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十分满意,只是看着天上的邪气所化的阴云,顿时又露出不快。
“邪气横空,不知要伤多少百姓。”
宫梦弼建议道:“邪气低垂,自然伤人,若是大人御风将邪气送入九霄,自然有九霄清气化之,可保民生。”
城隍看了一眼,笑呵呵道:“我哪有这样大的法力,我见今日风大,兴许一夜吹过,自然就已经消散了。”
宫梦弼便不再言语。
城隍下令道:“来人,收敛了此獠尸身,寻一寻他的魂魄还在不在。”
“判官,速速去抄了他的老巢,此獠能统御妖鼠,说不得就与库银失窃一案有关,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的老巢挖出来!”
郡城隍一条又一条的命令布置下来,便再次坐着马车消失在城外。
待阴差收敛了鼠王的尸骨,又几经探查,再没有找到他的魂魄,便很快也随之而去。
城外就只剩下宫梦弼、陈戛玉和已经昏死过去的狐魅们。
陈戛玉这才上前向宫梦弼弯腰鞠躬,道:“多谢宫兄体谅。”
宫梦弼笑呵呵地看着他,道:“不着急,这事,你该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陈戛玉面露犹豫,还在想着到底说不说,就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他便头晕目眩,好似被卷进了一个柔软的漩涡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能动弹,不能言语。
宫梦弼以月尾将他卷走,便看着被赤色烟霞笼罩着的狐魅们,伸手抓摄,那烟霞便飘飘摇摇,又钻入小金炉之中。
宫梦弼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出来火星子飞舞,落在狐众身上。
下一刻,一个个狐魅便捂着尾巴哀嚎着站起来,哀声疾呼:“着火了!”
“烫烫烫!”
“烧死我了,烧死我了!”
“我的尾巴着了!”
只是睁开眼睛,才发现尾巴上并没有着火,只是睡梦中被火一烧,吓醒了而已。
见着宫梦弼,这些狐魅又如同蔫了的小鸡仔,又敬又畏,道:“狐正大人,我等办事不力,请饶恕。”
宫梦弼并没有责怪,反而安慰道:“鼠王道行高深,你们不是对手也正常。今日辛苦你们了,改日我请你们来兰荫山做客。”
听到这名字,狐魅顿时屏住声息,其中一个狐魅小心翼翼道:“大人,那兰荫山可不是好去处。”
宫梦弼好奇道:“怎么说?”
那狐魅道:“兰荫山邪乎得很,早些年山上兰荫寺还颇有些名望,可后来里面的和尚中邪一般,逃的逃死的死,再往后,但凡进去个把人,不是疯魔着出来就是再也没出现。”
“我们听闻有妖怪看中了兰荫寺的家产,想要占据,结果只听到里面不知道多少声尖笑,那妖怪也再没有出来。”
“兰荫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邪地了,不论妖怪还是人,都知道不能擅闯。”
宫梦弼知道他们说得是罗刹鬼母的事情,但他们这样劝告,宫梦弼倒也心有安慰,便笑道:“我知道了,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应付。”
这些狐魅见宫梦弼成竹在胸,又敬畏他的本事,就没有再说。
众人就在城外分别,大部分狐魅还是要往村社和野山之中而去,只有少数进了城,也很快消失在街巷之中。
宫梦弼进了城,看着昏倒在地的官兵,竟也一个没死,便深深叹了一口气,挥一挥手,这些官兵便渐渐醒转。
只是等他们醒来,看到城门再次被打开,又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
宫梦弼走在街巷之中,到了如今,才二更天。
头顶阴云密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好似天倾一般。
这邪气散布下来,虽然不至于死人,但城中百姓大病一场,弄出时疾是免不了的。
先回了湘君家,湘君已经回来了,看着被裁了六十片竹叶的细竹,又看一看走进来的宫梦弼,露出无奈来:“你安然无恙回来,想必是得胜归来了?”
宫梦弼笑了一声,道:“自然是胜了,湘姐姐竟也能感受到灾魔的气息?”
湘君道:“我得道自然之中,当然能感受到。”
她又指了指天上,问道:“只是怎么闹出这样大的场面,要如何收拾?”
宫梦弼道:“灾魔邪气腾空所致,等晚些时候再收拾吧。湘姐姐还是先跟我去吃饭,小屹儿还等着我们呢。”
湘君笑了一声,道:“小吴,你先去休息吧。”
小吴在廊下等着,闻言便钻进耳房,进了耳房就看到大吴在发怔,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
小吴便问道:“大吴哥哥,你怎么了?”
大吴没有听到小吴说话,小吴便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便好似受到了什么大惊吓,看清是小吴在,才“唉哟”一声,捂着脑袋以头抢床,骂道:“我为什么这么贱呐,怎么就不听话呢!”
小吴奇道:“大吴哥,你这是怎么了。”
大吴哀嚎一声,抬起头看向小吴,目光闪烁着:“你见过妖怪吗?”
第252章 小小报复 些许佛法
宫梦弼同湘君走在路上,忽然笑道:“我好像吓到你那小跟班了。”
湘君问道:“你说大吴?”
宫梦弼道:“我让他去休息,他趴在窗隙那边偷看,见着我招来狐魅了。”
湘君笑了起来:“无妨,那小子胆子够大,你觉得吓着他,说不定他还觉得爽快呢。”
两人笑着进了安逸食肆,就看到文修在和小屹儿打闹。
瞧见宫梦弼进来才停下手,小屹儿笑道:“师叔来啦!”
