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第869节

苏元春根本快不起来,机枪连同子弹,总重量超过三十公斤,威力固然绝大,使用起来也很是费劲,他的身体并不如何枝秀等人那么健硕,抱着这玩意进攻只是一时激劲,时间久了,就有点扛不住了。向前冲了几步,双手一松,机枪落地,还不及俯身下去,楼顶的子弹雨点般落下,让他闪避不跌,也顾不得捡枪了。连滚带爬的向席宝田等人的位置抢了过来。

席宝田扑哧一笑,“还不到过年呢,磕头也没有利是可拿啊。”

“去你娘的!”苏元春狼狈到了极点,忍不住狠狠啐骂了一口,“小张,把你的枪给我。”

“给你我用什么?”

“少废话!自己想办法。”苏元春从小张手中抢过步枪,从自己身上摸出两排弹夹,填上一个,“研芗,下面怎么办?”

“没说的,先一层一层清理过之后再说……”小张坐在靠外的位置,眼睛向外一飘,忽然喊了一句,“大人,您看?有日本人从窗户朝外跳呢。”

席宝田两个探头出去,果然,有三五个日本兵正蹲坐在窗台上,向这边打量,黑暗中目不视物,看不清隐藏在暗中的中国军人,日本兵纵身跳下,又转身扶着几个人从里面跳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苏元春几个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这其中有什么名堂,只以为是日军部队中出现了几个怕死鬼,眼见大楼即将失守,就忙不迭的逃跑了,“碰!”苏元春举起步枪,击毙了一个日军,剩下的赶忙蹲下身体,隐蔽了起来。

“别管他们。”席宝田不当回事的说道,“小猫小狗三两只,由他们去吧。”

苏元春也没有将这几个人的行踪当回事,看身边的弟兄都到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整衣而起,拎起步枪,开始向楼内发起进攻。

从窗口处逃走的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叫长谷川泽,是一个日军联队的长官,军衔是大佐,同时也是日军广岛县所属屯田兵军制的首脑,这一次驻守三原城,他是日军的总指挥官。

长谷川没有想到清军的攻势会如此猛烈,在城门口解决了近千人的敌军之后,还不及他和部下庆祝一番,中国人的第二轮进攻就开始了,眼见阵线节节败退,清军已经攻至自己藏身的楼下,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

长谷川自问并不怕死,为天皇壮烈战死,正是日本男儿的勇气的表现,但自己一死,城中这数以万计的屯田兵失却指挥,群龙无首,要是全部为中国人杀死或者俘虏,自己罪莫大焉,因此,就起了逃出此等,到后方重新指挥战斗的念头。

而他这一次的出逃,顺利也超乎想象,身边的亲兵为敌军射杀之后,长谷川以为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吓得浑身颤抖,全靠士兵搀扶着,才不致萎顿在地。但清军似乎无意对付自己,转头向楼内发起了进攻,“快,快走。”

长谷川没口子的吩咐着,也顾不得多想楼内的士兵在发现主官潜逃之后,会出现怎样的慌乱,催促兵士把自己掩在队伍的正中,一溜烟的向城内逃去。

转过一个街口,这里并无敌军的踪迹,长谷川深深地喘了口气,心情放松之下,巨大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便是说得再动听,也掩饰不掉自己临阵脱逃,弃兵士于不顾的现实!这件事日后要是发作开来,自己就是切腹自杀,怕也难逃公道!有意就此杀回去,又实在没有那份胆量,“此去若是不会遇到敌人的话,我们就想办法再重新杀回来,要是那么不幸,和敌军遭遇,小草君?”

“是的?”

“你就第一个把我击毙!断断不能让中国人抓了我。”长谷川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配枪递给了他,并大声吩咐,“明白了吗?”

“这……”给他叫做小草的男子一愣,艰难的咽了口吐沫,“阁下放心,此处地在城内,中国人绝对不会攻进来的。”

“我问你明白不明白?不是问你战况如何!”

这一下,小草不能再含糊了,“是!我明白了。”

长谷川黯然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以自己性情之孱弱,怕是实在没有自杀的勇气哩!只好委诸他人了。“那就好,我们继续前进。”

带领队伍行不到三百米,迎面正碰上王煜和蔡庚扬的部队,枪声一响就是信号,清军看清楚敌军的人数,心中大定,一声呐喊,冲了过去。

……

第89节血火大地(11)

第89节血火大地(11)

双方一个接触,日军立刻散了架,那个叫小草的军曹倒还记得长官的吩咐,抽出手枪,就要射杀长谷川,但他的这个动作被清军误会了,扬手一枪先把他的脑壳打开了花!

战友、部下的尸体似乎刺激了长谷川,口中嗷嗷嚎叫着,四处乱冲,他赤手空拳,像个疯子一般,清军反倒不杀他了,你推一掌,我踢一记,把个日军堂堂的大佐像猴子一般的耍弄,一直到王煜和蔡庚扬靠近来,才止住了动作,“杀了我!杀了我!”

