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第106节

“是。”

兰常在飞快的抬起头,梭巡的一眼面前的男子:他穿的是便装,香色宁绸外袍套一件玄青直贡坎肩,没有戴帽,露出刮得青虚虚的头皮。看上去清爽而干净。她不敢多看,赶忙又低下头去。

皇帝也在认真的打量着她。叶赫那拉氏在皇帝**的嫔妃中算不上容貌很出众的,只能算中等,黛眉修长,凤目幽深,最少见的是,她生了一张不怒自威的长隆脸蛋,笑起来的时候还好,若是扳起脸来……,心里想着,皇帝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吗?”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家中尚有一妹,一双弟弟。”

“你阿玛和额娘呢?”

“奴才的阿玛任职安徽池宁道,奴才的额娘和奴才的弟妹住在京中西四牌楼劈柴胡同的祖宅中。”

“日子可还过得去吗?”

“是。奴才的家中薄有资产,旗下也有几分公中的月银,奴才的家人日子很过得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的眼睛在室内打量了几眼,窗明几净,桌案上放着一支康熙窑五彩花瓶,里面插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牡丹花,另外一边的桌上放着一具蟹壳青宣德炉,里面的线香袅袅,升腾起缕缕幽香:“这,都是你自己操持的?”

“回万岁爷的话,这都是奴才自己闲来无事胡乱摆弄着的。这牡丹花,是姐姐来的时候……”

“姐姐?”

“是露香斋的祯嫔姐姐。”

“哦。朕知道,朕知道。”皇帝悠然起身,“朕只是过来看看你,要回去了。”

“是!奴才恭送万岁爷。”

望着皇帝的仪驾走远,兰常在失望的叹息一声,回到殿中刚刚坐下,就听见外面一声公鸭嗓子响起:“有旨意!着兰常在叶赫那拉氏今晚在基福堂伺候。”

“奴才叶赫那拉氏,领旨谢恩。”

过了戌时,天色才逐渐暗了下来,一乘软轿抬着兰常在缓步转过树影婆娑的小径,在灯光通明的基福堂前停了下来:“兰主儿?”

“哦。”兰常在呼吸几次,让心情平复一点,踩着花盆底进到殿中,这一次她记得规矩了,在明亮的烛光下盈盈拜倒,口中称颂:“奴才叶赫那拉氏,恭请圣安。”

“进来吧。”

“喳。”女子答应一声,步入暖阁,皇帝换了一声月白色丝质袍褂,坐在软炕式的宝座上,正在放下手中的御笔,把尚未合上的折子交给身边的内侍,由他们晾干、归总、收拢:“用过饭了吗?”

“是,奴才已经用过了。”

“来,到朕身边来。”拉着女子的手,带着她走到塌边,挽着她的腰肢:“前几天朕到秀儿那里去,还是经她提醒,才想起来,原来自从你到了这里,朕还没有见过你呢。”

兰常在又是紧张,又是羞涩,身为女子,能够陪伴君王自然是万千之喜,内心却又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些紧张。凡是被征选的秀女,都在家中由长辈传授过男女之道,入宫之后,更有有内务府的嬷嬷教授——这不是什么媚术,而是为了服侍皇帝所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只为在床第之间,让至尊天子享受到更多的人伦之乐——兰常在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今夜初次侍寝,可还能记得其中一二吗?

她只顾胡乱思考,皇上的话都没有听清楚:“在想什么?”

“啊,奴才失仪。”

皇帝随手打开果盒,取出一枚乌绿栗放在口中咀嚼着。他嗜食甜食,这种乌绿栗是台湾进贡的果品,形如橄榄,而核小如樱,味道甜中带酸,很是爽口,一边吃着,一边笑呵呵的灯下观美:“朕在问你想什么呢?”

“奴才,奴才,没有想什么。”

命人进漱口水,又洗了洗手,皇帝在塌上盘膝而坐:“朕有些累了,我们休息吧?”

“喳。”

司帐、司床的宫婢铺好被褥,放下一边纱帐,又点起用来驱蚊的艾香,等到兰常在脱下朝服,只穿着贴身的小衣爬到塌上,这才把纱帐的另外一边放好,悄无声息的退到外间。

借着纱帐孔隙间映进来的烛光,年轻的皇帝细细的打量着她,肉光致致的双肩,闪耀着健康的光泽,奶白色的小兜被双丸高高的拱起,在胸前划出美妙的弧线,如雪的肌肤上几条鲜红的丝带在颈后和腰间缠绕,红白相间,更是令人心生绮念。

一双修长的凤目紧紧地闭着,睫毛来回忽闪,显现出主人的紧张和不安。看到这里,皇帝难得的升起一片怜爱,挑起她的下巴,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的唇瓣。

兰常在只觉得身子软得如同沸汤浇雪一般完全瘫软了下来,喉咙中咿唔有声,自然的轻启朱唇,一瓣丁香笨拙的迎合着男人的挑逗。

长长的一吻过后,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起来,兰常在星目迷离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唇间讷讷的呼了一声:“皇上?”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去,解开她颈后和腰后的绳扣,小兜顺势滑落,露出雪白而饱满的丰腴:“皇……上?”

