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众将轰然大笑,彼此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都觉得心中大喜:王煜本身不好这种事情,而他身为一营之长,若是不肯先拔头筹的话,旁的人便是心里馋得冒火,也断不能轻举妄动;这一次要是他愿意啖这份头汤,大家也好跟着沾沾腥不是?“今儿个是好日子,这里地势幽静,四外都有弟兄们照料,不如就给大人做了洞房吧?”
“好!让弟兄们下去准备,大人我……”
佐藤智若听在耳中,越来越怕,要真是将此事定下来,女儿的一生就全毁在这些混账的手里了,“我给你拼了!”老人猛向前扑,他身边的士兵猝不及防,给他一下子挣脱开来,赶忙跟上一步,将他按在身下,“狗东西,还敢不老实?爷们儿今天教训教训你!”
两个女子哇哇号哭大叫着,冲到男子身边,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丈夫(父亲),嘴里大声哀求,奈何众人谁也听不懂。
王煜摆摆手,命人把两女拖开,自己则蹲下身去,看着老人,“现在,你愿意说话了吗?”
“……愿意,愿意。”
“这就对了。”王煜直起身子,“都给我听好了,这一家人谁也不许伤害,错非是领了我的军令!若是有人敢暗中动手动脚,别怪我军法无情,都听见了吗?”
众将暴雷般应诺,“是!”
十数分钟之后,王煜和蔡庚扬带着几个人把佐藤智若押到大门口,站在明亮的烛光下,和他说话,“你叫什么?这里面的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佐藤智若逐一答了,最后又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蔡庚扬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混账!现在是爷们儿在问你,别以为给你点好颜色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佐藤智若心中大恨,又无可奈何,只得做躬身俯首状,把中国人想知道的问题逐一回答清楚。“我问你,你这府中可有其他的后门或者角门,是可以通往三原城中心的?”
“没有。”佐藤智若只盼着这群人尽早离开,因此有问有答,非常配合,“不过在巷内临近的另外一处建筑中,却是有的,不过那是……”他忽然暗中叫了一声糟糕:自己怎么这么说话?这不是祸水东引吗?
看他迟疑,蔡庚扬更加发怒,大声喝问,“你说什么?怎么不说下去了?”
王煜却猜出一点眉目,冷笑点头,“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让别人知道,是你把我们引过去的。现在,带我们走。”佐藤智若被动的给清军士兵押送着,出了自家的府门,到了同在巷中的另外一家名为长野的住宅前,心中苦笑,为求自保,也只有对不住邻居了。
王煜有意错后几步,和手下的几个队正耳语几句,传达了作战命令。
清军士兵连门都不敲,管自取出火榴弹,猛的炸开大门,冲进冒着硝烟的门内,这一次可没有在佐藤家那么温文尔雅了,进门之后,立刻开始了屠杀!佐藤智若双手捂住耳朵,但子弹的爆响和日本人的呼号却止不住的涌入耳朵,即便是想不听,也不可得了。
天色大黑之际,这倒霉的长野一家连家人带主人,一共三十一人,全部被清军击毙在院落中,血腥气息加着花香草味随风飘荡,让人无端觉得难过,再想到自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佐藤智若弯下腰去,猛烈的呕吐起来!
“怎么样?我们没有骗你吧?这还能有谁知道,是你把我们带来的?”王煜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你放心,我们中国人最重信诺,现在不是证明?”
“那……那也不必……”佐藤智若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好吧,现在告诉我们,他们家中可以通往城中心的通路在哪里?”
已经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佐藤智若再打其他的算盘,带着众人绕过长野家,直到行进到院落最靠东面的一扇墙边,用手指向被爬山虎掩映的一处,“哪里是一处铁门,不过多年不用,早已经生锈,过了这扇门,外面就是通道了。”
王煜望着一丈高的院墙看了几眼,“派人,爬上去。小心一点,向外看看,情况是怎么样的?”
士兵选出几个身材健硕的,叠罗汉一样托起几个士兵,让他们可以探头出去,这是一处中**队尚未驻足的街面,周围一片平静,街道左右远近处都是一片黑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遑论有灯火了。“大人,趴在墙头上的士兵小声说道,”没有人,我们的人好像还没有到呢。”
“那,听见哪里打枪吗?”
“右边似乎有枪声,不过也是很远很远。”
“下来吧。”王煜说道,转身和才蔡庚扬商议,“你怎么看?”
“这里地势不熟,我看,还是从这里出去,想办法摸到敌军的身后去,他们不是在右边正和我们的人交手吗?我们就往右边去!”
“就这么办。”王煜不假思索,掷地有声的说道,“哦,还有一件事,留下一队人,看住佐藤一家人,别让他们乱说乱动,小朱,你带人留下。”
周围是黑暗一片,只有天上的下弦月在为清军将士提供着昏暗的亮光,王煜和蔡庚扬带领战士,从长野家的院墙一角逸出,借着高耸的围墙的阴影以隐蔽自己,向右缓缓行去。
潜行不远,对面人影闪动,有十几个日本兵慌里慌张向这边靠近,双方都是在无意中发现了彼此,惊呼一声,战斗瞬间打响!
