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抽出刀,同曾繁站在一起,在最前面挡住鬼兵的冲击。
三司当中的鬼兵奇形怪状,可怖可畏,让人心中发寒。
流民连连后退,被刘胜喝止道:“不要退!不要怕!”
“你们是人,他们是鬼。若是丢了胆气,他们就会变得更强。若是胆气十足,他们又有何惧?”
曾繁大吼一声,周身看不见的煞气将鬼兵逼开,他挥舞着锁链,凡是靠近的鬼兵都被他打成飞灰。
“区区小鬼,实在不痛快!”
所谓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
虽然刘胜和曾繁不是他们的领将,流民也不是他们的士卒,但在如今外力的压迫下,借着曾繁和刘胜的勇武和胆气,他们凝聚在了一处。
本就心怀死志,准备鱼死网破,如今被血勇激发,立刻就生出了兵气。
这正是斑寅将军多番算计,意图挑唆流民、聚敛成军,梦寐以求的兵气。
兵气,人之势也。
流民的胆魄和气数凝聚在一处,化作一头瘦弱的病虎。
这病虎形销骨立,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困兽犹斗的慑人光芒。
这气数人眼看不见,但鬼神却能看得见。
兵气加身,只要气势不绝,就能压制牛鬼蛇神,令灵异难显,神通难行。
吴判官大惊失色:“这是兵气!大事不好!”
刘胜和曾繁如同猛虎的爪牙,猛地扑了出来,带领着流民冲向了鬼军。
兵气先行扑来,虎威赫赫,反而令鬼兵胆气皆失,连连退避。
三司六判乃是督军、领将,立刻鸣金聚旗,指挥起鬼兵布阵拦截。
刘胜只感觉到看到一只凶猛的鬼神凝聚出来,他举起长刀,领军向前,狠狠杀了过去。
他和流民顶上的病虎兵气咆哮一声,对着这尚未凝聚的鬼神撕咬了起来。
刘胜和曾繁杀进鬼兵之中,直扑鬼神心脏,就是六判所在的中军。
不管有多少鬼兵在前,都被病虎一爪扫开,根本拦不住。
六位判官大惊失色,刘胜和曾繁已经杀到面前。
曾繁甩出锁链,将细细长长的武判官锁住,拉到近前。
武判官本变得极为高大,但锁链卷住他的腿,一拉之下,仿佛山倾一般。
“不!”
武判官大叫一声,已经看到曾繁骇人的面孔。
曾繁拳拳到肉,打在他的脑袋上,猛虎兵气落在他身上,让他如有神助,一拳打烂了武判官的脑袋。
武判官哀嚎一声,化作黑烟消逝。
杀死了这样庞大的鬼神,病虎气势高涨,越发凶猛。
剩下的五位判官无法阻挡,不得不弃军而逃。
将领一逃,鬼兵立刻溃不成军。病虎咆哮一声,这些鬼兵便四散逃离了。
流民又惊又喜,那样强大的鬼怪邪神,竟然外强中干,如此不堪一击?
“废物!”城隍震怒无比。
他一脚把身前的吴判官踹开,道:“你出的好主意,竟把这杀星引进来,还要本官亲自出手收拾!”
城隍自府邸中站出来,化作一尊巨大的神灵法相,身着绿色官服,容貌威严,仿佛天神一般,俯视着病虎和流民。
这兵气虽强,却压不住城隍。
流民心中对他就有畏惧,见这样的天神形象压来,病虎立刻哀嚎一声,不断后退。
“大胆!对抗天命,反抗神明,罪不可赦!”
刘胜大怒:“你何德何能代表天命,不过是邪祟窃居神位,安敢大放厥词!”
那病虎退了又退,却忽然停住,眼中生出摄人心魄的凶光来。
“他是邪祟!”
“害人性命!是邪祟!”
“邪祟!邪祟!”
流民声嘶力竭的高呼起来,恐惧化为力量,拼尽最后一滴血的力量!
病虎的力量高涨起来,刘胜举起长刀,“杀!”
“杀!”
病虎朝城隍扑了过去,张牙舞爪,凶猛异常。
但城隍巍然不惧,轻蔑道:“本官乃是朝廷封敕的正神,守卫吴宁数百年,岂会受制于你这小小病虎?”
但刘胜一刀劈来,寒光笼罩,只见得一片刺眼的刀光照亮虚空,仿佛明月一般。
病虎扑在城隍身上,将他按倒在地,一刀枭首!
那高大的神相轰然倒塌,城隍的头颅惨叫一声:“不可能!不可能!”
