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使道:“你五个儿子已经伏法了,你还不束手就擒!”
“去死!”吉芝陀圣母终于失去了希望,她纵身一跃而起,扑向天空,利爪刺向张院使。
张院使怒斥一声:“冥顽不灵,死不足惜!”
他拂尘卷起,如同神剑一般,当空一指,天将、天兵神力尽数加持于此,而后化作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神剑,与吉芝陀圣母撞在一处,洞穿了吉芝陀圣母的身躯,令她跌落进了无穷的天火之中。
吉芝陀圣母哀嚎一声,忽地崩解成无数只小蜘蛛,密密麻麻遮天蔽日,顺着无穷的蛛丝向着虚空中遁逃而去。
张院使冷哼一声,道:“想走?”
“众神听令,收网!”
“听令!”虚空中一声嗡鸣,将整个虚空包罗的天罗地网终于显露真容,犹如天幕一般,将整个虚空团作一处。
整个巢穴都在罗网中不断缩小,那些攀附在虚空上的蛛丝连同虚空本身都在罗网收束其中。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蜘蛛攀爬到蛛丝的尽头,便是铜墙铁壁,无处可逃的绝境。
天火熊熊燃烧,吉芝陀圣母的惨叫声从人声化作兽吼,最终化作无法听清的诅咒。
最后,整个天罗地网变成了一颗巴掌大的光球,被张院使收入匣中。
整个神域连同吉芝陀圣母的巢穴都被连根拔起,最终残留的,只有无穷的灰烬。
天兵天将落在上方山去搜寻漏网之鱼,天明的时候,人们只会发现五通神的庙宇和宝塔被雷火摧毁了,而其他的,一切如常。
第659章 劫杀
那气数如云的上方山崩塌于一夕之间,而不可一世,以鬼神造化为食的吉芝陀圣母竟也于一夕之间败亡。
宫梦弼来得晚了,没有见识到双方争斗的全貌,但从天兵天将的折损来看,显然有心算无心之下,吉芝陀圣母并不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宫梦弼心中略有遗憾,上三品的争斗并不常见,若能观战,他怎么也能领悟出更多的东西。尤其是在学了吉芝陀圣母虚空织网的手段之后,当更了解神通的走向。
不过这些许的遗憾无关痛痒,就多少有点无病呻吟的意思在了。
金庭大仙驻留此地许久,连他自己也不得不销声匿迹。混迹在豺狼虎豹之中,被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包裹着对待,他自己的妖性都在野蛮生长。
如今大事成就,便拂去阴霾,搬去大石,身心轻松了。
拦路的两个鬼神放行道:“宫狐正,现在可以过去了。”
宫梦弼便去拜见了张院使,张院使在宝匣上贴了符咒,差使一队神将小心押送。
见着宫梦弼,便笑道:“你无恙而来,可见一切顺遂。”
宫梦弼向他道谢:“若非院使金口,天眷加身,只怕院使就要在府君那里才能看到我了。”
张院使哈哈大笑,道:“你可不要赖在我身上,府君回头要怪我的。”
宫梦弼也笑了起来,自袖中取出五颗宝石,或如天玄色,或如地黄色,被月光打成的络子系在其中。当中有一颗赤珠缓缓转动,被数不清的月光毫毛洞穿了,定在络子里。
宫梦弼将宝物递到张院使面前,道:“幸不辱命。”
张院使笑意更胜,道:“此行天府,为汝加功。”
随后又小心将五通神的灵神锁在另外一枚玉匣中,令另外一队天将严加看守。
宫梦弼不敢居功,道:“能降服五通,非我一人之力,是有道之士舍生忘死,才能功成。”
张院使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眼神却更加柔和了,道:“你不贪功,真是难得。”
他点拨道:“立此大功,天眷不失,更得垂青,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宫梦弼应下了。
张院使看了一眼已经列阵的天兵天将,道:“我先走一步,日后再聚。”
宫梦弼目送着群神飞天而去,张院使居中坐镇,神力浩荡,不怒自威。
云层退去,月落上方。
那两个拦他路的鬼神并不曾随主力离去,而是负责在此收尾,上前来同他说话。
宫梦弼明着是泰山的人,虽然不在天府受职,且是鬼狐之属,但领泰山的仙籍,就是正儿八经的仙道。且他又与张院使相识,看起来还颇得赏识,这就不得不让这两个鬼神也想要与宫梦弼亲近了。
宫梦弼对天府其实没有什么了解,有这两位热心人愿意交谈,那是再好不过了。
三人相谈甚欢,说起今日之事,那两位鬼神道:“能将这老妖捉拿,实在大快人心,院使也会受到褒奖。此事牵连甚广,听闻天王亲自过问,上上下下都紧张得很。”
“如今便可舒一口气了。”宫梦弼附和道。
那两个鬼神面露轻松之色,似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忙过这一阵,也就轻松一些了。”
但先行离去的张院使脸色却轻松不起来。
自上方山回转天府,需从云道而往。云道立于九霄之上,俯瞰大地群生,仰观群星皓月,天地造化,万类奇景,美不胜收。
群神押送着吉芝陀圣母和五通神返回天府,行至半路,忽然便有一道神光亮起来。
“戒备!”张院使高呼一声,便甩动拂尘,高呼道:“哪位道友阻路?”
