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问,“人现在可都说,教育得从娃娃抓起,上个好幼儿园,学习的起点都高。”
80年代,社会上最兴的是什么?是学习。
没错,不会有哪个时代,大伙儿对学习的热情比现在更高涨了。
因为全民都在学习!
一见面,不管男女老少,不会问你干什么呢、吃什么了,而是问你在学什么呢。
总之,没人闲着,不是上大学,就是在夜校或什么学习的班,好像不上学就对不起谁似得。
这种内卷的氛围,当然是能从大人身上蔓延到小孩儿身上的。
因此,学前教育也成了重点。
在这种氛围下,也是在人口发展规律的影响下,京城大大小小的幼儿园轰轰烈烈的建设起来。
这也是继五六十年代国有企业和街道大办幼儿园之后的第二次幼儿园的兴建高潮。
根据官方的统计数据,到了80年代末的时候,京城就有托幼园所将近5000所,入园率超过40%,京城的幼儿园迎来资源最鼎盛的时期。
不过这些幼儿园,庞大但良莠不齐,因此到了90年代又倒闭一大堆。
尤其是“五八式”街道幼儿园。
这种幼儿园确实养出了一代人,不过作为那个时代的产物,这些存在于长街陋巷中的幼儿园注定会被淘汰,毕竟他们体量狭小,产生的利润,容纳的生源都极有限。
这些小幼儿园的生死,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会对未来产生什么巨大影响的事情。
话说回来,这么多幼儿园,江弦虽然不用跟后世的爹妈似得,操心什么入学难,为了江年年能上幼儿园,干出提前一晚上就去排队报名这种事情。
但选择是个难题,总得选择一家能合全家心意的。
好在这个问题有人帮他解决了。
“年年她外公给安排好了。”
江弦道:“她外公是北理工的教授,能给安排到北理工的教职工幼儿园去。”
“那挺方便。”王安忆羡慕说。
孩子教育这一块儿,要是在行业里有个自己家人帮忙,可是省花太多心思了。
“安忆,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儿么?”江弦问。
“怎么了,我无事还不能登三宝殿了?”王安忆反问一句。
“.”
江弦感觉自己这大侄女在文坛摸爬滚打这么几年,真是成长不少。
记得以前,她在食堂因为馒头票换不了米饭票,急的都快在打饭窗口哭出来。
现在明显变大方不少。
“我是来看看年年,顺便祝贺一下你。”
“祝贺我?”
“对呀。”
王安忆奇怪的看他一眼,“你还不知道么?”
“什么事儿?”
江弦一脸疑惑,“我最近满脑袋都是意大利那导演拍的《末代皇帝》这电影,别的消息还真没关注。”
“害。”
王安忆这才反应过来,“那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也是刚从我妈那儿听来的,上面刚刚讨论决定,要调你去《人民文学》当主编了!”
“《人民文学》.主编”
江弦一拍脑门儿。
光顾着给“今天影业”赚钱,差点儿都把自己在国内的这档子事儿给忘掉了。
《人民文学》的老主编王走马上任文学部。
职位空出来这么久,中作协对下一任主编的人选一直都摇摆不定。
主要纠结的人选就是刘鑫武和江弦俩人。
刘鑫武呢,手握《班主任》《钟鼓楼》几部代表作,在文坛重量十足。
前段时间,还写出两篇报告文学《五一九长镜头》和《倾斜的足球场》,轰动全国。
而江弦,同样手握多篇代表作品,还是无数年轻作家倾慕的偶像作家,又在中作协占据重要地位。
他作为《人民文学》主编候选人,也十分合适。
只是相比于刘鑫武,江弦文章的争议性就要大得多。
文坛可是有相当一批老“资格”对他不太能看得顺眼。
这俩人究竟谁来担此重任?
中作协讨论数月,摇摆不定,以至于江弦都忘记了这件事情。
第499章 “娜拉出走以后该怎么办?”
不过总的来讲,江弦和刘鑫武相比还是有优势的。
毕竟他先到了作协总会,先参加了编辑工作,和各地分会同志都相互认识过。
而且江弦还得到了王鼎力推荐。
因此他对这件事儿其实是胜券在握的。
在别人眼里,候选人是他和刘鑫武竞争。
在江弦眼里。
刘鑫武怎么和我争啊?
