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凡间来 第731节

华服中年眼前一亮:“梅家侄女何必过谦,既已入场,便让我等开开眼界才是,画好画坏,不过一娱眼目,不必当真。”

话罢,冲江玉郎传音道:“你终日闭关修行,或不晓此女的出身,此女的父亲乃是夏长老院中的掌院副使,位高权重,,便是三司中的副司使,见了也得卖上几分薄面。似梅小姐这等贵女,平时请也请不到。”

“今天,她即肯来,还肯下场,分明对你有些意思。届时,不管她二人画作如何,你只下场点取这梅小姐的画作便是。能不能成就姻缘,且从长而论,先卖个人情搭上关系总归无差。”

江玉郎依旧不答,却微微点了下头。

梅小姐毫不怯场,微笑道:“长者有命,不敢推辞,小女子献丑了。”

言罢,冲正在沉心作画的家小姐微微一笑道:“且借妹妹的纸墨一用。”

她眼角凌厉,虽然微笑,也见锋芒。

忽的,小姐画板边的一沓雪花纸,飘出一张,布展开来,悬于半空。

数滴饱满的或黑或彩的汁液,凌空飞起,朝画纸投来。

却见家小姐盘膝坐了下来,头顶纸上陡然冒起淡淡的烟气。

如此手段一出,场间陡然喧沸。

“阴魂出体,感魂境!”

“这是谁家女郎,年纪轻轻竟已修得感魂之境,了不得,真真了不得。”

“此乃梅副院使家的女公子,家学渊源,也难怪年纪轻轻便在武道上有如此成就。”

“”

修至感魂境,阴魂能不避白昼,随心离体,梅小姐为能更精妙的运用魂念,掌控墨汁与画纸,不惜阴魂离体。

而她这一阴魂离体,武道修为自然展露无疑。

北境圣庭固然是个灿烂繁盛的修行世界,修至感魂之境,较之大越之界,自然容易了许多。

但也并非阿猫阿狗都能成就此境,其中所历艰险极多。

梅小姐能以如此年纪成就感魂之境,在女流之中已是出类拔萃。

却说梅小姐的阴魂离体,魂念为笔,张墨临画,顿时引起极大轰动,喝彩声不绝。

一旁的家小姐心绪如海,她画心初入新境界,并不稳固。

且平素临画要么于深闺,要么于静院,皆是静寂宁神之所,极大地方便她展现画才。

而如今场面喧嚣,她本就心绪烦乱,梅小姐突然下场争锋,更让她患得患失,心神不宁。

此刻,梅小姐展现了超凡的武道境界,引得满场喝彩声,便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令小姐画心崩溃。

小姐持拿画笔的玉手一抖,一大片墨渍粘在了寿星公慈祥平和的面上,满场哗然。

便在此时,梅小姐画作已毕,阴魂归体,站起身来,冲众人团团一抱拳:“小女子作画拙劣,难登大雅之堂,献丑,献丑。”

她画的是一幅凤出肴山图,画作色彩饱满,颇有气象,但也仅仅如此,纯以画技论,自然输给真实水平的小姐太多。

然此时,胜负已分,高下已判,胜者合该获得全部称赞。

当下,场中一片赞扬之声,其中却有大半在夸赞“梅副院使教女有方”。

红衣女郎传音道:“梅姐姐神技一现,立时震慑全场,这姓的贱婢自不量力,也敢奢望江玉郎这等人物,活该出此奇丑。”

梅小姐传音道:“不过是比输了,这算什么出丑?若不给她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岂非对不起她?”

红衣女郎眼睛一亮,冲梅小姐得意一笑,行至江玉郎近前,朗声道:“敢问江世兄此两篇画作,何者为优?”

