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是可忍熟不可忍哪!
一群忧国忧民的父母官们,长吁短叹一番后,正要进入万国法院,一队身披黑色制服,由万国租界各国侨民中,各国退役士兵组成的法警吹著哨子,恰恰好好的从一旁的营房中冲出,大步赶了过来,一字儿排开,挡住了金三叹等人的去路。
法警们的态度很明确一一金三叹等人的亲兵护卫,严禁佩戴枪械又或者其他武器进入。
为首的法警头目,操著不甚流利的大玉朝官话,只是翻来覆去的重复一个意思:“这是极西百国的规矩,就算皇帝、国王,也不能携带任何武器进入神圣的法庭!”
金三叹震怒,狠狠一抖大袖。
卫兰生当即上前,厉声喝道:“此乃我大玉朝总督江东行省,提辖军政、民生事,领吏部尚书衔,兼右都御史,赏著蟒龙袍,团龙佩,三眼孔雀翎-”
卫兰生正在絮絮叻叻的报出金三叹的官名,什么实质,虚衔,御赏,荫封之类,还没等他说完,就在他们斜对角,相隔不到半里地的位置,一条新式战列舰毫无任何征兆的拉响了汽笛声。
高亢的汽笛声如龙吟,金三叹等人都是酒色浸润透了的,胆气早就在江南的荣华富贵中消磨得涓滴不剩。被这汽笛近距离一冲,大小官员一个个胆战心惊,
更有几个五品、六品的官儿惨嚎一声,直接裤裆湿透的坐在了地上。
最终,金三叹等人赤手空拳,阴沉著脸走进了万国法院。
临时法庭。
费舍曼的裁判员大法官的席位旁,一张紫檀大方桌擦得油光水亮,上面放满了精致的点心和上好的贡茶,刑天鲤、乔彼得、格林曼等人坐在桌旁,喝著茶,品著点心,很耐心的等待著金三叹等人的到来。
没人怀疑金三叹的等人一定会到来,
乔彼得、格林曼等极西百国的领事馆官员,这些年和无数大玉朝的官僚打过交道,他们心知肚明这些大玉朝的父母官是有多么的色厉内荏,有多么的‘耗子扛枪窝里横”。
对于平民百姓,他们重拳出击,如寒冬一般冷酷无情。
对于外国侨民,他们温言细语,好似父母般宽厚慈爱。
他们绝对不敢冒险挑起英吉士王国和大玉朝的任何争端,是以,他们一定会来,无非就是,他们会故意拖延一点时间,以此来挽回一点本来就没多少的脸面。
伴随著亲兵护卫的高声呼喝,金三叹等大群官员行了进来。刚刚走进临时法庭宽敞的大棚子,金三叹就冷声道:“荒唐,简直是荒唐。尊敬的乔彼得总领事,尊敬的格林曼总领事,还有,尊敬的费舍曼首席大法官阁下,这些年,本官和诸位保持了极好的友谊。”
“为何今日,你们要用这样的手段,伤害我们之间的交情?”
“本官,居然收到了万国法院的传票?”
“本官,居然成为了你们法律中所谓的‘犯罪嫌疑人’?”
“何其之荒谬?”
“诸位这般做,本官的体面受损,也就罢了;诸位这般肆意胡为,更是伤损了大玉朝的体统,就不怕损伤大玉朝和诸国的邦交么?”
乔彼得和格林曼很轻松的笑著。
邦交?
啊胚!
你大玉朝也配和他们谈‘邦交”这个词?
什么是‘邦交’?
两个实力相当的国家,才有“邦交’!
你大玉朝一直以来,都是被极西百国列强按在地上摩擦,你金三叹也配谈‘邦交’?
乔彼得站起身来,笑著鼓掌:“尊敬的总督大人,抱歉我们用这样的方式将您请来。”
“但是,事关一件耸人听闻的伦理惨案,既然是案件,我们当然要按照正规的法律流程来走。”
“至于说,我国和大玉朝的邦交?”乔彼得昂起了头,大声道:“我国停泊在港口上的三百条新式战舰,就足以确保我国和大玉朝的友谊牢不可破!”
乔彼得压低了声音,极戏谑的问脸色骤然惨澹的金三叹:“您以为呢?”
金三叹沉默不语。
卫兰生面色惨白。
赵普和一众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他们突然发现,临时法庭四周,居然站满了英吉士和圣诺曼的正规军,两国的精锐土兵加起来,起码有一千人。他们荷枪实弹,甚至架起了十几挺风冷式重机枪和两门小炮,将不大的临时法庭堵得结结实实。
“鸿门宴”!
