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斋开始做狐仙 第318节

  他安坐在蒲团上,头忽然低了下去,点了一下,又抬起来。

  刘法师见他瞌睡,便叫道:“别睡,睡着了更凶险。”

  善信便抬起来头来,笑道:“放心,我没有睡着。”

  刘法师的脸色猛地阴沉下去,他看向善信,那年轻人的眼睛有着淡淡的光辉,不是以往那久久不能安寝的疲惫和无神,他的容貌还是那个容貌,却总始终让人觉得与方才长得并不完全相同。

  怀忠、怀义一个激灵,一个打滚后翻,便捡起法剑,一左一右,指向这善信。

  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已经与方才不同了。

  刘法师身着法衣画八卦,头戴雷巾锦阴阳,自蒲团上站起来,便与帝君神像隐隐相合,神威如山一般,不怒自威。

  “你还敢来!”

  刘法师手持法剑,剑上已然遍布神力。

  那善信缓缓站起身来,环视着左右,便见帝君殿的四壁、门窗都悬挂着巨大的黄色布帛,绘制着法咒。

  脚下青砖上,描绘着巨大的法阵。

  法咒法阵,驱邪降魔,将这善信困在其中,已然是刘法师倾尽全力,用足了本钱,耗尽了的心力。

  但这善信只是笑了一声,道:“比起我不来,你一定更希望我能来。”

  刘法师喝道:“你这鬼神,侵占人身,妖言惑道,到底是何企图!”

  善信幽幽道:“你还是不信。”

  他看向刘法师,又忽然笑了,道:“不,你是信了。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但是你怕了,你心存了畏惧。”

  “你布阵画符,不是要降我,是心存侥幸,以为除了我,你就不会走到那死亡的宿命当中。”

  

  “法师,你的心不坚,神不定。”

  刘法师大怒,法剑指天,口诵法咒。

  “至心归老祖,求脱人间苦,疾病无缠绵,安宁天拥护。”

  法剑指天,便得天象,飞斩而来,剑气无形,直逼那善信面门。

  那善信微微晃动,身形便在刘法师面前消失,那法咒法阵完全不能困住他,任他来去自由。

  剑气破空而去,却击了一空。

  怀忠、怀义一同附和刘法师,口中念诵着法咒,两人双剑,飞身向前,刺向那善信。

  “十干十二支,二十八宿主,天神玉女闻,尽皆降吾杵。”

  那善信猛地后仰,避开他们的法剑,而后伸手一引,两人便砸在墙上,痛呼一声,法剑脱手。

  刘法师的法咒已经接上。

  “宝剑自光芒,杀斩妖敢阻,葫芦贮灵丹,度尽凡夫苦。”

  刘法师持剑而来,帝君神像上的神力落在他身上,让他仿佛金刚不坏,周身放光,法剑光明,直刺善信的胸腹。

  那善信伸出双手,猛地合住,生生将法剑夹在掌中。

  他掌中亦放光明,将剑光抵住,伤不到他的手掌。

  刘法师心神巨震,空手入白刃,便已经是了不得的本事,但法剑之威,乃是从帝君神像上借来的神威,岂能抵挡?

  “牢狱枷锁灾,水火并瘟毒,刀兵急厄临,路中逢险阻。”

  刘法师双手持剑,神力加身,口中法咒不停,推着那善信不断后退。

  那善信不断后退,退到了墙边,竟贴着墙倒退着直立走在墙上,如同大蜘蛛一般,不会掉落。

  他伸手一引,刘法师的法剑又空,刺在墙上,便刺出一个窟窿。

  那善信空中翻身,落在刘法师身后,毫发无伤。

  “一切苦相萦,特此化成土,随念随时来,降我吉星辅。”

  刘法师向后拍出一掌,恍惚间,仿佛是帝君神像探掌而来,劲风直逼善信面门。

  轰然乍响,宛如雷鸣!

第513章 吕祖神咒 再无威胁

  掌如雷鸣,刘法师浑身一震,但有神力护持,却不动不摇,抽出法剑,再度回身。

  那善信与他对了一掌,生生将他借来的神力打得消弭,只有殿内蒲团、器具飞了一地,只有帝君的神像和神像前的供案不动不摇。

  刘法师呼吸急促起来,浑身汗出如浆,已然觉得力气难以为继。

  他年岁大了,道行也不高,靠着自己引动帝君神力,而没有帝君真神相助,便捉襟见肘,法力动荡的同时,心念也在动摇。

  心神动摇,神力便也动摇。

  刘法师知道这样下去无非是送了自己的命去,屏住呼吸,定住心神,扑向那善信的同时,帝君的神像都仿佛随着他动了起来,在他身后,隐隐约约生出帝君雾气一样的影子。

  “过去尽生方,现存赖恩主,一声诵永宁,全家伏龙虎!”

  一道!两道!三道!

