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红衣在燕园食堂最霸气的一回,要了扒肘条、干烧肉,油焖虾三个大荤菜,外加两样时蔬。
两人的国民铝饭盒,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如今学校学生多了,座位是真不好抢。只能捧着饭盒,蹲在墙边吃。
沈姑娘是那种典型的梨形身材,今天穿的上衣比较短,饶是裤子很肥,这样蹲下去后,侧身仍然显露出一抹圆润丰弹的弧线。
李建昆是一边吃着肉,一边流口水。
那束盈盈一握的腰肢,他上辈子可是抱过的,怀念啊。
他想,等自己正式和沈姑娘确定关系后,一定要像改造二姐样,给她换上最漂亮的衣裳,那才叫秀色可餐。
沈姑娘虽然不如二姐那样丰腴吧,却各有各的美,小巧精致。
“那什么,我报名诗歌比赛了。”
“嗯?”
沈红衣侧过小脸,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被打断的土拨鼠,如同黑玛瑙般的杏仁眼瞪得大大的,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李学长,你,报名,诗歌比赛了?”
“嗯。”
“嗝!”
“诶诶,红衣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李建昆顾不得其他,忙给她拍了拍后背。
“没没没,噎到了。”沈红衣讪讪一笑,小脸微红。
她一度想报名,没敢。
这次诗歌比赛不同寻常,背景是诗歌日益火热,燕园里的诗社越来越多,诗社成员也越来越多。
起因是各诗社间互不服气,所谓文人相轻嘛,私底下常有呛声,皆认为自己诗社的作品更胜一筹,还有诗社拿出作品,公然挑衅五四社,就更甭提嘴皮子上没把早晨社放在眼里。
五四社和早晨社也气啊,合计之后,有了主意:行嘛,你们都这么牛,那不如一起拉出来练练。
所以火药味非常浓,是真正的诗歌大比武,敢报名的全是各诗社的高手。
沈红衣都有点想不通,似乎没有一首作品的李学长,是啷个报上名的?
饶是他有个特别顾问的头衔,社里就不审核一下?
万一……到台上丢人呢?
沈姑娘有所不知,早晨社那边确实审核了,李建昆不要碧莲接下来也不打算要了。
丢出了一首北岛大概写于80年代底的《生活》。
全诗只有一个字网。
过于留白的空间,带给人无限想象,硬是把早晨社几名骨干给唬住。
当然了,他也拍着胸口保证,自己还有更多诗歌。
再仗着以往对社里的贡献,这才要来一个参赛机会,可不容易。
第271章 丢人要趁早
夜幕降临,喧嚣一天的京城,逐渐沉寂,而燕园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学一食堂结束营业,灯火黯淡;柿子林在月光下影影倬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附近灯火通明的大饭厅。
诗歌大赛放在晚上举行,显然是为了迎合大家的时间。
大饭厅此时已经人满为患,这样一场活动,很多学生都想参加,奈何场地有限,各家诗社的社员在六点钟入场后,将场地占得七七八八,余下那点空隙,才被提前过来候着的其他学生瓜分。
大饭厅门口,不乏学生搭着凳子,或踩在自行车后座上,够头打量。
缺乏娱乐的年代,这是一场难得的盛会。
并且接下来几天都有得热闹。
是的,这场诗歌大赛会持续好几日。今晚是第一场,初选。
两两对决。
也就是说,今晚将淘汰一半的参赛选手。
参赛选手之一,李建昆,这会正坐在早晨社的阵营内,自个带的板凳,位置还挺靠前。
不管论资排辈也好,拿实力说话也罢,早晨社是公认的燕园第二大文学社。
当然了,后方那些家伙肯定不服气。
打的就是趁这次诗歌大赛李代桃僵的心思。
坐在李建昆左边的是沈红衣,右边是早晨社元老之一的李春。
徐庆有从前面扭头探过好几回,不爽写在脸上,却又没辙。谁叫他牛批呢,是五四社的。
五四社还在前头。
比他们更靠前的,是一字排开的十来张靠背椅。坐在那里的,是燕园各诗社的扛鼎大佬,每家诗社一人,还有一名文学系的男教授。
他们是这次诗歌大赛的裁判。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既然是比赛,终究要分出胜负,这也是各诗社的诉求。
北大学风向来开放,今晚的两两PK赛,不走流程,类似于早年间的“对对子”。
简单点来说:报名参赛的选手,谁觉得自己牛批,主动上台,其余参赛选手认为不过尔尔的,登台挑战。
两人成一组,拿作品说话,裁判评定,怼到一方接不住,另一方即为胜者。
贼吉尔刺激!
