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经过大喇叭徐徐传播，上百人汇聚的场合也渐渐安静时，赵导温和笑道，“我这人最喜欢讲道理，在这里，咱们有幸在一个剧组讨饭吃，那我付钱，大家做事。”
“就是这么简单公道，希望大家都能对得起你们领的薪水。”
“好了，我话讲完，大家有什么意见么？”
等他再次扫视全场，很多说闲话的面面相觑，连杜琪锋和程晓东都有些皱眉。
这赵导，是不是太软了。
很多名导演，大导演都有片场暴君的“美誉”，为什么？你身为一个大导演，对于剧组就像是一只军队的灵魂，镇不住场子，只会让这个团队成一盘散沙。
还没开拍非议声这么多，还有那么多人摆明了等着吃瓜看戏，看他怎么处理这场面的，你竟然这么温柔？？
赵东淮见全场没人说话，顿时大笑，“好，这就是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准备开工！”
电影开工也不是简单的事，确定今天第一场拍什么戏了，要先把演员带过去，熟悉下环境，排练走位，免得乱跑。
摄影、灯光、美术等等部门，也是根据拍戏现场区域，制定各种相关计划，这些交给杜琪锋去统筹就行。
一切布置的差不多了，导演还要走过去给演员们讲讲戏。做完这些后，导演提要求或者示范表演，再不开摄像机镜头排练一下。
跟着才正式开拍。
赵东淮安排的第一场戏，就是改编版新世界电影开篇，泛亚集团董事长石东已经被警方抓捕，在等候审判、是否会判罚有罪坐牢的背景下。
泛亚旗下东星仔们，在集团五号头目李子成坐镇下，抓了一个集团董事，审问这位崔董事，是不是出卖董事长石东的内鬼。
社团做事……当然是打了。
严刑逼供，逼供未果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内鬼，水泥桶子走起来，丢下海填海造田。
就这些。
周闰发扮演李子成、吴振宇是阿成头马石虎，值得一提的是，扮演男主李子成妻子的是黄杏秀，开篇被审的内鬼董事，就是陈佰祥友情客串，不收钱。
一个黑夜背景下的密封码头货仓，三个出彩人就是阿发、阿宇和陈佰祥，其他全是龙套。
当剧组忙碌起来，在仓库做事，一群演员全都在替换服装，打算调整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面貌。
最差也要脱了修身外套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衣，你卷起袖子扁人，也要把领带扎的整整齐齐。
陈佰祥是坐在椅子上，被五花大绑困，还有化妆师给他化妆，比如一只眼睛化成肿胀糜烂样，另一只眼惨的只剩下一条缝，睁都睁不开，脸上也全是道具血。
忙着忙着，吴振宇附近，关礼杰先是拉了拉西装，觉得这贴身挺拔，凸显长腿和公狗腰的西服特别合身，才低声道，“阿宇，导演行不行啊，你看……”
“别糟蹋了这些西服道具啊。”
左右不管是灯光师，道具师、还是化妆师、场务什么的，虽然猛一看都在井井有条做事，但身为一个跑龙套一年的靓仔，关礼杰还是察觉到了一股浮躁和敷衍味。
似乎这些幕后就是应付了事，都没拿出真本事。
大家似乎还都在观察，观察赵东淮的成色，好判断有没有大捞特捞小钱钱，坑死投资商和导演的机会。
托了吴振宇在新世界剧组是一个有台词，还算是小重要配角的福气，他关礼杰和82届的一些同学，如周星星、张兆辉、欧阳振华，甚至83届的刘清云、陶大雨们，才有幸混入电影剧组啊。
