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吧?不过是一首小词,就值得你如此前倨后恭?告诉你吧,公子多的没有,满满一箩筐还有富余哈哈哈”甘子义得意的大笑起来,其恶形恶状之处,难以言表。笑罢一摆手:“快快领路,带咱上楼会佳人去。”
如烟没好气的撇撇嘴,管自款步登楼,甘子义在后面看着她曲线玲珑的美妙姿态,真正是越看越爱,“喂,可别只顾着看词,走路当心,莫要摔了跤,撞破了鼻子,就不好看了。”
姑娘本来走得平稳无比,给他在下面打趣的说话一激,几乎真的站立不稳,要跌跤了。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真的上楼去了。
这一次的时间过得很快,前日见过的赛香君小姐由如烟陪着,出现在楼口,“公子万福。”
甘子义用力吸了一口口水,“吸溜”上前几步,站到娇小的赛香君近前:“姑娘好。昨日来去匆忙之间,未得亲近姑娘芳容,今日一见,果然是天香国色,令人……眼馋”
如烟和赛香君没有想到他最后会说出‘眼馋’的话来,扑哧一笑,如牡丹盛放一般,“公子说笑了。”赛香君说:“倒是公子,身怀绝技,游戏人间,大有魏晋先贤遗风。”
“哪里”赛香君说出‘游戏人间’的话来,自己若依旧顽皮的话,就显得下作了。
甘子义收敛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行容,语调也改为纯正的官话:“倒并不是我有意和姑娘开玩笑,只不过天性如此,在府中多有郁结,到了这里,无所顾忌,方始有种种失礼之处,还请如烟姑娘原宥则个啊。”
如烟心中一颤。看他这样珠规玉矩,不苟言笑的样子,反倒觉得不舒服,微笑着点点头:“公子不必客气。”
“如烟,还不为公子奉上茶来?”
用过香茗,赛香君问道:“公子可是北京人士?”
“我是天津人,否则也说不来这样一口纯粹的天津话了。”甘子义笑了笑:“不过现在家在北京。故而,也可以算是京城人士。”
“此来吴中,可是为公务?”
“算不上吧。一半是公务,一半是为了听说江宁城中有铁路,想来开开眼。”不知道为什么,甘子义对这个美艳如芍药的赛香君并无兴趣,倒是对那个总和自己斗嘴的如烟,更觉可爱,说到这里,忽然问道:“如烟姑娘?”
“啊?”如烟吓了一跳,怎么问起自己来了:“公子有什么吩咐?”
“可有宵夜,我饿了。”
“有虾仁烂面饼和核桃盒子,不知道公子可吃得惯吗?”
“吃得惯,吃得惯。只要是不花钱的,我都吃得惯。”
如烟扑哧一笑,如春花绽放,故意用言语挤兑他:“刚才入舱的时候,公子不是拿出五两银子吗?怎么说不花钱的呢?”
“哦,是啊那我得多吃点了,总得吃个够本才行。”
舱中众女一片娇笑连连,如烟轻移莲步,到后舱去了,“公子言语诙谐,实在是奴家平生仅见,只是不知道,在府里也是这般说笑的吗?”
甘子义无奈的摇摇头,“哎所以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他说:“我府里的规矩大,每日和府里的奴才们说话的时候,都要规规矩矩,肃肃然如对大宾。你想想,连和府里的奴才说话都要如此,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赛香君终究的风尘出身,即便己身仍旧是未经人事的清倌人,那份言辞便给的功夫却丝毫不弱,“若是公子在府里也有这般清谈之乐的话,怕公子和奴家也不会有今日相见之机了。”
“你果然会说话”
说话间,如烟捧来一个大大的食盒,打开来,清香扑鼻,放着几色糕点:“公子请尝尝,这是我家小姐指点之下,小女子亲自动手做的,公子看看,可还入得口味吗?”
“美食美器。不待入口,只是这色、香二字独占,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了。”他拈起一块,放进嘴巴,大口的咀嚼起来:“唔,唔。真好吃,比我府里那些奴才做的,好吃得多如烟姑娘,你可当得起女龅牙之称了。”
二女一愣,不顾仪态的失声大笑起来:“龅牙?公子不如叫我豁嘴好那是易牙”
众人笑谈间,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吃过了几块点心,用过茶水,赛香君正要说话,只听舱外有脚步声响起:“夜来风凉,不如和李小兄再来一探这内中玄机”竟是又有人来闯关了。
如烟有心以有人正在和小姐攀谈为由拒绝来人入舱,却已经来不及了,四个人进到舱中,眼见一个身材娇小,眉目如画的女子正和一个年轻人席地而坐,谈笑晏晏,不觉都愣住了:“这是……?”