流转的神光并不耀眼,却绵绵不绝,浩浩荡荡,那神光藏在云气之中,藏形匿迹,全然无法分辨出身份。
神光当中的人不答,只是伸出一只擒天巨手,化作无边火焰,犹如火烧云一般朝看守两位要犯的天兵天将卷了过去。
张院使动怒道:“好胆!”
他拂尘一展,便忽地调动九霄清气,只见漫天星月清辉垂落,九霄流云宛如飞瀑,清辉流云化为剑雨,猛地朝那神光之中刺了过去。
那火烧云一般的擒天巨手猛地向上托举,将那九霄剑雨抵住,而后云气之中,只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离!”
虚空响彻嗡鸣,张院使只觉得天旋地转,神魂颠倒,整个世界都在面前远去,而他却不断深入无垠的虚空之中。
张院使暗道不好,他凝心定神,摆脱了那离字音的影响,灵神重新回归。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极长,实际上从他中招开始到他苏醒过来,不过是一个心念电转。
但仅仅是心念电转之间,这些天兵天将的灵神尽数被慑,两只巨手已经伸到天兵天将之中,朝那装着吉芝陀圣母和五通神的玉匣法器捉去。
张院使面色冷硬极了,喝令道:“还不归位!”
一声令下,虚空云道遍布神雷,那些天兵天将旋即苏醒,立刻排兵布阵,神光照耀,雷霆震动,化作巨大的雷阵,将那两只巨手困在其中。
张院使已然动了真火,他躬身向北,拜道:“请大帝神威!”
一时间北极群星光华大盛,遥遥垂落,加持而来。
那藏在云气当中的神光叹了一口气,知道事不可为,那两只巨手不再试图援救吉芝陀圣母和五通神,而是忽地猛地击打在这两件法器之上,发出一声崩裂的脆响。
火云巨手一击之后烟消云散,那云气之中的神光也悄然而去。
张院使借来北极神光,须臾间便洞穿了那遮掩的云气,但稍晚一步,那云气中藏着的人已然无影无踪。
张院使冷哼一声,道:“跑得倒快!”
远处从重云升起,层层叠叠,云道流动,一时间分不清是那重云飞到面前,还是云道流入重云之中。
张院使等人被重云覆盖,露入眼中,便是巍峨天门。
数位身着甲胄的大将冲出天门,向外张望,见着张院使,才舒展了一口气,为首的天将道:“原来是张院使,我适才见云道雷霆大作,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张院使脸色阴沉的看着那两个碎裂的玉匣,道:“就是意外。”
那两个玉匣遍布裂纹,传来令人心悸的死气。
“开锁!”
玉锁断开,宝匣碎裂,只见匣中所承载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捧焦灰。
吉芝陀圣母所化的小蜘蛛尽数死去,浓郁的阴死之气在天门的神光下化作冲天而起的黑烟。
张院使甩了甩拂尘,挥开黑烟,再看另外一个玉匣,只见赤珠暗淡,神异收敛,五个灵神所化的宝石成了五个不断变化的水球,再也没有了形状。
“该死!”