宫梦弼揉了揉他的脑袋:“久等了。”
小屹儿蹦蹦跳跳往后厨去了,道:“等我一会儿就能吃了。”
家鹿坐在门边,但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看了宫梦弼好几眼,才鼓起勇气上来问道:“宫前辈,不知您驱鼠如何了?”
康胖子从后厨钻出来,道:“我也想问呢,怎么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眼下人都在,宫梦弼便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听到鼠王已死,家鹿露出既是震惊,又是物伤其类的表情。
“可怜,数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康胖子摇了摇头,道:“化身灾魔,就算功成又有什么好处?”
家鹿察觉到他话中藏着自己不知道的东西,问道:“灾魔是什么?不就是堕入魔道吗?”
宫梦弼道:“是堕入魔道,但灾魔又有不同。凡能称之为灾,必然流毒无穷,其害远甚于普通妖魔。”
“水灾、火灾、蝗灾、旱灾、鼠灾……此类魔道,非同小可。鼠王借鼠灾炼就灾神,化身灾魔,往后他所过之处,必然带来鼠灾,伴随着瘟疫,将福地化作死域。”
家鹿道:“就好比旱魃所过,赤地千里。”
宫梦弼点了点头,道:“这就是灾魔。”
家鹿的表情便更加复杂了。
等吃过了饭,宫梦弼道:“我得先回兰荫山,城隍不肯出手治理邪气,我也不便在城中出手,还是要出城,以免被人发现。”
湘君道:“邪气污秽,损人法身。他这尊贵的神灵,岂能为这样的小事伤元气。”
宫梦弼道:“所以还是我这劳碌命来忙活。”
康胖子问道:“需要帮忙吗?我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宫梦弼已经走到门外,道:“不用,我能应付。”
文修同小屹儿打了个招呼,道:“我先走了!”便化作飞鸟落在宫梦弼肩上,两人如同烟云一样消散在众人面前。
回了兰因寺,宫梦弼便嘱咐朱正心生了篝火,火焰熊熊燃烧着。
宫梦弼身后白影一闪,一个黄衣少年便被甩到地上,而后两根藤草从墙上攀援下来,将他束缚在墙上无法动弹。
陈戛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又呼吸到了熟悉的人间空气。
只是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丑陋的猪脸站在他的面前,熊熊地篝火在他不远处燃烧着。
这猪脸怪狞笑一声,道:“先生,这厮醒了。”
他转身往篝火走去,将一根铁棍在篝火里拨弄着,陈戛玉看不真切,只以为是一根烙铁,脸上一下子就落下汗来。
宫梦弼走到他面前,道:“陈老弟,跟你那鼠王是什么关系?”
陈戛玉挣扎道:“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宫梦弼道:“你好好想想,我要听实话。”
他身后的猪脸怪朝陈戛玉看了过来,手里的铁棍似乎已经烧得通红。
陈戛玉道:“宫兄,我原以为你能体谅我们的难处,才处处留手,没想到我看错你了。”
宫梦弼道:“我何时留手了?”
陈戛玉道:“你能幻术救人,怎么不能幻术中杀人?”
宫梦弼道:“被你看出来……罢了,那就不吓乎你了。”
宫梦弼挥一挥衣袖,束缚住陈戛玉的藤蔓便已经松开。朱正心连忙松手,吹着掌心道:“烫死我了。”
陈戛玉看着宫梦弼,有些摸不着头脑。
宫梦弼道:“这是报复你拖延时间,将我麾下群狐置于险境。”
陈戛玉便讪讪道:“我没想到我没有出现,子阳还是走了这不归路。”
“你想放跑他,但没有成功。”宫梦弼道:“若不是他一路行来虽然有无数机会可以伤人害人,但始终没有动手,我确实不会这样犹豫。”
不仅仅是没有波及无辜,宫梦弼派去的狐魅杀了不少黑毛大鼠,但鼠王却没有对他们下杀手,只是迷晕而已。守城的官兵对鼠群而言不过一餐好肉,却依旧被他放过。
虽然显露了灾魔的气势,却始终没有灾魔的行径,这才是宫梦弼只是以幻术救回狐魅,却没有狠下心的缘故。
陈戛玉道:“我知道你在等我出手。”
他露出来苦笑:“你的火要烧死他,他已经死了,等不到我来。”
宫梦弼道:“还请你为我解惑。”
陈戛玉从怀中取出来两件东西,一件是一对五彩宝石,圆丢丢仿佛眼瞳一般,一件是一个黄布包,揭开布包,里面露出一本经书,上书《灾神法》三字。
宫梦弼瞧见了那本《灾神法》,脸色立刻就凝重起来。
小小一册书,却缠绕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又或者是令人心悸的咒法。
陈戛玉道:“子阳老头是寻宝鼠,一双眼睛能洞彻宝光。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会为人所觊觎,故而从不显露,潜藏在东阳郡修行已经多年了。”
“只是直到如今,寿数将近,都一直迈不过养灵神的门槛,始终无法修成六品。后来,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这一部灾神法,便渐渐被这道法所吸引,生出难以遏制的魔障。”
“这魔障让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每次混沌醒来,便会发现自己离成就灾神法又近了一步。他知道这灾神法有问题,但已经无法再摆脱了。”
“他离修成灾神法越近,清醒的时候就越短,但清醒时也越发敏锐。”
“直到前些日子,他自知解脱无望,便请我来金华助他解脱。我正好也有一件事情要求助他,便来了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