赛香君再想回避,其势已然不及,只好站起身来,敛衽行礼:“各位公子安好。”
四个男子同时为赛香君的颜色所夺,没有了入舱前的傲气凌人:“姑娘安好。我等来得鲁莽,请姑娘原宥一二。”
“岂敢。”甘子义也随着站了起来,向众人打量着,其中一个认识,正是昨夜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慈铭,另外三个,一个和李慈铭差不多的年岁,满面红光,看得出来保养得很不错的样子,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论容貌,是四人之首;第二个年级在三十岁上下,额头宽广,生了一双笑眼,很讨人喜欢;最后一个年级最长,通鼻隆准,肤白如玉。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甘子义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年级最长的男子,也觉得甘子义很面善,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这位就是名满秦淮的赛香君小姐的吧?”
“不敢,奴家正是赛香君,这位老爷是?”
那个生得很讨喜的中年汉子上前一步,笑着做介绍:“这位是我家王老爷。久闻赛香君芳名,恨未识荆。今日有幸得见,不枉平生。”
赛香君飘飘万福:“王老爷万安。”说完,瞅着李慈铭嫣然一笑:“李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李慈铭昨天被甘子义的独断专行弄得很是尴尬,草草离席而去,今天居然在船上又见到了他?心中不喜,也不理他,径直向赛香君兜头一揖:“昨日走得匆忙,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啊。”
“哪里,公子大才,昨日早有领教,今日玉趾登船,还请公子多多教益才是的。”赛香君回身吩咐:“如烟、如画,还不给几位公子、老爷奉上茶来?”
第23节夜游金陵(3)
第23节夜游金陵(3)
香茗奉上,众人学着甘子义和赛香君的样子席地而坐,李慈铭望向甘子义,说道:“想不到今天又在这里和甘公子有幸相遇了。”
“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连闯三关成功,倒是阁下,怕还是要从头来过呢”
听他开口说话,那个王老爷脸色大变若说容貌还不能准确分辨,再一听声音,立刻给他认了出来心中大叫糟糕,今天本是应胡雪岩和朱希淳之邀,到秦淮河上踏月寻芳,不想居然遇到了这位主,若是给他知道了自己是谁,只凭‘烟花闲游,有碍官箴’这几个字,就能立刻夺了自己的顶戴哎呦,怎么这么倒霉呢?
那个面目讨喜的汉子,正是胡雪岩,他本身在浙江做生意,听说御驾到了江宁城中,自己和王有龄又是很好的朋友,因此有意到江宁来,希望能够借老友之力,哪怕只是远远的遥瞻一番皇上的玉色呢?日后回到浙省,也好有个向同行吹嘘的本钱。
到了这里之后,正好朱希淳和李慈铭也在,这两个人 一个官宦之后,一个名士风流,胡雪岩读书不多,于人情世故却分外得体,几番交谈之下,朱、李二人大为欢喜,正好话题谈到秦淮河上的梦中舫,胡雪岩知道,王有龄别无所好,只有美色一项,颠破不开,若是能够闯关成功,让他和赛香君成就好事的话,日后自己求助起来,也多有方便。故此提议,到河上一游,凭四个人群策群力,就不相信闯不过这个古怪的姑娘设下的三关
到了舱中,眼见赛香君倾国之色,胡雪岩心中大乐,转头看看王有龄,倒是一愣:“雪公,您怎么了?”
“我……”王有龄挤出一丝微笑:“我有点肚子疼,不如先回去吧?”
“怎么好端端的肚子疼呢?该不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胡雪岩未作他想,仰起脸来问如烟:“姑娘,舱中可有成药?”
“有的,有的。”如烟说,“有藿香正气丸,不如取来让王老爷服下?”
王有龄急急摆手,“不是服药的事我还是下船回府,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要是这样看的话,你的病也不是很厉害嘛”甘子义在一边突然说道,他大约猜到,自己的行藏给对方识破了,只不过这个王老爷是谁,却一时想不起来:“难得来一次,还是忍一忍,总要让李公子闯关之后再说嘛”
王有龄心中苦笑,这分明就是皇上的口谕,如何敢不遵从?“这位公子所说,诚乃通达之意,既然如此,我就暂留片刻。”
甘子义不再理他,转头看向胡雪岩和朱希淳:“这两位是?”
“哦,这位是……”王有龄壮着胆子,用了一个在胡雪岩听来很觉得古怪的自称:“这位是在下的老友胡雪岩,浙江人士;这位是朱希淳朱公子,乃是前朝致仕大学士朱士彦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