上周出差了一周,周末又忙着搬家,到现在都没收拾完。隔了好久,抱歉。
第660章 祭祀
宫梦弼没有在上方山久留,他还得赶回镇山去照料重伤的朋友们。
能降服五通,是众人合力的缘故,并非他一人之功。他居中策使,将这些道友当做筹码一张张打出去,而这些道友竟也愿意,这其中的意气和义气都不容宫梦弼辜负。
上方山一朝丧灭,纵然宫梦弼自己也是推手之一,却也有止不住的感慨。
他自上方山而下,往石湖而来,湖中空空如也,再无一个鬼神,老熟人汤解也不在,不知是死在了乱战之中,又或是逃得了性命。
各路猖神或死或逃,往日上方山的夜纵然幽深,却不幽寂。
今日明月独照,却清寂极了。
宫梦弼踏上行春桥,纵然不是八月十八,见不到桥下每个桥洞中各有一个月亮映在水中的串月奇景,但水中倒映着的明月,却也撩人。
只是在桥头上,宫梦弼意外发现一抹火光。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在桥头烧纸。她从身边的竹篮里取出来一摞摞的纸钱投入火中,烟火的影子在水中摇摆着,照得她忽明忽暗的脸明亮又悲伤。
宫梦弼正要经过她,因此搭话问道:“夜深人静,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凭吊?”
那女子头上簪着一朵白色的纸花,道:“我家中遭了难,父母早亡,如今兄弟也死了,形单影只,只趁着夜里出来祭拜,也免得触了别人的晦气。”
宫梦弼站在她不远处,那女子回过头来看他,眼中很是哀伤。
宫梦弼道:“节哀。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要多保重。”
那女子语气苦涩,面上满是苦楚,幽幽道:“祭拜一下他们我便要走了,去投奔故人。”
宫梦弼没有继续靠近,从她不远处经过,从行春桥上走过,等到了对岸再回头,便发现只剩下余火还在跳跃,那女子已然不见了。
宫梦弼叹息一声,感叹着世道艰辛与不易,随后在水波荡漾中化作流光逐月而去。
宫梦弼回到镇山,便亲自主持玄元洞的阵法,以全力借取太阴之精,如同蜜糖酒浆一般,将玄元洞包裹在其中,又以小金炉焚香,以最上等的香料通明月之神,化太阴之精为宝药,为他们疗养残躯病体。
姑苏城月光凄清,带着夜里的寒气,从窗户里飘进来,钻进了吴王的头发和衣衫上。
吴王默默注视着床上的世子,见着那月相仪忽然光华暗淡,跌落在地上,便骤然心神大乱,扑到世子身前,呼道:“顺儿!顺儿!”
世子不言不语,不声不响,惨白的躯壳丢了魂魄,就如同一滩烂肉。
吴王心中悲恸不已,无力的哀嚎了两声。
听着动静的小厮连忙闯进来,见着这景象,连忙去传唤医官。
吴王听着念经声,冲到园中,对着济善大和尚说道:“禅师!还请救我儿一命,只要能救他一命,哪怕金山银山,在所不惜。”
济善禅师看了一眼吴王,叹息道:“王爷,福运如此,非财运所能挽救。”
吴王一下子心气就要泄了,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慢慢拖着脚步,走到世子的房门前,竟然不敢再进,不敢再看。
济善禅师伸了个懒腰,口中还在念经,但眼睛已经半开半合,似乎要睡着了。
玉津小和尚奇怪地看了一眼济善禅师,不明白为什么他此前还严阵以待,此刻又突然松懈下来,但主持向来这样,高深莫测极了。
吴王最终还是坐在了世子床前,静静看着他,思索着许多来不及思考的东西。像是普通的失孤的老人,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把自己的未来也一并送走了。
就这样从更深露重坐到天色渐明,东方霞光透过窗户钻进来,世子脸色分明看起来似乎是好看了一些,似乎带着一丝血色,但却如同风筝断了线,那游丝一般的呼吸却忽然就断绝了。
吴王睁着虎目,捂着心口,颤颤巍巍地去抓世子的手,声音沙哑而悲痛,低呼着:“我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