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诗之才实在有限,思谋良久,毫无头绪。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浮现在心头,随即他移目朝云中歌看去。
却是云中歌以神念传音,化作心念,直入他心海,“子陵兄,你可有意在秦仙子面前露一把脸?”
岳子陵怔了怔,传过心念道:“莫非云兄另有妙计?”
云中歌传心念道:“我哪有什么妙计,不过有一篇昔时偶得的佳作,料来应该足以在秦仙子面前露脸。”
岳子陵心中暗喜,传心念道:“既有如此机会,云兄何不自用。适才我观云兄对秦仙子亦颇有好感,如此机会,怎就让给了岳某?”
云中歌传心念道:“子陵兄误会我了。诚然,云某对秦仙子的确另眼相看,可秦清这般如寒宫仙子一般的人物,落在谁人眼前,都足以惊心动魄。”
“世上男儿,哪个会不对秦仙子生出遐思旖念?然则,旖念归旖念,云某有自知之明,即便云某此刻做出惊世之诗,不过博秦仙子一时欢喜,还能如何?”
“说到底,秦仙子于云某,注定是过客。婚礼过后,恐怕后会无期。反观子陵兄,你与秦仙子同属八大仙门,虽地位有高下之别,但终归是在一个圈子,倘若子陵兄在秦仙子面前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将来或有极大助益。故而,云某愿将此次机会让给子陵兄。”
云中歌的分析,合情合理,岳子陵听不出破绽,传心念道:“如此说来,云兄的好意,岳某是没办法拒绝了,不知云兄想要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我能帮到云兄的?”
云中歌传心念道:“我与岳兄一见如故,志趣相投,相处之日虽短,心中已将岳兄当作是极好的朋友了,此次相助,不过是朋友间的道义,要什么报酬?只盼着有朝一日,云某亦能成功加入紫极阁,成为紫极阁门下弟子,便可与子陵兄常来常往了。”
岳子陵听明白了,云中歌是要他履行先前所言的将云中歌朝紫极阁引荐之事。
原本,岳子陵打算拿此事狠敲云中歌一笔竹杠,却没想到,姓云的竟在这个时候点中此关窍了。
见岳子陵不答,云中歌又传来心念,“怎么,莫非子陵兄有难处”
岳子陵传心念道:“哪里有什么难处,此事岳某定当尽全力相帮,说来,我还盼着有朝一日得云兄唤一声师兄呢。对了,不知云兄能否确保,那首佳作能令仙歌树再展诗词之叶。”
云中歌传心念道,“仙歌树神妙多变,诡异难测,云某又何敢保证。”
云中歌暗骂岳子陵狡猾,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二人正相互传送心意,郑世子已将他那篇诗作诵念出口。
云中歌抓住机会,接着传心念道:“不过我敢保证,我的这篇诗作绝对胜过郑世子所作,至于是否能成功引动仙歌树,得看机缘,但足能保证子陵兄在秦仙子面前大大露一把脸。”
“话说回来,子陵兄亦是当世名家,诗作之好坏高妙,也决然逃不过你的法眼。不如云某先吟诵三句,子陵兄若觉满意,我再吟诵第四句不迟。”
二百一十二章 盗版
岳子陵暗自嗟讶,这云中歌太也难缠,不愧为云家子弟。
言语上能热络的说着兄弟情义,只为帮忙,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是赤果果的交易。
只是姓云的手腕老辣,心思细腻,给出的方案,让他竟无法拒绝
有一点,云中歌说的不错。
相比他岳某人,能在秦清面前留下好印象,结一份香火之情,其余等事根本无足轻重。
至于引荐云中歌入紫极阁之事,他也仔细想过其中利弊。
引云中歌入内,团结云家势力,颇符合他的利益诉求。
念头转动,他传心念道:“云兄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岳某再拒绝,那就真伤咱们之间的感情了。”
云中歌传心念道,“事不宜迟,还请子陵兄品评”随即,念出三句诗来。
三句诗作,甫一入耳,岳子陵便意识到,此诗作水准极高,非是凡品。
郑世子那首与之相比,简直一在平地,一在九天。
岳子陵传心念道:“未曾料到云兄还有如此诗才,他日你我于紫极阁相会,若逢上同门师兄弟之间的聚会宴饮,云兄大展华彩之时,可别忘了今时今日。”
