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第978节

“昨天侄儿去的时候,没有见到美国公使亚历山大先生,他只是派了一个大使馆的武官到场祝贺,送上礼物不久就回去了。侄儿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话。”

“这样看来,似乎美英两国也未必咬弦,能否在开衙之前,探听一下美国人的态度?若是能以夷制夷,未必不是一条可行之计。”

“六叔这个办法好,以夷制夷,借助美国人的力量,给英国施压,想来英国人也不敢太过得罪对方。”(。。)

第206节 和珅之死(1)

第206节和珅之死(1)

初五的早上,皇帝早早的起床,净手洗漱,也不用早膳,先在养心门内打了一通太极拳,一直练到身子有点发热,这才停止下来,“皇上,是不是现在就传早膳?”

“先不用忙,朕还不饿呢。”

“皇上,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惊羽关切的问道,“已经数日了,早上总是不传膳,这样下去,龙体怎么受得了?”

“你没听过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吗?”皇帝和她轻声的开着玩笑,“对了,今天军机处是谁当值?”

“是李中堂。”

“一个老货,没意思。”皇帝叹了口气,“六福,惊羽,伺候朕更衣,今天我们出去走走。”

惊羽深深皱眉,“皇上,您……又要出去啊?皇后娘娘说,让奴才……”

“不行,在宫里呆得腻了,今天朕一定要出去,你愿意去就跟着,不愿意朕就只带着六福。”

看他神情坚决,惊羽知道他的脾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便是任何人来也不可阻止了,“那,请皇上容惊羽片刻,奴才下去安排。”

“快去快回。”

半个时辰之后,车架备好,好在宫中人知道皇帝经常有这种微服之行,多年来也习惯了,所以很快预备好,皇帝换了一身便装,手脚麻利的登车而行,“皇上,我们到哪里去啊?”

这句话把他问楞了,他也没有任何目标,只是想信马由缰的出宫转一圈,闻言想了想,“就到白塔寺吧。”

白塔寺是京中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每逢初四初五都有庙市,游人更多,而且其中会有很多在内廷当差,见过天颜的,就此泄露真相,才真是许多不便,而且常有地痞滋事,万一犯了驾,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只得撒谎,“皇上,正月初四白塔寺才有庙市,今儿初五,正好没有。天寒地冻的,万岁爷到了那里,满目冷清,实非所宜。”

“那就上前门外去逛逛。看看‘查楼’是个什么样子。”

“奴才可不知道‘查楼’在那儿。”

“到那儿再打听,打听不着也不要紧。”

有了这句话,六福就放心了,换了一身衣服,陪着皇帝,悄悄地从西北角门出宫,从东面绕回来,一直出了旗人称为‘哈达门’的崇文门。

大驾出城,一直是走虽设而常关的正阳门,出警入跸,坦道荡荡,一直不曾见过杂乱喧哗的闹市景象,因此皇帝拨开车帷一角,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窥看得出神的时候,那辆蓝呢后档车,忽然停了下来,皇帝便轻轻叫一声:“六福,怎么了!”

跨辕的六福跳下车来,也正要跟皇帝回话,他拨开车帷,轻轻说道:“奴才去打听‘查楼’。”六福管自己去打听‘查楼’。皇帝这时候比较心静了,默默地背诵着一首诗:“明门外市声稠,十丈轻尘扰未休。雅有闲情征菊部,好偕胜侣上查楼;红裙翠袖江南艳,急管哀弦塞北愁!消遣韶华如短梦,夕阳帘影任勾留。”

一面默念,一面想象着红裙翠袖,急管繁弦的光景,恨不得即时能作查楼的座上客。

“打听到了。”六福掀开车帷说,声音很冷淡。

“在那儿?”