  刘法师的法剑上生出三道神光,道气萦绕,如冰如雪、如玉如龙,寒芒流转,生生不息。

  刘法师一剑刺出,却见三道剑光,斩的不是形体,而是精神。

  一断无明烦恼,二断无明嗔怒,三断无明贪欲。

  妖邪鬼祟,无所遁形。

  那善信如同赏花,为这三道剑光所惊艳,但却不曾停手。

  他平平推出一掌,仿佛推动明月,掌中生出月轮,照耀虚空,一片雪白。

  那三道剑光飞入月轮之中,便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法剑刺到身前,也陷入月轮之中,刘法师神力渐衰,想再近前,却始终破不开那月轮。

  那善信化掌为指,夹住刘法师的法剑,轻轻一转,便有巨力袭来。

  刘法师握不住剑,法剑脱手而出,发出剑鸣,落在孚佑帝君神像前,刺入青砖,左右摇摆。

  “有此圣灵章,万魔咸束首,太上吕帝君,急急如律令!”

  那善信走到供案前,口中念诵着刘法师没有念完的法咒,躬身作揖,拜在帝君神像前,为刘法师补全了孚佑帝君吕祖救苦救难神咒。

  “令”字念完,那法剑也不再摆动,安然挺立。

  刘法师转过身来,双手微微发抖,看向那善信,却不知为何,心中的怒火、不忿、恐惧、踟躇,都尽数消弭了。

  许是最后那一剑斩断了他自己的杂念,许是孚佑帝君吕祖救苦救难神咒安稳了他的心神,许是这敢在帝君神像前念他法咒的鬼神博得了他的信任。

  刘法师终于心神入舍,安静下来。

  那善信抬起头看向刘法师,道:“法师,可愿意听我分说吗?”

  刘法师看了看两个徒弟,发觉他们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便将飞到角落里的几个蒲团捡回来,摆在供案前,道:“请坐。”

  善信露出笑容,与刘法师一起坐在蒲团上,坐在孚佑帝君的神像前,坐在法剑的两侧。

  日头渐渐偏斜,黄昏的光从窗户上悬挂的黄布法咒的边缘照进来,微尘在光柱上飞舞。

  帝君殿中一片寂静。

  怀忠、怀义终于醒转,摇晃着脑袋,发花的眼睛终于看得清楚了。

  狼藉一片。

  青砖上的阵法早在打斗中抹去,张悬的黄布法咒也七扭八歪,除了神像安然、供桌不动,殿中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

  在这狼藉的殿中,刘法师安然坐在蒲团上,法剑插在地上,似乎是在低头祝祷。

  怀忠和怀义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忧放下了,怀忠问道:“师父,那善信呢?”

  怀义埋怨道:“你怎么也不把我们扶到房里去,我后背好痛。”

  刘法师没有回答。

  “我们晕过去以后发生什么了?”

  “那鬼神是不是已经降服了?”

  “师父?”

  “师父?”

  怀忠和怀义感觉到浑身发木,一种极大的恐惧攫取了他们的心神,他们手脚不能自控,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刘法师的身前的。

  他们伸手放在刘法师的肩膀上,轻轻扒了一下,刘法师便向后倒去,倒在怀忠、怀义的怀里。

  他神色安然,没有恐惧,没有气息,已经离去多时了。

  “师父!”

  怀忠和怀义不敢相信,他们摇晃着刘法师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气息已绝,血脉已僵,再也不能回应他们。

  

  “师父啊!”怀忠的声音哽咽着,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两师兄弟把已经故去的老法师抱在怀里,哭得泪如雨下。

  偌大的福济观回荡着凄惨的哭声,好像两头幼狼。

  到了夜里,他们的哭声止住了。

  两人神情衰败,带着怨恨,又带着迷茫。

  刘法师死得太过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把他们的主心骨也一并抽离了。

  怀忠比怀义年长一些,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先从这种迷茫中走出来,沙哑着声音道:“怀义,我们要把师父送走。”

  怀义泪痕未干,看着怀忠,怀忠已经接替起刘法师的角色,只在一瞬间,就快速长大成人,并且把刘法师的灵魂也一并注在自己的身体里。

  “天太热了,不能停灵太久。”

  怀忠道:“起来,给师父收拾收拾吧。”

  福济观很快挂上了白灯笼,两个小子跟着师父一起做过法事,学过科仪,却还没有真正主持过一场丧礼。

  第一次,便率先从自家开始了。

  第二日,刘法师过世的消息便传遍了阊门外。

  无数人上门吊唁,左近的百姓帮衬着两个大小子做白事。

  又过一日,附近的百姓便随着怀忠、怀义两个小法师一并把刘法师埋进了土里。

  刘法师在世之时,虽有些混不吝,贪财好酒,但受他帮助的人也不在少数。

  福济观护佑一方,到了现在,便是这一方百姓在送刘法师羽化。

  通惠大王不敢出现在福济观,但在这葬着无数人的坟场,他就毫无顾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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