赵普和一众同僚脑壳里,同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心跳如擂鼓,心慌心虚之余,却又莫名的有几分轻松,更有几分幸灾乐祸一一太后老圣母在上,这次的祸患,是平波伯刑天青书招惹出来的,唉哟,牵扯不到在场的诸多父母官,这可真是谢天谢地啊!
金三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强颜欢笑,朝著费舍曼、乔彼得、格林曼等租界官员逐个拱手示意:“是极,是极,是这个道理,大玉朝和英吉士王国的友谊,那是铁索横江,牢不可破。”
金三叹上前了两步,掏出了之前费舍曼派人送去的传票,轻飘飘的递给了在场的一名万国法院秘书官:“本官知晓,极西百国的律法体系,和本朝大有不同。不过,既然本官来了,那么,就按照诸位的规矩走罢。”
昂起了头,挺直了腰,金三叹沉声道:“敢问,在场中人,哪位有冤啊?只管说来!”
费舍曼撇了撇嘴,看向了刑天鲤。
好一个金三叹,毕竟是大玉朝的封疆大吏,这一身气派可不得了,他这一开口,偌大的临时法庭,俨然就成了他办公的官衙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刑天鲤放下茶盏,操起通天妙竹,来到了金三叹面前,冲着金三叹拱了拱手:“总督大人,贫道刑天鲤,乃是苦主。贫道有冤!”
金三叹上下打量刑天鲤,突然厉声喝道:“敢问,你是何方人士?”
刑天鲤微笑:“贫道‘今生’,乃是碣石郡、平海县、南浔镇生人。”
金三叹怒道:“南浔镇人?即我大玉朝子民尔,即是我朝子民,若有冤情,
为何不去县、郡衙门击鼓鸣冤,却要向‘外人’求助?”
刑天鲤瞪大眼晴,一脸异的看向了金三叹:“您这话说得,贫道要状告当今太后,状告平波伯刑天青书,掀开一场十年前惨无人道的家族伦理惨案,您确定这案子,那小小的郡守府和县令衙门,揽得下来?”
金三叹退后了一步。
刑天鲤上前了一步。
他掏出了之前在英吉士总领馆,由帝斯、乔彼得等多国官员联名鉴证的,刑天通明亲自填写的出生证以及一应身份证明,缓缓说道:“贫道刑天鲤,乃平波伯刑天通明唯一承认的嫡子。贫道要状告平波伯刑天通明正房夫人张氏,以及侵占我平波伯府爵位、家产的,张氏娘家侄儿,张青书!”
第165章 只求公道(上)
第163章 只求公道(上)
英吉士海军的泊位上,数十几条主力航好似抽风一样,连绵拉响了汽笛。
他们好似接力歌赛,这条的汽笛刚刚停歌,下一条又猛地响起,这条的汽笛声还在江面上回荡,又下一条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出了高亢的叫声。
万国法院距离大江,只隔了一条滨江马路。
距离最近的海军泊位,只有百丈不到距离。
汽笛声一声一声,好似炮鸣,惊得金三叹等大玉朝高官心乱如麻,汗出如雨,好些人战战,竟然有站立不稳、瘫软倒地的征兆。
金三叹毕竟是封疆大吏,心知肚明这些洋老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里将他们明目张胆的害死。这战舰,多是威,不可能真个冲着他们开炮一一问题就在这里,不冲着他们开炮,若是战舰跑去大江上游,冲着其他行省的滨江大城狠狠的轰上一轮
罪责,可都是他金三叹的。
按照当今大玉朝的国情,以及国朝上下的品行,他金三叹今天若是让这些英吉士巨舰离开泊位,哪怕只开了一炮,他就是‘擅启边争’、‘恶意挑畔友邦”。
抄家灭族啊!
金三叹笑了,他轻咳了一声,摆出了大玉朝封疆大吏应有的范儿:“罢了,
本官身负国恩,自当为民做主。不管何等冤情,既然呈到了本官面前,本官自当秉公处理。”
刑天鲤笑了:“总督大人,贫道要告的,可也是国朝大员,太后懿旨封的贵爵。您,当听清楚贫道之前的话罢?”
金三叹笑得很矜持:“本官听得清楚,听得真切,听得明白。您要告平波伯刑天青书您,要告的,是刑天青书和本朝其他任何人,无关!”