见岳子陵被说动,云中歌大喜,传心念道:“若能进得紫极阁,子陵兄便是我的大恩人,此情此谊,中歌不敢或忘。”
随即便将最后一句诗也道出口来。
时间回转。
却说,此时岳子陵当众将云中歌转告的诗句吟诵出声,郑世子眼皮一跳,面上红霞欲燃。
他是个识货的,当然知晓岳子陵所作这首六言绝句远远的胜过了自己适才所作。
诗作入耳,秦清一对黑亮的星眸,猛的闪耀出精光,神念扫动,一排字便落在灵石之上。
书就的正是:风疾乌啼未了,雨来战已方酣,真是真非安在,人间北看城南。
岳子陵才将视作吟诵出口,许易便惊呆了,他真没想到,姓云的堂堂王族子弟
此诗正是当初许易与云三公子比斗诗词之时,云三公子所作,一诗既出,博得满堂喝彩。
便连许易也认为,此诗水平极高,不负云家三公子诗词冠冕的名号。
此刻,视作由岳子陵道出,只有一种可能,云中歌将此诗交易给了岳子陵。
姓云的好生无耻!
许易本就看不上云中歌,此事一发,他将此人彻底看扁了。
堂而皇之地将已经问世之作,拿至此处再用,云中歌是单纯的要坑岳子陵么?
当然不是!
云中歌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如此作为,却非莽撞之举,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原因有五。
一者,当时云三公子与许易的诗词争斗,虽然在场人数极多,见证者众,却因为许易当众扫了云家求亲使团的脸面,引得剑南路副尊余朝天大怒,遂下了禁口严令。
严令当日宴会上只言片语,不得外传,剑南一方的亲历者皆是高官贵胄,谁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弄嘴,故而皆守口如。
而云家一方的亲历者,无不在关中城之战死伤殆尽。两方的消息源都最大程度封禁了,被识破的风险自然降低很多。
二者,秦清、郑世子等人,皆远隔剑南,即便剑南路那边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绝妙诗词悄悄散开,要想散到郑世子、秦清这种动辄要在百万里之遥的异地,也实在太难。识破的风险又降低了。
三者,此地已被封禁,除了这揽月峰还余数十人,零零散散的散于各处,并无太多观众。而这数十人中,恰好有亲历了剑南路当晚宴会场面之人的几率,更是无限低。
以上三者,已将暴露的风险压缩到了最低,云中歌自然敢一搏。
四者,因为剑南求亲宴会被封禁,诗词未外传,故而云家专司收集诗作的仆役,并未收集到,自然不曾刻录灵石上,喂食给仙歌树。。故而,当晚宴会上所出的诗作,都不会触犯仙歌树的禁制。
五者,也是最关键的。
他将一篇诗作,交易给了岳子陵,右岳子陵之口道出,即便有风险,或者说被人当众戳破,丢脸的也只是岳子陵,他要冒的不是身败名裂的风险,只不过是与岳子陵断交的风险。
在巨大的利益和并不能与利益相提并论的风险面前,云中歌如此选择,自然是明智之举。
如此种种,云中歌都算计得极为清楚,这才做出此举。
果然,岳子陵将诗歌道出,除却郑世子面色稍有尴尬,余者无不叫好,并无人察觉岳子陵道出的诗作有何不对。
秦清转视郑世子道:“郑兄,你看”
郑世子道:“岳兄技高一筹,郑某甘拜下风,秦仙子无需照顾郑某面皮。输了便是输了,时间紧急,还请仙子速速喂食灵石。”
秦清点点头,素手一扬,灵石朝仙歌树掷去。
仙歌树树叶一展,便将飞来灵石接住,转瞬,血红的仙歌树再度起了变化,树叶轻摇,淙淙之声再现,一张张诗词之叶次第点亮,大放光明。
岳子陵面带得色,秦清的欢喜落在他眼中,真似吃了神仙果一般,令他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尽数舒展了。
他暗暗道,“这回,这秦仙子该当对岳某另眼相看了吧。”
秦清转过头来,素玉一般的纤掌中,托着先前的那枚诀珏,“多谢岳兄,这枚诀珏是你的。”说话,便要将诀珏抛去。
便在这时,众人发出一道惊呼,秦清循声看去,面色立时沉了下去。
原来,已点亮大半的仙歌树,忽的瞬间黯淡,才展开少部分的诗词之叶,再度敛尽,整颗仙歌树又化作原来的沉寂模样。
岳子陵目瞪口呆,瞪着云中歌道:“怎又出这般变化?”