神灵法相化作飞灰,整个阴阳夹界动荡起来,轰然破碎。
大雨倾盆,灌在城隍庙当中。
刘胜、曾繁和流民回到阳间,换了一副景象,这些流民顿时欢呼雀跃。
“我们胜了!”
“胜了!”
“推倒神像,捣毁庙宇!”
流民蜂拥而动,将城隍庙当中的神像一个个砸烂,将围墙推倒,门窗砸烂。
刘胜冷漠地走到城隍神的神像前,几个流民正在奋力推着这神像,神像却纹丝不动。
见到刘胜,那神像露出城隍神的面孔:“饶命……”
但凄厉的刀光亮起,城隍神的面孔断成两截。
轰隆一声,神像倒塌在地。
改完的时候晚了一点,这里不好断,就多写一点。
这几天天天加班,我也很无奈。周末我调整一下,争取后面不用再发完改了。
第117章 天下之困,何人来解?
火,猛烈的大火从城隍庙当中烧了起来。
推倒的香炉、莲灯点燃了帷幔、绸布,顷刻间大火烧了起来,将城隍庙的正殿吞入其中。
火势越演越烈,将三司殿同样卷入其中。
大雨倾盆,但火焰却好似不受雨水影响,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流民站在城隍庙外,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那面黄肌瘦、保受风霜的一张张脸被映得通红。
连日来受风雨侵蚀、饥寒交迫带来的绝望和灰暗也被这赤红的火光驱散,他们欢饮鼓舞,他们心神振奋。
雨还在下,曾繁叫道:“快走,莫要再淋雨了。那个抢了功德箱,抢了赃款的,刘大人还在,还不把钱款上缴!”
刘胜的斗笠早就掉了,与流民共斗鬼兵,也算同生共死。
他笑了一声,道:“不必给我,给你们曾头吧,由他代你们使用,置办些有用的,就算是县中的拨款了。”
曾繁大笑道:“刘大人阔气!走!”
流民退往棚区,火焰在他们身后熊熊燃烧,照亮了半边天。
曾繁慢走一步,落在流民身后,侧身同刘胜道:“刘大人,你先是绑了县令,以下犯上,又推倒了城隍庙,破坏正神祭祀,日后可如何是好。”
刘胜笑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带流民威逼县衙,焚烧城隍庙,这等重罪,若是朝廷追究,可是死罪。”
曾繁哈哈大笑:“好哇,你怎么这样不老实,我先问的你,你倒来探我口风了。”
“我不告诉你。”曾繁摇头晃脑,跟着流民一起去了。
只有刘胜看着城隍庙,忧心忡忡,眉宇间尽是挂念。
他想着城隍庙当中的良姬,鬼域破碎之前就没有见到良姬,后来推倒了城隍神像,火烧城隍庙也没有见到良姬。
他深深记挂着良姬的安危,但良姬一直不曾现身,就让他心中忧虑。
他急匆匆朝县衙而去,准备问一问赤夏,问一问狐仙。
等他到了县衙,进了房中,还没有呼唤赤夏的姓名,就嗅到了一股恬淡的荷香在身后传来。
一双冰凉的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猜猜我是谁?”
这样的景象,仿佛时光倒转,回到那个盛夏,回到了那些难忘的时光。
刘胜在庭前树荫里读书,就有一个小小软软的手从身后捂在他的眼睛上,“猜猜我是谁?”
那个声音软软的,却故作粗犷,学了乳娘的声音说话。
刘胜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想起来了。
“疯丫头,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刘胜说着,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绪。
两行热泪从刘胜的眼眶中流下来,从那双冰凉的手中落下来。
那个时候丫头气得捶打他的后背,道:“我才不是疯丫头。”
但现在,丫头只是贴在他身上,冰冷的眼泪落在他的后背上,比风雨更冷,比霜雪更寒。
刘胜转过身看她,就看见她泣不成声。
好似有千种委屈,好似有万众埋怨。
但是千言万语,她只说了一句:“哥,我好想你。”
刘胜把她抱在怀里,说道:“都是哥哥不好,没有早点来找你。”
良姬呜咽着,声音颤抖着,渐渐哭得声嘶力竭。
多少个想死又不敢死的日夜,多少年的苦闷和绝望,都随着眼泪决堤,都随着重逢纾解。
刘胜这样的铁男子,一时间也热泪满盈。
没有打扰这一对兄妹的团聚,赤夏静默地隐藏在黑暗里。
另一边,流民归来棚区,就如同新鲜的力量和血液重新注入这个衰弱的躯壳,整个棚区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狐女拉着曾繁的手仔细打量着,问道:“可曾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