此话一出,场间安静了不少,谁都知道好戏来了。

家小姐画既染墨疵,明显已成败笔,熟优熟劣,哪里还用比较。

华服中年传音江玉郎道:“看来那个梅小姐是个不好相与的,玉郎啊,有此严妻,于你也是大大的福气,既然小姐想听,你便说上几句。”

江玉郎面色如常,依旧不置一言,他看不上家世平庸的家小姐,却也未钟意梅家小姐,更不愿当着众人之面奚落家小姐,非事他怜惜美人,不过是认为如此行事,有污他如玉君子的形象。

便在这时,梅家小姐传音道:“江世兄若愿在此间剖明心迹,妾定不叫世兄失望,不瞒世兄,妾仰慕世兄风姿已久,愿与世兄结为道侣,共泛仙海,家父已备下一枚天魂符,只待世兄领可,家父便以天魂符为嫁妆,赠予世兄,不知世兄意下如何?”

第七章 灭顶之灾

天魂符何等珍贵,若是上拍,往往能拍出千万灵石。

春合盟穷极数十年之力,也不过曾搜集到一张,而为了组织一场盛大的拍会,此张天魂符更被用作压轴之宝。

自此而后数十年,春合盟都再未搜集到一张天魂符。

无有天魂符,阴尊之境,便是包括他父亲在内的江家一众强者,所能触及的修行之路的顶峰。

江玉郎自问天资过人,十年之内有望跨入阴尊顶峰,可要想再进一步,只有搜山穷海,寻觅机缘。

而如今,梅家小姐竟将这天大机缘献于身前,岂非天赐之缘。

至于梅家小姐是否说谎,他根本想也未想,他相信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就不会开如此天大玩笑。

才压下心头的狂喜,江玉郎便迫不及待开口道:“胜负已判,高下已明,又何必再做评点。”

言罢,冷冷盯着家小姐道:“念在你乃是女流之辈,今日又是我父华寿,出此奇丑,便不计你过,速速退下。”

话至此处,江玉郎又冲梅小姐躬身一礼,诚恳道:“小姐画作不凡,可否赠予江某?江某必作珍爱之物保存。”

此番话出,顿时化作无数寒冰凝聚的利箭,瞬间将小姐一颗已千疮百孔的心房,射成无数碎片。

适才,画作遭污,小姐一颗心已绝望到了极点。

场间的每一道声音,每一道眼光,都让她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她紧紧捏住笼在宽大袖口的双手,指甲深深撺进肉里,却未觉丝毫的痛感。

她死死咬住牙关,通红的双目蓄满了泪水。

之前,她心中还存着最后一点侥幸:江郎知我,定能明晰究竟,不会见责于我,我先前展现的画艺,他当能看得出来。

故而,当红衣女郎要江玉郎作评之际,小姐那颗哀哀将绝的心便高高吊起,像似在等待命运的判决。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心中温良如玉,视作挚爱的玉郎,竟会吐出如此无情之语。

她只觉自己的精神殿堂在一寸寸崩塌,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要倒下,一道身影撞进场中,稳稳将她托住,赫然正是家大公子。

家兄妹一卵双生,自幼相伴,感情甚笃。

家大公子早知胞妹心意,这才不惜耗费重金买通了华服中年,为自家胞妹一展画才创下了机会。

然而,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深浅。

自一开始,人家根本就未将他家放在眼里。

那华服中年与其说收钱办事,不如说顺水推舟,想看他家人如何丢丑。

见得胞妹成了这般模样,家大公子心头狂恨如海。

然他到底知晓轻重,一把托住小姐,便要离开。

便在这时,一声传来,“好热闹啊,大家都在围看什么,老夫也来凑个热闹可好。”

声音方落,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见礼声,却是江家家主江庭玉到了。

家大公子心如擂鼓,他分明瞧见自家父亲正和数人,伴着一身黑服的江庭玉,快步朝这边行来。

“中道兄,久闻你家的女公子精善画道,今日老夫寿辰,能得她一幅画也是意外之喜,看此间的轰动,想必你家的女公子定作出了稀世之作。”

江庭玉高声笑道。

中道心怀大慰,谦声连连,他可不似自家的那一对儿女简单,他很清楚要想与江家联姻,难如登天。

当然,自家的佳女若能在如此盛会上扬名,他当乐见其成。

不多时,江家家主引领着中道等人行至场中,甫一照面,江家家主与中道皆呆住了。

中道惊诧莫名,见得一子一女如此窘状,再一瞧场中两幅画作,其中一幅沾染墨渍,已经作废,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家家主狠狠瞪了华服中年一眼,怪他没维持好局面,弄出这等丑事。

他江某人面上又何曾有光?

