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算是有希望呢?”
“还是那句话,总要找到建言之机。”肃顺给他解释了几句,“这样的事情啊,不能天天想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关口,赶上万岁爷哪天心情好,当可一言建功。要是天天说,天天提醒,皇上就烦了,如果那样的话,就真的全砸了。”
“那,不知道皇上哪一天的心情好呢?”
听话已入榫,肃顺和端华相视一笑,“最近这些天嘛,怕是不行。世子随公爷长在江南,主子的脾气是不知道,皇上最不喜欢夏天,天气炎热,又有各省奏呈上来的折子堆积如山,想想也真是替主子心疼得慌。”
惠祥心中好生失望,这样说来的话,今年夏天就不要想做成此事了?
只听肃顺继续说道:“不过嘛,这样的事情也不好概而论之。皇上的脾气谁也摸不透,也可能早上起来脾气还好好的呢,过了一会儿就变坏了;又有那种刚才还龙颜震怒,突然之间化作光风霁月——这样是事情,谁说得准呢?”
惠祥无奈,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什么人知道皇上这会儿的心情是好是坏呢?”
“这就要问皇上身边的人了。”肃顺眨眨眼,一副为人筹谋,不遗余力的样子:“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名叫六福,世子可知道?”
“我知道,怎么了?”
“诶若是问旁人,无异问道于盲,只有问六福。才能知晓其中。”
“那,就请肃大人代为询问吧?等到哪一天皇上的心情好了,就请大人从旁建言一二吧?”
肃顺和端华目瞪口呆,不知道惠祥是真傻还是装蒜。其实这也怪不得惠祥,自来只有他坐在家中,等着旁人给他送来三节两寿的银子,哪有他向外花钱的机会?这样的话说来振振有词,竟像是应当责份的一般。
端华在一边干咳了一声,接过了话题,“世子,若说能够帮得上公爷的,我和我这个兄弟没有不肯尽力的,只是,太监大多爱财……”
惠祥呆了片刻,终于给这句话点醒了:“啊我明白了。不知道要多少话费,可供打点之用?”
肃顺一笑,“也不用很多,三数。”
“三千两?”
肃顺给端华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将欲出口的话,笑着摇摇头,“世子说笑了。区区三千两之数,便是肃顺代为孝敬公爷,又有何不可?”
“哦,这样说来的话,是三万两?”
“世子啊,不瞒你说,这三万两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人家肯不肯赏收呢”
惠祥不以为然,“笑话一介阉奴,大爷给他银子花,还有什么赏收不赏收的?”
肃顺心中冷笑,好小子就冲你这句话,我要是不让你倒霉,我就不是郑亲王之后“当然,公爷世子给他们赏赐,那是他不知道修了几辈子修来的。”话锋一转,他又说,“不过,世子,宫中这些奴才,本性最是贪酷,而且,常在皇上身边服侍,有些话,还得靠他们进言,所以,也不好得罪过甚啊。”
一番话说得适得其反,惠祥起身告辞:“不就是三万两银子吗?改日我让府里的下人给你送过府来,到时候,我听你的信儿。”
肃顺和端华向外送了几步,转身又回到堂上,端华还不解其故,一个劲的埋怨:“老六,刚才你不是说二十万两的吗,怎么改成三万两了?这凭空少了这么多……”
“大哥,你慌什么?看惠祥一副败家子的德行,二十万,嘿二十万就够了吗?”
“老六,你是说?”