云中歌道:“看来岳兄适才的那首佳作,虽中仙歌树心意,但终究离彻底打动仙歌树尚有一段距离,可惜,真是可惜。”
口上说着可惜,他心中却是欢喜,当日宴会,出现了那么多诗作,他只给了云三公子作的那首,乃是存了余地。
二百一十三章 打击盗版
随即,云中歌又朝岳子陵传过神念道:“子陵兄无需沮丧,单凭此首佳作,你在秦仙子心中已有极好的印象。只凭此点,已经值了,不是吗?”
岳子陵哪里听不出云中歌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因为适才的诗作未能打开仙歌树的诗词之叶,就迁怒于他,不兑现先前的承诺。
他心中暗笑云中歌的小器,传出心念道:“云兄放心,岳某说过的话,还没有不兑现的。”
虽然打开诗词之叶失败,有一句话云中歌说的不错,至少秦仙子对他印象不错,这就值了。
云中歌传出心念道:“那便多谢子陵兄了。”
就在二人心念交流之际,郑世子等人皆安慰秦清。
秦清道:“仙歌树不能再展诗词之叶,看来是天意了,多谢诸位所做的努力,我都记在心里。”言罢,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云中歌朗声道:“或许云某有办法。”
郑世子冷道:“你既然有办法,何不早早拿出,无端浪费这许多时间,仙歌树的诗词之叶能多开放一息时间,那也是好的”
秦清扬手阻住郑世子,转视云中歌道,“云兄真有办法。”
云中歌道:“不敢提有,但勉强或可一试,时间紧急,云某便不多言。”
话音方落,一套房四宝及一个金色的香炉现在空中,诸物皆被云中歌以神念托起,便连那张宽大宣软的白银纸,也平整的铺在空中,平稳如铺在条案上一般。
“烦请仙子代为研墨焚香,云某要沉凝才思,培养灵感。”
云中歌此话一出,郑世子皱眉道:“还是我来帮你。”
他分外瞧不得云中歌这般模样,只是知晓秦清心中所念,才忍住没呵斥云中歌。
“我来吧。”
秦清话音方落,神念朝诸物扫去。
水汽自动从空气中抽出,汇入血色的砚台,乌黑发亮的墨块抵在砚台中磨转起来。
不见有火光迸射,金色的香炉中,渐渐有淡淡的烟气浮出,袅袅生香。
云中歌盘膝悬空而坐,闭目沉思,仿佛真在苦搜诗才,寻觅灵感。
众人皆盯着他,不知作何感想。
待得砚台中浓墨化开,云中歌一跃而起,一把抓住狼毫大笔,浓墨蘸满,便在喧软的白银纸上走起龙蛇来。
但见他写道:“柳叶鸣蜩绿岸,荷花落日红酣。”
此二句方一在纸上现出,众人便忍不住叫起好来,“妙句!”
秦清亦清眸精亮,紧盯着云中歌,充满了期待。
众人皆是识货者,此二句才一入眼,便打开了一方天地,物象丰富,浓墨重彩,色泽鲜明,动静合宜。
单此两句,已有名篇气象。
云中歌心中得意,笔下丝毫不慢,转瞬第三句也落在纸上,正是:“三十六陂春水。”
众人正满怀期待的等着第四句,却听一道声音,如锤头一般,霍然砸来:“白头想见江南。”
声方入耳,正书写“白”字的云中歌大手一抖,蘸满浓墨的毫尖在宣纸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墨印,整篇墨宝就此毁弃。
无人注意云中歌的异样,皆被这奇风飞来一般的“白头想见江南”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