和我那外甥女蛮搭的。”
有人喊:“你那外甥女是隔壁金石镇的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怎么把李恒这样的能人往外介绍呢,要找也是先紧着本村的啊。”
友文昂个头,“问题是我们村也没合适的吧?”
这时有人发现脸色青一块红一块的胖婶要开溜,登时大喊:
“胖婶你别走啊,李兰拿瓜子花生出来了,吃一抓再走。”
“胖婶,这样的大事少了你就少了点味啊,别走,别走,我回去搬俩个矮凳子唠嗑唠嗑。”
“.”
过去一直是她奚落别人,如今自己成了奚落对象,这谁受得了?
这怎么受得了?
胖婶受不了!
砰地一声,手上的碗碎了,气急败坏的胖婶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差点背过气去。
但她还是咬咬牙爬起来,什么也不顾了,转过身急急跑回家,啪啪两声声把大门关上。
随后她背靠着门,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活了一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
这种戳脊梁骨的滋味呜,比当初被李兰打还痛苦,比丈夫和儿媳搞一块还难受。
人活着一张脸,树活着一张皮,脸啪啪啪地全被打没了,没了
恰巧这会他儿子刚从里屋出来,昨晚喝多了酒,现在还睡眼惺忪,见亲妈这样,就问:
“外面发生啥子事了?怎么那么吵?妈你又怎么了?这么生气?”
“生气!我能不生气吗,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酒,喝酒喝酒喝酒!你婆娘都被你爸搂怀里睡了,你还在那喝酒!
你怎么不去死啊!不喝死啊!我怎么就生了你个这么没用的废物啊!”
见到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再想想人家那争气的李恒,胖婶此刻爆发了。
所有受到的委屈此刻如山洪海啸一般倾泻在了儿子身上,右手抄起门角落一扫把,一边哭,一边使劲往儿子身上招呼。
还没弄清缘由,就被劈头盖脸一阵打,儿子也不惯着她,一把夺过扫把,再一把把她推地上,吼:
“你疯了吧,你管不住我爸,你打我干什么?那骚女人当初也是你要我娶进门的,我没兴趣,爱谁谁谁上,反正老子不上。”
“你个天杀的!你个天杀的!你敢打我,不得好死哇!”胖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更委屈了,委屈至极,双手抱头痛哭了起来。
听会楼下的叫喊声,李恒无语了。
却也明白了。
昨晚有大姐在,其实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天的这种大场面发生。
如果说二姐是嘴严的代表。
那大姐绝对是极致的反例,心眼浅,藏不住事,不论什么消息到她嘴里绝对不会过夜。
要是没猜错的话,估计昨晚回去,大姐就已经跟院子里的人炫耀一番了,才有今天的爆发。
都说知女莫若母,但田润娥没有提前封口,而是放任大女儿把这消息传了出去。
李建国大概是猜出了妻子的意图,最后还是叹口气,选择默认。
因为老李家过去一年背负的负面新闻实在太多太多,多到儿子的名声都被彻底传坏了。
如今正需要这样一件能轰动十里八乡的大事件来帮李恒挽回口碑。
至于李兰,呵呵!
一向护犊子的她不但不会阻止,昨晚就已经唆使大姐如何如何做了,如何如何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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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闹闹哄哄的,还没等李恒穿衣下床,李建国就和田润娥从镇上回来了。
不是空手回来的。
买了肉、买了馄饨皮,买了面、买了一条鱼,买了酒和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日常用品。
嗯,李建国左手还提了一袋子中药。
老李家这些年是什么样的光景?有多少家底?村里人差不多心里有个数,一见到两口子弄这么多东西回家,顿时明白过来。
明白李艳所说的绝对是真的。
李恒真成大作家了,真凭一本书挣了3800元巨款!
要不然平素靠卖米维持家庭生计的田润娥哪敢这么舍得花?
那不是妥妥败家嘛?
不过心里有数归有数,但还是有人第一时间问出了口:
“田婶,李恒是不是真成大作家了?”
田润娥温温笑,回答道:“哪是什么大作家,就随手写了一本书,挣了点小钱。”
听听,随手写了一本书,就挣了3800块!
3800块啊!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一瞬间,人群陷入死寂,明显被这消息镇住了。
但死寂并没有维持多久,随之而来的吵闹声比之前更甚,更劲爆。
田润娥从尿素袋中掏出3斤纸包糖,放石头上,敞开,一边开心地回答大家的问七问八,一边招呼大家吃喜糖。
喜糖!
李家都发喜糖了,代表事情尘埃落定。
那些带着阴暗心里的少数人,眼红到嫉妒,眼红到气急,眼红到发狂,可没有丝毫办法,最后只能把口里的纸包糖咬得嘎嘣碎,哼!也不是很甜。
但大多数人还是带着一些善意的,一时间老李家门口聚满了人,热闹非凡,再次恢复了李建国还是教育局领导时期的风光。
晌午时分,村里人渐渐散去了,只留下几个没事做的闲人还在拉着李建国和李恒问东问边。
“李恒,恒大爷!”
就在李恒不厌其烦地应付邻里时,马路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张志勇正在大喊大叫。
李恒站起身问,“怎么了?”
“来帮我个忙。”
“哦,好,来了!”
终于解脱了,李恒高高兴兴地奔向了缺心眼。
“日你大爷的!你今天可有面了,这排场我这辈子估计得等到死那天才有了。”说这话的张志勇,眼里全是羡慕嫉妒恨。
李恒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放心,你死的那天我帮你办个更盛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