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第195节

而且,葛尔丹找来一个叫济隆的喇嘛,作为说客,大致的意思就是请求朝廷原谅,葛尔丹本人万般悔罪云云。

皇帝在乾清门召集王公大臣公议,都认为福全明知道济隆所谋,只是为行缓兵之计,而福全居然肯听他的,这是坐失军机,要降旨责备。

福全得旨,回头找济隆问话,并特遣侍卫,带着济隆去葛尔丹处问罪,葛尔丹在佛前设誓悔罪,另外备了奏章和誓书到军前正式乞降。

康熙很为难,他有心不饶过葛尔丹,一战而竟全功,不过种种问题摆在眼前,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三藩之乱之后,当初出力的大臣都已经到了极高的位置,只要有一个心里不服,发几句牢骚,都会造成很难估量的影响。福全虽然是自己的哥哥,却必须在军言军,以军法从事,倘若不闻不问,就会严重的打击士气。

另外一件很难为的事,就是皇长子胤褆。胤褆实在是康熙教子无方的铁证,纯粹的一个混蛋在军中作威作福,引得兵士怨情极大——福全始终不肯入大漠穷追,也有这方面的考量——胤褆真要惹出兵变的大祸,他身为主将,就是死不足赎的大罪。

这一层皇帝也是知道的,他更知道儿子的人缘不好,要是追查起来,只怕儿子要承担的责任还要大于福全呢到时候,又该怎么处置?

皇帝要保全儿子,还要让天下人心服,便想出了一条苦肉计,在御门听政的时候,他严厉告诫胤褆:“裕亲王是你的伯父,如果你是口供与裕亲王有异,我就先拿你正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不允许儿子在口供中攻击裕亲王,抑子尊兄的意图如此明显,福全如何能够不感动?

投桃报李,更加是感戴皇恩之下,福全把本来准备好的,想将胤褆在军中胡作非为的事体一一透露而出的念头全都打消了,他哭着说,“皇上这么卫护我,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当下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提胤褆一个字的过失。

对福全的罪责公议的结果是要削爵,皇帝自然不肯,以击败葛尔丹有功,降旨从轻,最后落得个罚俸三年,撤减亲王护卫的处分,算是不痛不痒。

葛尔丹损兵折将,最后和他回到属地的兵员,十中无一,这还不算,等他回到准格尔,更有一件糟心的事在等着他这也是也是他咎由自取

葛尔丹的汗位得来不正,是抢了他侄儿的位置而来的。

葛尔丹有个兄长,名叫僧格,僧格死了之后,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叫策妄阿喇布坦,一个叫索诺阿喇布坦。葛尔丹仗着自己人多兵强,抢了侄子的汗位。

策妄阿喇布坦和葛尔丹还有一层关系:葛尔丹的妻子和策妄阿喇布坦的妻子是亲姐妹——侄媳成了小姨子,叔侄做了连襟。而这还不算完,大约是这姐妹两个很有姿色,葛尔丹得陇望蜀,又把小姨子抢了过来,顺道还杀了索诺阿喇布坦。

夺妻之恨,兄弟血仇,策妄阿喇布坦如何能够心甘?趁着葛尔丹和福全在乌兰布通交战的时机,带兵到了葛尔丹的驻地的库伦,把子女、玉帛、牛羊掠劫一空,把妻子也给抢了回来——不但是妻子,大姨子也给他顺手带回了吐鲁番,成了他的新宠。

叔侄两个的仇怨越来越深,给了康熙一个机会,他派人出嘉峪关到吐鲁番,收服了策妄阿喇布坦,既可以侦察到喀尔喀的情况,又可以让他从旁牵制葛尔丹。给他留下一个后顾之忧,不敢蠢动。

到了康熙三十四年,葛尔丹勾结桑结,再一次起兵造反。

这一次康熙御驾亲征,谁知道路上很不顺畅,左右两路因为天气、道路的原因或者未到,或者疲惫,而皇帝统御的中军已成孤军,再要深入,就有极大的麻烦。

有随军的大学士进大帐力谏,请求皇帝回銮。康熙疾言厉色的拒绝了:“朕告祭天地宗庙出征,不见敌而回师,何颜以见天下人?而且大军一退,葛尔丹就可以全力对付西路军,他们怎么挡得住?”