有好几位也都拿了能露脸，还不止露一次的龙套角色。
阿杰想好好拍戏，珍惜这次机会，毕竟不是谁都是梁朝伟、去年8月毕业，12月电视剧猎鹰里已经是重要配角，今年3月和5月，已经是TVB电视剧里主角了。
他就觉得之前拜神后，导演处理片场的小乱子，太温柔，太软了。
哪像是TVB电视剧组，导演或监视训幕后或明星就像是训孙子一样？
一句话，吴振宇轻微哆嗦一下，也没说话，就猛地打眼色，示意关礼杰闭嘴。
导演行不行的问题……
他哪知道赵东淮玩的什么把戏，但他知道，赵导的五百万起步资金恐怕来路不正。
他是亲眼看过赵导如何坑社团烂仔一个个五百万的。
关礼杰有些迷惑，不过也不敢多说了。
又过了一阵子，演员们纷纷排练走位结束，灯光、道具、场务们等等也忙得差不多了，所有人才逐渐停下动作，看向赵导演。
赵东淮抓着喇叭看看左右，目露一丝兴奋，不管模拟人生考试里，他怎么拍片，那都是模拟器提示一下……即便事后提炼奖励，也是很快就过去。
现实里拍电影，两辈子第一次，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按耐下激动，他知道按正常逻辑，该去给演员讲戏了，提要求，再让他们不开机排练，最后开机，艾克什！
大剧组再动起来，电影就正式开拍了。
对于很多剧组，新戏第一个镜头，大部分也都希望有好兆头，一次过，别咔咔咔个不停。
墨镜老王除外。
扫视后，赵东淮抓起大喇叭笑道，“按套路该讲戏了，不过……我和一般导演有点小小差别，咱们为了争取拍好开机镜头，特别请了几个老师来指导下大家。”
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外部。
此刻是大剧组第一场戏，杜琪锋和程晓东也在呢，所以走位拍摄区外围，仓库门口都站的有人，等着看情况。
赵东淮再次道，“小霸王？小霸王！”
货仓门外人群后，立刻响起回应声，“我在！”
下一刻，义盛九龙塘话事人小霸王就带着一群小弟，分开一些剧组人员，走了进来，这有十多人，最中央是被簇拥的光头红蝎哥。
这群古惑仔今天穿的还可以，没有太标新立异，都挺朴素，最多偶尔有人展露在外的纹身，彰显他们身份有点杂。
赵导举着话筒招手，“快来，你们特么的快点。”
一群人加快速度，抵达表演区，也进了摄像、灯光等部门映照的核心区，赵东淮指着关礼杰道，“阿杰，你过来，为了防止你等下用锤子碎陈佰祥的手指骨，把严刑逼供拍成砸核桃怕砸到自己手的衰样，我们热烈欢迎诸位老师，为大家示范教学。”
关礼杰，“……”
别说关礼杰了，周闰发和杜琪锋等人都瞪大了眼，面面相觑。
还是吴振宇最先鼓掌。
哗啦啦……啪啪啪！
第20章 专业和业余之间不断切换
掌声泛滥，大剧组好多人都在注视着赵导演和衣着朴素的小霸王一行，等赵东淮摆摆手，声响才逐渐消散。
赵东淮再次道，“灯光，先把灯打亮点，免得几位老师表演时，大家看不清楚，这都晚上了。”
第一场戏仓库严刑逼供，然后拍摄计划是“新世界故事中期”，警方督查逼李子成继续当卧底，想搞死丁青和李忠九后，扶李子成上位。
而丁青则派人查消息，查出了李子成是警察卧底身份……还抓了李子成小弟石虎，围棋老师联络员，一男一女，也是拉来这个货仓，一边各种暴打，一边用气势逼迫李子成杀了卧底小弟和围棋女。
这都是夜戏。
第二幕还是大雨夜。
晚上正合适。
灯光师一头雾水开灯照亮，赵东淮和小霸王等人形象也变的更清晰，落入大量人眼中。
赵东淮对小霸王道，“你害什么羞啊，快点，给大家表演下，怎么刑讯逼供！”