“敢情就是肉市的广和楼,”六福说道,“实在没有什么好逛的。”

“不管了!去看一看再说。”

于是车子转西往南,刚一进打磨厂,只听人声嘈杂,叫嚣恶骂,仿佛出了什么事似的。皇帝从未听见过这种声音,一颗心立刻就悬了起来。掀帷外望,只见路中心对峙着两辆极华丽的车子,两名壮汉戟指相斥,几乎就要动武,四下看热闹的人,正纷纷围了上来。

蓝呢后档车被阻隔在了道路中央,皇帝大觉好玩儿,听着两家不知道是哪府上的悍仆用满口的京片子在吵架,心中乐不可支;六福和惊羽却吓得面无人色,要是当街动起手来,冲撞了圣驾,自己就百死莫偿。

偏偏此时再想掉头已然不及,后面的车子涌了过来,塞住来路,只得搁车。过了一会,六福又来回奏,说是打听清楚了,吵架的是礼王府和贝勒奕劻家的车争道,互不相下,两家的主人都喝不住。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叭哒、叭哒’的响声,极其清脆地传了过来,六福立刻欣慰地说:“好了,好了!巡街御史到了!”

果然,豪门悍仆,什么都不怕,就怕巡街御史,一听‘响鞭’声,顾不得相骂,各自上车赶开。霎时间,车走雷声,散得无影无踪,而六福则比那些人还要害怕,深怕泄露真相,催着车伕,就要从东河沿回城。“别调头,还没有到查楼呢!”

“皇上,您还要去啊?”

“当然去,怎么不去!”

马车继续启程,皇帝坐在车中,手托着腮帮,“六福,你知道巡街御史是哪一个吗?”

“这,奴才听人说,是个姓彭的,叫什么彭南清的?”

“对喽,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惊羽,你知道吗?”

“奴才哪儿知道啊?”惊羽抿嘴一乐,轻声说道。

“这个人可是不简单,他的祖上叫彭顺,……”皇帝谈性大起,笑眯眯的对惊羽说道,“这个人你恐怕没听说过,有一个叫和珅的,你一定知道吧?”

“知道,知道!”惊羽也精神一振,“您是说,这个彭顺和和珅有关?”

“这要从和珅为仁宗睿皇帝赐死说起了——。”

乾隆六十年,老皇帝禅位十五阿哥颙琰,是为嘉庆朝,但居于养心殿西暖阁的乾隆皇帝只是名义上做了太上皇,实际上绝不肯有丝毫放权,一直到嘉庆四年的正月初一日,起更时分,看四川、陕西来的军报,一边看,一边拍桌子大骂,‘废物,可恶!’骂声未绝,人立刻仆倒,人事不知,手脚冰凉,牙关紧闭,只有白沫子从嘴角挤了出来。

“啊,”惊羽低呼一声,“这是痰厥吧?”

“这你也知道?”

“惊羽听让说起过,老人最怕如此。”她匆匆答了几句,又紧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就不行了。”皇帝面上带着一抹冷笑,像是同情,更像是讥讽,“派人传太医,又来回值宿的郑亲王,后来更是把皇帝从毓庆宫叫到养心殿。”

“那,救醒了没有呢?”

“救醒什么啊?”皇帝的语气丝毫不像是在说本朝的先王,倒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似的,“等到和珅赶到宫中,听人说,太上皇醒过一次,可是马上又不行了。皇帝命人用合符大开五门,传御前、军机、宗室诸王全部到养心殿,来为太上皇送终。”

惊羽点点头,她在皇帝身边多年,知道合符是个什么玩意,这种东西沿自明朝,符一共有五副,每一副是两面镀金的金牌,上面镌刻着‘圣旨’二字,一用阳文,一用阴文;阳文的五副存在敬事房,阴文则分别放在乾清门左右的景运门、隆宗门和东华、西华、神武三门。

这种合符的作用是在遇有紧急派遣或大征伐指授进退方略,必须争取时机时,命敬事房发出阳文合符,经五门值班护军统领与阴文合符比验相符,方始启门。在咸丰朝,合符只用过一次,就是在咸丰七年,英法两国政fu联合向大清宣战,奕紧急进宫,请皇上传用合符。

和珅到了军机处,立刻命人递牌子,又问及详情,答曰,‘今天晚上值班的太医是左院判贾伯雄,开了二陈汤,煎好之后灌下去,依旧不醒;后来从药箱子里取出成药喂下去,太上皇只是睁了一会儿眼,就又昏迷不醒了。”

等了片刻,和珅以为自己一递牌子,皇帝立刻就会叫起,不料等了两刻钟,竟没有丝毫消息!就在这会儿,内务府大臣盛住来传旨,“皇上交代,这会儿心乱如麻,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其他几位中堂到了,一起进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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