他在‘无关’二字上,肃然、慎重的加重了语气。
金三叹背起手,肃然道:“乔彼得阁下,还请您记住一件事情,我朝太后老圣母,和贵国女皇陛下,有著良好的友谊。”
乔彼得的面色微变。
他轻咳了一声:“当然,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情。我甚至知道,我国尊贵的女皇陛下,她曾经将年轻时亲著,却没公开发表的十四行诗集,寄给了贵国太后品鉴。而贵国太后,也将自己年轻时的深宫诗集,以及一百零八篇描写大玉朝御花园美景的随笔散文,寄给了我们尊贵的女皇陛下。”
“事后,贵国将我国女皇的诗集翻译、编著,刊印天下,而我国也将贵国太后的文集刊印后,在整个西陆公开发行。两本文集,轰动一时,销量纷纷过千万册,如此盛事,足以成为你我两国友好邦交的象征。”
金三叹微笑,颌首:“所以,无论有什么事情,无论是冤情,或者,其他。
事情,只能在平波伯刑天青书身上。天大的罪,罪在下人。”
乔彼得无奈的看了刑天鲤一眼。
刑天鲤很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将自己那份得到多国官员鉴证的出生证明,以及奥古斯为他签署的,加盖了女王全权特使大印的证明文件,同时呈到了费舍曼的面前。
费舍曼匆匆的扫了一眼刑天鲤送上来的文件。
文件上的字迹,他是一个字都没看清,他只是莫名的想起了,在给金三叹发传票,在金三叹带人赶来万国法院的这段时间中,他急匆匆跑回了自家的临时寓所,亲眼看到了那一吨狗头金的场景。
眼前,一块块硕大的天然金块在闪烁著世间最可爱、最迷人的光彩,这种光,甚至比他十四岁时,第一次看到家中年轻侍女的体还要来得璀璨,充满了更加不可思议的魅惑力量。
他操起了法槌,重重的敲击公案。
“那么,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在上,刑天鲤先生提供的证据非常详实,并且得到了各国官员的一致认证。鉴于在这份文件上签署姓名的诸位绅士的身份,以及他们向来优异的品德、行为,以及众所公认的,他们拥有的纯正、美好的道德水准。”
“当然,也有我个人对刑天鲤先生所拥有的,世间最美好、最崇高、最无瑕、最洁白的美好节操的信任,我宣布,按照万国公法,尤其是,按照西陆各国共同共同秉持的《贵族法》--刑天鲤先生,毫无疑问是大玉朝平波伯刑天通明阁下唯一的继承人。”
“刑天鲤阁下,当理所当然的继承刑天通明阁下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爵位,官职,又或者一切的财产。”
费舍曼重重的敲击法槌,惊醒了紧皱眉头的金三叹:“总督阁下,您的意见呢?”
金三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沉吟片刻,走到了费舍曼的公案前,拿起刑天鲤出示的证明,认真的端详起来。
刑天通明留下的,刑天鲤在英吉士医院的原始出生证明;刑天通明亲笔书写,用了印鉴的那份刑天鲤是自己唯一法定继承人的说明,或者说,遗属;以及各国官员,在奥古斯的牵头下,联合签署的那份鉴证文件。
刑天鲤的原始出生证明。
刑天通明的亲笔说明书。
这两份文件,无关紧要,金三叹完全可以说,这是伪造的文件一一金三叹认识很多文物古董行当的大行家,他们可以将一份纸质书册,做旧成数百年、数千年前的名家亲笔,然后用极高的价格让冤大头暴发户们买回去。
这样的证明,这样的说明书,只要有必要,金三叹在半个月内,可以拿出一箩筐来。
但是,奥古斯和众多西陆国家的领事馆官员,大家联名签署的文件---借金三叹一个狗胆,他也不敢作伪,他更不敢对这份文件有任何的质疑。
“此事,事关重大,本官”金三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暗恨刑天青书,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的官邸,为什么要落在自己的辖区?
刑天鲤好奇的看著金三叹:“总督大人,您不敢当场拍板,您难道,还想要和焚天城书信往来,无限制的将这个案子拖下去去?”
“或者,您想要贫道带著这些证明文件,劳动乔彼得、格林曼等诸位领事阁下的大驾,带著外面的那些战舰,拜访焚天城?”
“难道,您不能作出断定这个案子,是想要贫道将官司打到太后面前?”
刑天鲤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贫道倒是不怕路途遥远,这新式战列舰吨位巨大,走在海上又平稳又快捷,去津门登陆,用不了几天时间。”
金三叹仰面看天。
他脑海中,无数念头快速翻腾了一番,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罢了,本官认定,刑天鲤,你才是平波伯唯一的法定子嗣。你当继承平波伯的爵位,继承他的一切产业。”
苦笑一声,金三叹摇头道:“但是,这件事情,本官认定了,不算。国朝爵位,何等尊贵?这案子,还是要上呈焚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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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舍曼再次敲击法槌。
一旁的秘书官急忙递上来了一份裁定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