这不是你们吃社团饭的拿手好戏？日常基操？
至于被砸的，当然是义盛红蝎哥，小霸王的小弟了……这是在上次模拟考试里，趁着赵东淮拍戏一切顺利，拍完那天放火烧胶片的扑街！
事后还带人堵门，围殴他不成反被艹，让赵导成了通缉犯，甚至成了叶继欢、季炳雄等人的偶像。
这还用多说么？当然提前艹翻他，以防万一。
小霸王为什么听话来讲戏，懂得都懂。
小霸王不好意思挠挠头，身形有点拘束，他几个小弟也是如此，只有红蝎想跑，跑不掉。
赵东淮上前，在小霸王耳边低声耻笑，“红蝎给你带过绿帽，而且你马子觉得他比你强。”
小霸王，“……”
当他投来不信的眼神，赵导还是耻笑，“真假重要么？我拍进电影里，全港澳弯都知道你是最大的绿帽王。”
小霸王看看红蝎，再看看赵导，“……”
一摆手，黑着脸，“按住他！”
几个小弟快速按住红蝎。
红蝎惨叫，挣扎。
众多旁观的剧组人员更懵逼疑惑呢，赵东淮看向陈佰祥，“阿叻，注意观看红蝎哥，演员表演行动三要素，做一件事，做什么？为什么去做？怎么做？”
“要把情绪带入进去，由内而外，懂么？”
“还有阿杰，你也看好，几位老师表演时间是有限的，生命也是有限的，表演后你若还把逼供演成砸核桃怕砸到自己手，那干脆退圈吧。”
一边拿着大喇叭解释，赵东淮还悄悄对杜琪锋打了个手势，杜sir，“？？？”
杜sir默默在人群后走去摄像机，开机开镜。
赵东淮指指小霸王，“艾克什！……，槽，你打啊，真不专业！”
小霸王先被艾克什搞懵，跟着被“打”惊醒，蹲下身子，沉着脸从后腰拎出一个榔头，左手和其他小弟一起按住红蝎，右手拎起榔头，哐哐哐，就砸了下去。
红蝎的叫声冲天而起。
挣扎的幅度堪称剧烈！
按他的小弟是专业的，小霸王身为话事人，同样是专业的。
就一声不吭哐哐哐，砸的红蝎不断颤抖，不断哆嗦着惨嚎，还有血肉糊糊……
几十秒后，赵东淮大喊，“咔！这一条过了！”
“小霸王你够了，别打了，打坏了下次怎么办？！”
每次都要喊两遍，专业和业余之间切换，赵东淮有点心累。
小霸王也收了手，站起身子憨笑，用溅了些东西的手一抹脸，看看左右凑过来，小声道，“导演，我那些照片？？”
赵东淮嫌弃摆手，抓着大喇叭，“医生，快点！”
动作剧组有随组急救医生也是常态，当医生快速跑来包扎，他又用眼神手势和杜琪锋私下里沟通……得知之前的画面已经录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发现杜sir情绪有点恍惚？？不正常？
赵导没在意，走向吴振宇和关礼杰、周星星、刘清云等人，“看仔细了么？阿杰你等下是动锤子的，星仔和云仔你们按住阿叻，我知道们也跑了不少龙套。”
“积累了一定表演经验，但电视剧龙套和电影不一样，电视剧不少是结果表演法，我让你们按住人帮忙，你们就朝这个结果演，会忽视行动三要素里为什么按、怎么按的心理建设过程。”
“那就会投射到情绪上，显的迷茫和不自然，甚至你们两个表情会相性冲突，比如星仔你只听了结果，可能是很严肃呆板的按，云仔你可能一边按一边笑，那就滑稽了。”
“同样的严肃表情按，你被绿了或输了几百万，也是不一个性质的严肃。”
…………
这就是讲戏，他堂堂一个五百万投资的监制和导演，还是空壳电影公司老板，给两个小龙套讲戏都这么认真，也是没谁了。
但讲着讲着，发现星仔和云仔都在神游天外，关礼杰都在哆嗦着流汗。
赵导脸一黑，抓着大喇叭在三人面前呵斥，“醒醒！！”
三人猛地惊醒，然后忙不迭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