这就跟小拜和小川一样,看似有一战之力,实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不过总的来说,这事儿也是颇多反复,甚至一波三折。
最大的曲折是在《无主题变奏》这篇小说上。
江弦对这事儿最新的印象就是冯沐同志出国前给他写的一个短简,劝他注意文风。
他当然知道。
冯沐指的是《无主题变奏》这篇小说。
冯沐的文学思想还是比较偏向于现实主义的,《无主题变奏》这种现代主义色彩浓重的小说,在他看来是非常大逆不道的。
前段时间,在作协的一次会议上,几名现实主义作家还共同点名批评了一次《花城》6月刊上的短篇小说《无主题变奏》,斥之为“垮了的一代”的文学,认为有些青年的思想可以走到这个地步,是值得注意的。
对此,江弦并没有在会议上着急忙慌的站起来反驳这种说法。
只是平淡的表示:《无主题变奏》是不是“垮了的一代”的文学有待商议,但像这几位同志这样,急躁地到处宣传“现实主义在受难”这种说法,一定会引起不良效果。
这态度不卑不亢,又十足的强硬。
潜台词就是你们说《无主题变奏》不好,是真觉得这小说不好,还是想打着这幌子,重新确立你们“现实主义”的伟大地位。
你们居心叵测啊!
一句话,给几位老作家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又拿江弦这番话没什么办法。
毕竟之前已经肯定了“现代主义文学”在文学中的存在。
这会儿再反驳江弦这话,顺着江弦的话把这事儿变成又一次对“现代主义文学”的围剿,那就是跟“上面”对着干了。
总之,江弦这话肯定是得罪这几名老作家的。
但他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得罪你们几个咋了?
鲁迅先生得罪的人少么?
影响他老人家在文学史上的伟大地位了么?
而且换个角度看,这次冲突真的就只是得罪人么?
未必吧。
江弦又何尝不能通过这一次的冲突,这一次“学术争鸣”,展现出自己扎实的斗争能力。
这表现在一些人眼里难道就不能加分了?
“听我妈讲,上面讨论说了,由你主编《人民文学》,另外呢,他们也在从京城作协那边借调刘鑫武同志去《人民文学》,应该是副主编的调事。”王安忆透露说。
“刘鑫武副主编.”
江弦忍不住嘴角上扬。
从初入文坛开始,他和刘鑫武老师就是一对儿欢喜冤家了。
当年刘鑫武斥他的小说为“流氓文学”。
他则以一篇《醒来吧,刘鑫武》回击刘鑫武的小说《醒来吧,弟弟》,以彼之文,还敬彼身。
这还没完,还转手就真的写了一部“流氓文学”《动物凶猛》予以回敬。
后面又是多次互动。
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恩怨情仇,也是一桩文坛趣事,在文坛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知道江弦这个“三多先生”朋友多。
可是在他的朋友里,绝对没有“刘鑫武”这一号人。
谁能想得到,如今叫他走马上任《人民文学》,竟然又和刘鑫武这位大冤家凑到了一块儿。
“既来之,则安之”
江弦笑了笑,“我和刘老师也是很多年的老相识了,我俩要是能在一块儿做工作,那肯定很有意思。”
“.是么。”
王安忆看着江弦的笑,莫名觉得有些阴恻恻的,忍不住又抱了抱江年年。
她和刘鑫武之间倒是没什么矛盾,之前在《十月》投稿的时候还得到过刘鑫武的帮助。
此刻,也只能祝福刘鑫武老师在江弦的手底下工作顺利了。
“又加印了?”
“这个发行量也太凶猛了!”
《花城》的编辑部里,一派热闹景象。
前面说过,相比于《十月》《收获》《当代》这三部位处京城、上海的文学期刊,《花城》这部文学期刊,身处广州,不拥天时,不占地利,只好努力寻求人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向作家讨要好稿子。
可惜无论他们为作家付出多少,作家给他们的稿子,多数是作家本人的二流稿子。
也正因为这一点,《花城》的编辑们,比其他的文学期刊更有危机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