华服中年微微一笑,冲他使个眼神,传音道:“姐夫,你切勿动怒,真有万千之喜,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随即,便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连带着梅家小姐肯舍出一枚天魂符作嫁妆之事也一并告知。

此事他才从江玉郎处追问得知,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外甥的脾性,能让他不顾颜面,必定有异,一问才知有如此天大喜事。

“天魂符”三字才入耳来,江家家主心头的愤懑不翼而飞,强压住激荡的心神,传音道:“照你的意思,这梅家小姐是故意要这家小姐出丑,看来此女其性善妒,也好,善妒便是护夫。”

“玉郎得她为道侣也不算亏。关键是有一枚珍贵的天魂符,好好好,今日老夫拼着落些脸面也要为梅小姐推波助澜一把。”

传音罢,便见他大手轻招,小姐的那幅画作便落入他手。

便见他连连冷笑,指着那画作,朗声道:“寿星公脸上涂墨,真真是好意头。中道,看来你对江某的不满,是由来已久啊,否则也不用憋到今天,来给老夫难堪,好好,好得很!”

中道如遭雷击,慌忙拜倒:“盟主息怒,中道纵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生此狂悖之念,何况盟主有深恩于中道,中道怎会恩将仇报”

言罢,瞪着小姐怒道,“蠢物,还不向盟主请罪!”

他心中纳罕至极,他深知江庭玉的为人,绝不会因此小事而动雷霆之怒,何况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为此小事,大动肝火实不必要。

局面不断翻转,巨大的打击,几要令她精神错乱,她宛若木头人一般,直挺挺跪倒。

江庭玉面露厌恶之色:“此等贱妇之礼,我如何敢受?行了,你父女二人也不必在此间现眼,速速离开,春合盟今后也没你中道这号人物。”

轰!

中道只觉头颅要被炸开了!

家大公子也惊呆了,先前的局面虽已崩坏,至不过他家大大丢人,却没想到竟攸关家的生死存亡。

家小姐又悔又痛,悔的是自己有眼无珠,错看了江玉郎,痛的是因一己之私,而致整个家族遭此灭顶之灾。

第八章 礼敬

小姐自觉死不足惜,连累整个家族遭灭顶之灾,真是百死亦不足赎,万念俱灰之下,掌中现出一把银亮匕首,贴在脖颈间,盯着江庭玉道,“江盟主,一切因果皆由我生,都是我的错,我愿一死偿罪!”

江庭玉怒极,如此场面,见了血光,算怎么一档子事,他大手一招,便将那银亮匕首夺入掌来,怒声道,“来人,将这三个疯子给我叉出去。”

他话音方落,忽的,一位红袍中年慌慌张张地窜到近前,满面涨红,兴奋地喊道:“家主,计护司张主事,曹主事,丁主事率员前来道贺。”

江庭玉大喜,他自家事自家知,场间到场的星吏虽然不少,但一司主事这个级别的,却是一个也未到。

如今,计户司一下来了三名主事,且这三位,江庭玉根本就没把握请来,故而,连帖子也没敢下,如今,人家竟然来了,这不是天大的面子么?

可以想见,此消息一旦传出,他江家乃至春合盟,必定声威更上层楼。

“玉郎和梅小姐成双,等若搭上了夏长老的线。这边,计户司上下如此给面子,哈哈,今天的好事,实在太多啦!”

江庭玉心涌,脚下却是不慢,急匆匆撞了过去。

才行出数步,场间陡起喧嚣,却是张主事等人到了。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三名二级星吏,七名一级星吏皆着官服,大步行来。

官服上的明星在遍布穹顶的五瓣花灯的映照下盈出一派璀璨星芒,将众星吏笼罩其中。

华服中年亦难掩兴奋之色,拍着江玉郎的肩膀,激动地道:“玉郎你好福气啊,若非你相中这梅家小姐,岂有江家今日的风光。”

为壮江家声势,他这番话却是不避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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