蔡庚扬知道连自己在内,军中没有人能听懂他在喊什么,也无谓多问,上去迎面一脚,把长谷川踢倒,“把他抓起来。(百度搜索《》,观看本书最新更新)”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把长谷川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两营士兵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继续前行,一路畅行无阻,行军数百米,便到了席宝田和苏元春进攻的建筑物之下,听枪声震耳,可知里面的激战正在疯狂的进行着,蔡庚扬大手一扬,“弟兄们,和我冲进去。”

多出两营的生力军,让正在战斗的两军战士有惊有喜,席宝田顾不得高兴,口中喝问道,“我是三营席宝田,是谁的部队?”

“我是蔡庚扬。”蔡庚扬一边大声回答着,一边带领士兵登阶而上,听身侧有响动,手中的步枪猛的掉转枪口,“是自己人!”对面的清军战士赶忙喝道。

“老席呢?”

“席头儿带人正在向楼上冲过去呢。”

蔡庚扬顾不得和他们说什么,顺着到处是瓦砾碎石的楼梯开始向上跑去,楼梯间遍布着中日两国士兵的尸体,听三楼转角处枪声急促,心中焦急,更是加快了脚步,一直到冲出楼梯口,到了三楼的楼顶处,席宝田有些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老蔡?”

“干你娘!”蔡庚扬痛骂一声,扔下步枪,在战友身边跪倒下来,“老席,怎么样?可别睡啊,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席宝田冲得太猛,一心想消灭楼顶的敌军,不料反而给对方所伤,身边带着的战士虽然消灭了敌人,但他也在小腹和胸口、肩头部位分别中了数枪。不但是这些肢体,连头顶也给敌军的子弹划过,伤口像婴儿张开的嘴巴一般向左右翻开,露出洁白的骨茬,“哎呦,可疼死我了。(百度搜索《》,观看本书最新更新)”

“废话!中枪还能不疼吗?”蔡庚扬用手捂住他的胸口,觉得心脏的跳动倒还蓬勃有力,想来还不算是非常严重,“来人,你们都是瞎子啊?没看见你们队正受伤了?快!把他抬下去医治。”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席宝田抬下去,蔡庚扬跟到三楼,站住了脚,开始代替席宝田,指挥他的部队,“各屋都给我认真的搜,看见日本人也不必客气,一概射杀!不管他是不是活的?”

“……还有,打扫战场,把我们的人该抬的抬,该治的治——别什么都要老子吩咐,手脚麻利点!”就这样左面呵斥几句,右边痛骂几声,战士们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三楼以下的楼层便被打扫干净了。

已经是深夜,清军就地休整,除了用作值岗的战士之外,其他士兵和衣而卧,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就进入了梦乡。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蔡庚扬、王煜、汪于泗、滕子玉几个相视一笑,“我们到外面去吧,说说话,也好乘乘凉。”

滕子玉建言道,“少轩?给我和几位大人弄点热水来。”

“大人,这夜深人静的,让卑职往哪儿给您弄热水去?来点凉水对付着喝吧?”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疑:做人亲兵的,居然和主官这么讲话?敢莫是少了教训吗?滕子玉却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好吧好吧,凉水就凉水,总之是快一点。”

亲兵管自下去张罗,剩下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终于还是王煜开口了,“少杰,这是……怎么回事?你手下的兵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的。”滕子玉知道战友想问什么,笑着答说,“这是我的一个远房的堂弟,名叫张勋。他母亲和我母亲的姐妹;自幼家贫,为人刻苦,后来读书不成,便跟我从了军,我让他做我的亲兵队长——你们别看他说话是这样,打仗的时候,勇猛得很呢!而且,我看他是读书人,也便不好像对其他丘八那样,时间久了,便养成他这副模样。”

蔡庚扬心中不以为然,哪有这样做长官的?这不是把士兵都惯坏了吗?要是在自己营中,用不到三天,就把他身上的坏毛病扳过来!但张勋不是自己的人,不好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张勋果然取来了水,和他嘟囔着说没有热水不同的是,端来的都是滚热得刚刚沸腾的开水,而且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一副茶具,还沏上香茗,茶烟飘荡中,几个军中袍泽围坐欢谈,若不是鼻中偶尔还可以闻见的硝烟和焚烧尸体发出的尸臭味,简直就是文士雅集之所了。

彼此都是军人,话题自然离不开军伍,尤其是自家身处战区,更是不能有片刻旁骛,“老蔡,刚才没有看见你们,到哪里去了?”

蔡庚扬和王煜把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你们是没见到,那一家的小娘皮,简直是没话说。水灵灵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

王煜瞪了蔡庚扬一眼,接过了话题,“我看,这个姓佐藤的家伙所言半虚半实,未必都是真话,等天亮了,派几个人过去,还得认真搜查一下他们家。”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汪于泗说道,满脸都是色迷迷的微笑,“也好看看这日本小娘们儿。”

王煜暗道不好,自己和蔡庚扬的关系非常近,有什么话也不必顾忌,若是汪于泗的话,就不大可能了,要是他真动了色心,怕是拦阻不住,“我看,还是我去吧,这个姓佐藤的会说中国话,也算难得,很多时候还要靠他和日本人沟通,不宜得罪太过才是。”

旁人听不出来他话中的含义,滕子玉却是听得出来的,“也好,就让小王带人去,看守佐藤家的都是他的人,别人去了不大好。”三言两语岔开此事,他又说道,“我们这边不提,不知道老胡那边怎么样了?我听说,福山城很不好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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