第88节 血火大地(10)
第88节血火大地(10)
汪于泗和滕子玉两个各自带领所部攻击在最前面,身后的战友王、蔡两部都已经分兵他往,汪于泗和滕子玉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子熙,研芗?”
“是,是!”两个清军士官没口子的答应着,从后面跑了上来,“大人?”
“子熙,带你的人从左路进攻,让研芗从右路策应进攻,想办法在天色全黑之前,拿下敌军驻守的大楼。”
子熙是苏元春的字;研芗则是席宝田的字,前者不提,后者却是汪于泗营中年纪最长的队正,今年整整五十岁了,凭他的资历,早就够担任一省总兵之职,但为人性情暴戾,在军中打骂士兵,常常惹祸,所以仕途腾转,殊为不易,经常是练兵有功升迁数级,但惹下一场祸事,就立刻被打回原形。所以年近半百,兀自是一个小小的队正。席宝田自己也深为羞耻,汪于泗今年才不过三十六岁,却指挥五十岁的自己如厮养家奴,让人情何以堪?他本来想着,过了咸丰三十年,自己就要解甲归田了,不料战事骤起,跨海东征,也就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席宝田心中叹息着,把脑后的辫子盘在头上,第一个蹲下身子,借着街面上的建筑隐蔽身体,向这一次的攻击目标打量着:这是一栋三层楼的石质建筑物,屋顶上和楼层间都有日军的火力点,正在以密集的弹雨阻截清军的行进路线,这种状态下的进攻的时候难度相当大,席宝田缩回身子,和苏元春商议了几句,“还是得想办法进到楼内,只要能够突破这一百米的防线,就不成问题了。”
苏元春心中不屑:这还用你说?但席宝田的品秩和虽然自己一样,却是军中前辈,也不敢失了礼数,“那,您这么说?”
席宝田用手向街心一指,“看到那辆大车了吗?先跑到大车跟前,建立火力点,掩护后面的战士前进。”
街中心有一辆日本人用来运送货物的双柄两轮大车,推车的人自然早就不知去向了,车上放着的麻包给子弹击中,里面放置的是棉纱类制品,为灼热的子弹穿过加热,冒出难闻的臭味,车身并不很长,在三两米左右,这样的一辆车下能够藏多少人?还不必提在日军的重点照顾下,又能坚持多久?
不等苏元春发问,席宝田提枪在手,用手点点身边的三个士兵,“你们三个跟我上去,子熙,我们进驻位置之后,你们立刻进攻!”
“还是我……”
席宝田不理他,举起步枪突突突突的开了一阵,嘴里喊一声,“走!”自己快步冲了过去,“火力掩护。”苏元春大喝着,举起步枪,拼命向楼上、楼中的敌人射击,以掩护友军。
席宝田的运动速度非常快,完全不像是他这样的年纪应该有的,以‘之’字形路线狠命前突,子弹划过身体,深入地面,发出尖锐的呼啸,四个人连看一眼的精力也欠奉,距离大车还有三五米的距离,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纵身跃起,猛扑到大车的车身下,听着子弹打在麻包和车身上发出剧烈的‘噗噗噗噗’的声音,席宝田尽量蜷缩起身体,把另外三个人也拉到自己身边,按下他们的头,“你不要命了?趴下!”
日军的火力凶猛,清军的步枪也不是吃素的,轻步枪、重机枪同时开火,猛烈的开始压制射击,建筑物的墙壁上冒出一串串的火星,遗留下点点弹孔的痕迹。席宝田趴到大车底下,抬头向上看看,将步枪的枪口置于车轮的轮辐上,扣动了扳机,“砰!”
楼顶上的 一个日军枪手应声而倒,他所在的位置也空了出来,随即有日军大呼小叫的声音响起,大团的子弹向大车袭来,而席宝田一枪打过,早就适时的缩了回去,日本兵的子弹对他和他的几个队友,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如是者多次,日军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车下射来的子弹击毙,这种暗中放冷枪的做法终于激怒了楼内的守军,在一个军曹的带领下,二十三四个士兵突然冲了出来,口中呼喊着,向大车前的临时阵地扑来,“打!”
席宝田一声命令,四个人就趴在地上,用四支步枪凶猛的还击,口中还不忘记大吼着,“子熙!带人上来!”
一句话不及落地,重机枪的怒吼响彻大地,“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是苏元春手中提着重机枪冲上来了。
重机枪的威力无与伦比,冲出大楼的二十几个日本兵尚未及冲到大车的十步之内,就统统被放翻在地,看他们血流如注的样子,眼见是不活了。席宝田心知机会大好,一个骨碌身爬起来,“和我冲进去!”挺身向楼内跑去。
几步间冲到楼口,却并不动作——身边只有三个人,即便冲进去也不够日本人杀的,还是等待为好。好在冲到了这里,已经算是初步成功,而且背靠墙壁,暂时获得了安全,席宝田也放松了一点心情,“喂,小张,老子怎么样?”
“那还用说?一个队正绝对是屈才了。我看啊,大人您就是做一省总兵、提督也绝不在话下。”
“还你小子,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席宝田伸手拿过水壶,灌了几口,向正在端枪发射的苏元春招招手,“子熙,这边来,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