不但拒绝了大学士的建议,而且皇帝果敢行军,到了克鲁伦河河边,方才扎下营阵。

这条河是蒙古境内第一条大河,自东而西,极其宽阔,葛尔丹扎营在北岸,御驾一到,扎营在南岸,就是正面相抵,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战斗正式打响之前,要想一个临敌的策略,有人说等西路军到了并力进攻;一个说出其不意,派精锐突袭;还有一个说遣使告诉葛尔丹,御驾亲征,敌人为声势所夺,必定惊疑动摇,然后大军进击,则事半功倍。

皇帝采纳了第三种,派了一个使者,由一个俘虏带着渡河去面见葛尔丹,葛尔丹不信,亲自登上一座高山,见对面黄龙大纛迎风飞舞,御营的外面战车环列,再外面是一道用来防飞篁和弓箭的网城,刀甲鲜明,军容极其威壮。

葛尔丹大惊失色,连夜拔营而起,悄悄遁走。

到了第二天斥候来报,说葛尔丹逃了,北营一片空落,没有营帐,没有兵士。这使皇帝很觉得意外,以为他会据河而守,谁知道望风披靡,这等无用?

康熙留下一部分兵士守营,等待西路军,自己带领数千精骑渡河猛追,不过他兵马再快,也快不过葛尔丹的轻骑,追了三天,看看实在追不上了,这才回军。

另外一边的西路军是由费扬古指挥,也到了库伦以东的昭木多。本来他们的速度是没有这么快的,不过西路军听说皇帝冒险进军,大为感奋,重贾余勇,行道疾驰,这才赶了上来。

虽然是到了,但是西路军面临一个很大的难题,就是粮草接应不上。本来皇帝早就派人办理过粮台,不过西路情况有点特殊,自从葛尔丹烧荒之后,西路军行进的路上往往数百里也不见寸草,有粮也无从屯起,只能随军携带。现在粮食不够,只好减量兼程——这样一来,吃得少走得多,士气纵然始终高昂,战力却很是低下。如果一旦接敌,心有余而力不足,搞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就在这样的关头,有明珠押运的粮草终于赶了上来,这真有喜从天降之感,士兵们欢声雷动,凭空长了几倍的精神。

吃饱了肚子,人也有了精神,费扬古和明珠商议,认为葛尔丹已成惊弓之鸟,只盼着速战速决。既然速战于他有利,那么,自己这方就要久拖,把他活活拖死算完

后来又给费扬古想到一个主意,他选择了在昭木多三十里之外的一个地方扎营,这里有一座小山,三面皆是河,土拉河过库伦向东,折返向北,一分为二,一在东,一在西,中间就是费扬古扎营的地方。

照兵法看,这里是个绝地,因为只有北面一条出路,如果葛尔丹能够扼守住这里,清军就得活活饿死但是费扬古认为,葛尔丹急于接战,所以本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故意自蹈死路,yin*葛尔丹来此,以求一战而收功。

果然,把葛尔丹引了过来,双方拼死相争,清军在东面的小山上居高临下,用火枪劲弩向下发射,葛尔丹死伤很重,但决意要夺下这一处高地,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一片热闹。

费扬古注意到敌人后方的人马不动,前面打得如此激烈,又是仰攻,何等吃力?而后援始终不到,一定是有苦衷,便让埋伏在河边的另外一路伏兵向北攻杀,一半截他的后路,一半夺他的辎重。