活动甚至无须主持人,那位中文系教授宣布比赛开始后,全场脑壳顿时四处乱转,都想看看谁是第一位勇者。
五四社和早晨社的人,很是沉得住气,没人有要动的意思。
李建昆将其视作高手风范。看电影就知道,高手嘛,往往压轴登场。
有人起身。
果然爱蹦的都是弟弟,这哥们所坐的位置,差不多快到大饭厅门口……
面对全场不看好的目光,“勇人哥”毫不在意,走路带风,气势不凡。他大抵上认为自己就是被严重低估的那类人。
本次诗歌比赛的大黑马!
要说自信心这玩意,好是好吧,但如果太多……也挺害人。
“来点掌声各位!”
好嘛,掌声还得自己要。
不过无论怎么说,第一个登场也算勇气可嘉,大伙并不吝啬献上自己的巴掌。
哗啦哗啦声中。
“勇人哥”在舞台上站定,低头,酝酿一番情绪后,缓缓抬起,眼眸深沉,神色哀恸。
“啊!悲怆的春呀。”
“冰雪覆盖了你的身躯,严寒侵浊着你的心……”
我……丢你老母。
李建昆吓一跳,忧伤扶额。
“咋了,李学长,这诗还行吧。”
旁边,沈红衣留意到李建昆的动作,心想完鸟,李学长连最基本辨别诗歌的水平都没有。
这首诗藉由北方晚到的春天,批判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暗示它们对于社会的迫害。
她觉得挺有意义。
可能遣词用字上稍显直白。
李春同样侧头探来,面露忧虑,“建昆,这家伙水平一般,要不…待会就上?”
“春哥你啥意思啊?”
“没看不起你的意思。”
“你就是看不起。我那首网……哦不,《生活》,很差吗?”
李建昆的脸是彻底扔家了,都重生了,抄几首诗,追媳妇儿,不埋汰。
沈红衣好奇道:“李学长有诗作吗?《生活》?”
李春苦笑道:“他的《生活》就一个字,刚他自己说漏的那个网。”
沈红衣咂舌,“一个字的诗?网……”
姑娘乍一品,心弦被撩拨了一下,感觉这个字好有深意啊,结合诗名《生活》,引人无限联想。生活中可不就像处处有张大网吗?
李春问:“是不是感觉特高级?”
“嗯嗯!”
“但也可能是他懒。”
沈红衣:“……”
“淦!春哥,你那天第一次听到,可不是这样的评价。”李建昆抗议。
“我后来仔细咂摸过。”
李春道:“一个‘网’字,确实深邃,但它深邃的部分全靠读者自个想象,你也没其他佳作打底,让人很怀疑,作为创作者你的思想,有没有深邃到那种程度啊。”
得,懂了。
比如国家队选手唱《忐忑》,那叫艺术;一个凡夫俗子去唱,哪怕声情并茂……那也是神经病。
“我有佳作,你等着瞧。”
李建昆扭过头,想捂耳。以他的诗歌鉴赏水平去看,台上“勇人哥”属于典型的无病呻吟,哀春悲秋。
“啊!我盼望着来年的春,草长莺飞,万物萌动!”
“勇人哥”朗诵完毕。
李春忙道:“建昆,上上上!”
上你妹……李建昆坐得四平八稳。
他不愿上,有人迫不及待,哧溜登上台。
“我支一把油纸伞,穿过细雨中的小巷。”
“滴答,滴答,水珠坠落青石板。”
“走完它们的一生。”
“我抬眼望。”
“朦胧的巷口,似是永不可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