将她放得平躺在榻上,男人脱下贴身的小衣,腾身而上,覆了下去。

在雪雪呼痛声中,兰常在完成了从少女到少妇的嬗变。

暖阁中娇吟之声大作,门外服侍的宫女脸红耳热,倒是一众太监,左顾右盼,混不放在心上。

第139节 夏日闲话

清朝自世宗皇帝起,每一朝的皇帝夜晚休息都是在养心殿,即使偶有巡幸,最后也会回到殿中暖阁中休息,皇帝对此项祖宗成法深以为苦,这样的小事他不愿意更改,心里又不喜欢随意翻牌子招嫔妃到养心殿来侍寝,久而久之,皇帝在内中甚至都断绝了男女之事。

驻跸到园子中,就没有这样的困扰,大可以在镂月开云、天地一家春、乐安和、又或者是在露香斋中安歇,和瑾常在,兰常在,瑜常在,祯嫔等说说笑笑,夜来很是领略一番女儿温柔,弄得皇帝乐不思蜀,竟有不大愿意回内中的想法了。

这还不算,几次恩宠下来,瑾常在阿鲁特氏梦熊有兆,有了身孕。

让太医院的医正请过脉案,确认无误之后,内务府的一众人又开始忙了起来:嫔妃有孕,是要从受孕之日算起的。认真的查过皇帝的起居档,推断出来是在选秀进宫之后的二月二十三日受孕,产期是在今年的十二月初七日左右。

虽然距离产期的日子还有很远,很多事却要及早准备:保姆,稳婆,乳媪,其他的诸如针线、浆洗、灯火、锅灶之类的‘上人’——就是嬷嬷——也全数准备停当,只等到年底,胎儿降生,就可以随时听用。

皇帝也觉得很开心,没有想到阿鲁特氏这么快就怀了自己的第一胎,若是女儿也就罢了,若真的有幸产下男婴,最起码也可以堵住内务府大臣如载铨等人的嘴巴了吧?胡乱的想着,把内务府呈上来的折子打开,取过笔来琢磨了一会儿,想批示几句什么,不过这方面的内容实在不懂,只得写上一句:“知道了。”便放在一旁。

瑾常在有了身孕,一些必要的赏赐也还是要照例发放的,不过这不用急,等到和军机处见面之后再说。

皇帝双腿一偏落到地上:“传吧。”

“喳!”六福指挥小太监准备好拜垫,又给皇上倒上一杯温热得适口的奶子,带领内侍退了出去。

这边退下去,赛尚阿一行人来到殿前,彭蕴章挑起门帘,几个人鱼贯而入,在龙须草的拜垫上跪倒:“臣等,恭请圣安。”

“老六从天津那边上折子了,英使迁延反复,最终又一次给国内发送电报之后,同意单膝落地。朕想了想,此事也未必就一定要强人所难的逼迫来使行君臣大礼。”皇帝把折子拿在手里,打开来看了看:“这里有几句话,朕给你们念一念……”

“……先朝召见西使时,不逮今日,犹得律以升殿受表常仪。然嘉庆中,英使来朝,已不行三跪九叩礼,厥后成约,俨然均故,未便以属礼相绳。拒而不见,似于情未洽,纠以跪拜,又似所见不广,第取其敬有余,当恕其礼不足。惟宜议立规条,俾相遵守,英使之来,许一见,毋再见,许一时同见,毋单班求见,当可杜其觊觎。且礼与时变通,我朝待属国有定制,待与国无定礼,近今商约,实数千年变局,国家无此礼例,前圣亦未预定,礼经是在酌时势权宜,以树之准。”

给众人念诵了几句,皇帝把折子放在一边,“这份折子虽然是老六一人所奏,但是在朕想来,怕也是此番赴津与英人会商众人合议的结果。”说到这里,他端起奶子抿了一口:“朕想,就准了恭亲王所请,你们认为呢?”

赛尚阿第一个开言答说:“皇上天威远播,英使心悦诚服之下,单膝落地行宾主相见之礼,老臣以为甚可。”

祈隽藻等人知道皇帝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让英使进京,能够争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上对得起朝廷,下可以安抚清流、百姓,当下也不再多言:“臣等附议。”

首节上一节106/999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