葛尔丹的后路全是老弱妇孺,如何能够扛得住虎狼一般的清军,一下子就给冲散了,这一下,正面接敌的清军更为奋发,欢呼猛冲,前后夹击,葛尔丹的百战精锐终于无法支撑,保护着葛尔丹突围而出,官军又追出去几十里地,方才收兵。

第74节出京办差(5)

第74节出京办差(5)

皇帝大获全胜,青海各部看葛尔丹已成丧家之犬,纷纷向皇帝输诚,要和策妄阿喇布坦联合,意图擒获葛尔丹,献于朝廷。

葛尔丹走投无路,只好派出使者到归化城,向临时驻跸在这里的康熙投降。

康熙给葛尔丹七十天的期限,逾期不至的,就要进兵。

而葛尔丹仍旧顽抗到底,始终没有投降的诚意,到了康熙三十六年二月,皇帝再一次亲征。

葛尔丹已经到了掘草为食的境地,想回伊犁,为胞侄不容,想逃往西藏,官军扼守的很严,也成了妄想。

皇帝胜券在握,而葛尔丹宁死不降,到了这一年的闰三月十九,葛尔丹在一个叫阿密阿穆塔台的地方服毒自杀,他的尸体,他的女儿钟齐海,还有三百户人口,已经全数运到。

于是漠北三汗复回故土,而准格尔则归策妄阿喇布坦,皇帝知道他这几年重用父亲的老臣子,野心不小,如今乘胜而进,解散他的部下改设郡县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伊犁一带地广人稀,为收一个小部落要动用太多的人马粮草,感觉有点不上算,所以划了阿尔泰山以西至伊犁这片土地,为策妄阿喇布坦游牧之地。

二十年的功夫,策妄阿喇布坦终于走上了他叔叔的老路,休养生息日渐强盛,于是先则骚扰近地,逐渐犯境,有了公然反对朝廷的迹象了。

策妄阿喇布坦垂涎西藏久矣,尤其是拉萨西藏在清朝的时候分为四部,康、前藏、后藏、阿里。其中康早就改土归流,称为西藏,前藏在西藏的东部;后藏在中央;西面就是阿里。

拉萨是前藏的首邑,也是西藏最好的一个地方。号称是极乐世界。没有到过这里的,怎么也不能相信,在这样塞北之地,竟有不亚于江南的胜地:四山环抱,一水中流,温暖宜人,放眼望去满目青葱,一片良田。到了春夏之交,桃花吐蕊,柳眼舒青

拉萨本来是达赖喇嘛坐床之地,不过这时候掌握实权的是一个酋长,称号叫拉萨汗,住在布达拉宫里,管着两万多喇嘛。

拉萨汗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不过年纪大了,宏图壮志都消磨在酒杯中,已去死不远,因而启发了策妄阿喇布坦觊觎之心。

他命他手下的一个大将叫策零敦多布的,在康熙五十五年带领六千精兵,徒步过天山南麓,绕行大戈壁,经出美玉的和田,迤逦向东,昼伏夜行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到达西藏边界

借着又翻过昆仑山,向东南方向走,从腾格里海湖畔突然攻入拉萨。

策零敦多布带人杀入布达拉宫,杀了拉萨汗,俘虏了他的家族,把各大寺庙的宝贝搜刮一空,送到伊犁,达赖和班禅也都被拘禁了。

警报到京,朝廷自然要处理,不过这时候一来皇帝年岁已大,病体侵寻,再也不复二十年前之勇;二来也有心让皇十四子代父完成一场三番亲征,未尽全功的大勋业,便把这件事拖了下来。

雍正得位的秘闻是清史之中第一大疑案,认为他得位不正是一派有一个很有力的论点就是,康熙五十七年,皇帝以抚远大将军相授,更准胤祯使用正黄旗纛——这种代表天子亲征的仪节——而暗示圣心早有默定,天命已归(这本书是小说,不是正史考究文字,读者不必为此事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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