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愣神后,徐庆有脸上的笑容更盛,好事啊!
比起李建昆,他更讨厌王山河。
好嘛,现在俩家伙凑一块,都在这个院里,不正好可以来个一网打尽?
妙哉!
他哈着腰,眼神透过人缝,再穿过院门的铁栏杆,朝里头好一阵打量,确认无误。
里头还在弄吃的,弄完送给老贼和两个也不知道啥人,品尝。
这不是在试菜,搞选拔,又是干啥?
心头狂喜!
头一扭,拔腿就走,可不敢耽误,必须马上带人来,抓个现行。
“呼呼~”
耳边狂风成啸,徐庆有使出吃奶的力气,带着股亢奋,一路颠到东升街道办事处。
自行车撂在屋外,锁都懒得锁,直冲大门。
“诶你,干啥的?!”
他这副火急火燎,嘴角还挂着疯癫笑容的模样,活像个脑子出了问题,上门打劫的混人,把一众街道办的干部,吓得不轻。
“同志,我有重大违法行为要举报!”
街道主任办公室。
徐庆有将事件上升到这种高度,街道办的基层干部,岂敢不重视?
压根没人敢接手,直接把他领到这里。
坐在五屉桌后的周慧芳,此时神情同样十分凝重。
“小同志,你先平复一下,放心,如果举报内容属实,我们会予以嘉奖的。”
这娃一个劲傻笑,明显是奔着奖励来的。
平复什么的,不存在的,徐庆有张口就来,道:“主任,暂安处100多号那里,盖个新院子,您知道吧?”
周慧芳微微一怔,为这事来的,脸上的凝重消减大半,点点头道:“嗯,知道。”
徐庆有兴奋道:“那院子可不合规矩吧,私人盖这么大院子,哪来的钱?”
周慧芳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继续说道:“但我要举报的不是这个。”
“噢?”
“主任肯定还不知道,那盖房的家伙,大大的有问题啊,他竟然想把那院子搞成商场,还对外招商出租呢!”
徐庆有义正言辞道:“这是什么行为?妥妥的资本家行径!”
得,什么个事,周慧芳彻底整明白了。
这小年轻也真是的,毛毛躁躁,搞嘛没搞懂,自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搁这儿使劲邀功。
“小同志,你先别激动,听我讲。这事我知道。”
徐庆有愣了一下,问:“什么您知道?”
“什么我都知道。”
“……”
周慧芳解释道:“那院子是我批材料盖的,也确实准备弄一个小市场,听说了,这几天在招商户嘛,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人家房主可没收租啊,一分钱都不会收。”
“啥玩意?”
徐庆有一脸懵逼。
盖这么大个院子,又花这么大精力招商户,不收租?
闹着玩呀,还是搞慈善呀!
“主任,您肯定没搞清楚,我刚亲眼看过的……”
他好歹还留了点脑子,没说出我认识那房主,特么贼熟,什么鸟一清二楚。
这事要闹出去,说老乡告发老乡,还是老同学关系,对他名声不利。
周慧芳耐心做半天工作,可这小子打死不信,也是没辙,示意他稍等后,从五屉桌里翻找出一页信纸,抹身回来,递到他眼前。
徐庆有搭眼扫去,脑子嗡嗡嗡地。
这是李建昆和东升街道办,签的一个协议。
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暂安处163号重建好后,会优先承租给本街道待业青年使用,五年内,不收取任何费用。”
五年后,就是1984年。
那一年,第一次南巡开启,市场经济活泛,民企争相出现。
李建昆自有一番考量,但眼下徐庆有属实想不通。
这便是重生人士,从信息差上,带来的降维打击。
极尽兴奋而来,失魂落魄而去。
推着二八大杠,走在仿佛阴沉下来的街头,徐庆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由自主战栗着。
他感到害怕,他并不忧心李建昆挣到大钱,甚至不太担心他在学业上取得的成绩
撇开去年年底的那篇房改论文不提,毕竟未曾证实是老贼写的。
他也不差!
他在文学系,照样出类拔萃。
他害怕的是,他突然看不懂李建昆了。
仿佛在某种思想上,某种位格上,他被对方一下拉开十万八千里。
这还……怎么追?
他答应过母亲的,绝不会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不!我必须要弄清楚,他到底要干吗,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庆有咬紧牙关,意识到刚才的想法极度危险,险些一蹶不振。
他重新跨上自行车,直奔五道口商业片区,来到一家国营商店,找到公用电话。
拨到了远房姨夫的办公室。
“喂,哪位?”
“鸣叔吗,我啊,庆有……”
一番寒暄后,徐庆有道笑问:“鸣叔,小江最近在干嘛?”
“害,你可别提那臭小子了,没一份工作干得下去,还能干嘛,见天在大街上溜达,跟二流子没啥两样!”
“鸣叔,你让小江过来我这边一趟吧,我能给他找个正经事干,说不定他喜欢呢,但是要快。”
“噢?这样啊,行行,那我知道了,我今儿就让他过去。”
第116章 打入内部
傍晚。
长征食堂。
靠角落的一张桌台旁,坐着俩年轻人。
一个幺八零的个头,梳着三七分发型,仪表堂堂,穿件米黄色手织毛线背心,配白衬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另一个要矮半截头,发尖到耳根处,屁股下好似有钢针,坐着吃饭还不时扭动几下。
此人正是徐庆有的远房表弟,刘小江。
前年返城的知青,大约跟陈亚军和金彪同时期,77年高考结束之后。
显而易见没考上。
小干部家庭,这之后家里托关系,给他找了好几份工作,虽说不是正式的,但家里自然有安排。
可没有一份,能干到仨月。
“庆有哥,先说好哈,一般工作我可没兴趣。”
刘小江灌了口常温的鲜啤,漫不经心道。
不过总体来说,他还算听徐庆有的话,人浑,却不傻。
别看他爹是个京官,芝麻绿豆大,五十好几,再没上升空间。比起才四十几岁,正值当打之年,即将荣升地高官的徐方国,差远了。
“做买卖,你有兴趣吗?”
刘小江夹菜的筷子顿住,“卧槽庆有哥,你这不是害我吗,家里知道还不揍死我啊。”
“那是以前。”
徐庆有笑道:“你呀,天天瞎混,正经消息是一点不关注,现在为了照顾你们这些待业青年,已经下了政策,开放个体经济。”
刘小江挠了挠头,似乎想起点什么,道:“噢,这事我好像还真听说过。”
“有兴趣吗?”
徐庆有又问。
“嘿嘿,那有,做买卖才能挣大钱嘛,哎呀这个没钱的苦,我算是受够了!”
刘小江也是快二十的人,见天搁外面瞎混,还未退休的爹妈,想管他也不容易。
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控制花销。
“庆有哥,难道你有什么好门路?”
他忙不迭追问。
“门路是后话,首先得搞间铺子,我知道个消息,五道口这边有个挺不错的地方,招商户,五年内不收租金,等于白送给你用五年。”
刘小江惊讶,“还有这种好事?”
“可不。”
徐庆有也没藏着掖着,当即便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娓娓道来,包括他和李建昆之间的诡异关系。
当然,去年被街头暴揍那一段,给掐掉了。
刘小江再次挠挠头,“可我啥也不会啊,这么多人竞争,我能有戏?”
“这不还有我嘛,那老贼我熟得很,你只要听我的,保管能成。”
徐庆有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眼眸幽邃。
想知道老贼到底在干嘛,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打入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