“大哥就擎好儿吧”
过了两天,肃顺找了个由头进宫,和皇上就宗人府修玉牒的差事随便的奏答了几句,临走的时候,给皇上身边伺候着的六福使了个眼色,这才碰头出来。
六福知道肃顺有话想和自己说,找了个空闲,吩咐下面的小太监用心伺候,自己到敬事房取了准许出宫的牌票——他是皇上身前得用的太监,权势极大,谁也不敢招惹——昂然而出,到了肃顺的府上。
六福在这一年中,从肃顺这里可没有少拿好处。这有两个原因,一则是肃顺有意拉拢,经常有孝敬送上,虽然用人正事上六福不敢进言——皇帝在此事上规矩极大,但凡有人敢于在自己面前说一些不当说的话,就立刻传慎刑司,拉下去活活打死
不过在旁边说一点无关紧要的话,总还是不打紧的,诸如肃大人最近又进了什么新鲜物什,讨后宫几位主子娘娘高兴啦,肃顺在外面又传出什么好玩的趣闻啦,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日子久了,皇帝的耳朵中灌满了肃顺踏实肯干,有任事之能的传言,也就顾忌不到传话者的初衷为何,信而有征了。
二来,自从皇太后驾崩,肃顺以帮办皇太后梓宫还京之事复起以来,皇帝叠加提拔,除了内务府大臣的职衔以外,又兼有兵部侍郎、御前大臣,宗人府左宗正等杂七杂八的各项差事。而每一次朝命下达,都是由六福到他府上去传旨的。
皇帝知道,太监大多爱财,每一次去传旨,少不得几十、上百两的赏赐银子,这样的事情他想管也管不来,只好由他去了。
第153节奸狡手段(2)
第153节奸狡手段(2)
到了肃顺府上,门前车马穿流,绿呢子大轿三三两两的停在门口的照墙外,可见主人家权势滔天,一派威赫气象。
这里六福是常来常往的,门下人也很认得他,打千作揖问安之声不绝于耳,六福理也不理,径直问道:“大人可在府上?”
“在,在的。”门下人答应着,“大人回来的时候交代过,公公来了,直接请到书房待茶,他见几个人,马上就到。”
把六福引到书房,奉上香茶,下人知道六福好吃西瓜,又预备了刚刚从井里沥出来的,冰镇得爽口的西瓜,切好角放在大果盘里端上来,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六福在书房呆了片刻,用过几角西瓜,取过手巾把擦擦手上、嘴角沾满的汁水,正待唤人进来问一声,肃顺一挑门帘,进到房中,六福赶忙起身:“给大人请安。”
“得得”肃顺嬉笑着一摆手,“你少和我来这一套。我问你?主子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六福倒给他问楞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主子爷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三伏天儿,就是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肃顺讷讷的嘀咕了几声,猛然发觉不对,自失的一笑,“哦,我是说,近来有一事,正要主子心情欠佳,方好进言。”
“哦?是什么事?”
肃顺便把惠祥求官不成,一再追讨,而且言语之间,对六福以‘阉奴’相称的话说了一遍。
六福听完,一张蛮清秀的脸蛋儿变得雪白,嘿嘿狞笑几声:“搁着他的,放着我的。这件事,陆大爷要是不和他掰赤个明白,妄自为人”
“和这样的人掰赤什么?”肃顺同样冷笑几声,“还是想想,怎么从他手里把他阿玛这几年在任上贪酷所得的银子弄到咱们手中才是正办老陆,你是不知道,我听人说,文端连点了三年江宁织造,只是落袋的银子,就有不下三百万两之多呢”
六福一惊,呆了一会儿之后,双眼放出光来,“有这么多吗?”
“可不是吗?这还是少说。怎么样,兄弟,我算你一份,日后到手了,你、我、我哥哥,咱们三个人,三一三十一。如何?”
六福矍然点头,“就听大人您的,只是,找个什么由头呢?”
“我听人说,今年过年的时候,惠祥在京中和宝鋆为了争口袋底的一个*子,大起纠纷,宝佩衡吃了好大的亏,也一直憋着惠祥的一口气,不如把他也召进来,一起商议?”
六福有些不愿意,多出一个人来,自己到手的就少了一份。肃顺一笑,“好兄弟,你放心,你那一份,一两银子也少不了你的。哥哥我给你保证。”
六福讪讪一笑,“有您一句话就得了,还要什么保证?只是,到底要怎么做呢?”
“你听我的回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