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凡间来 第642节

尽皆于心中暗暗一合,只觉以此句结尾,竟同云中歌所作的三句完美结合,浑然天成。

苏郡主讶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一首诗两人作,竟能如此珠联璧合、天衣无缝,实在罕见。”

她性格直爽,却未往深处想。

郑世子瞥了云中歌一眼,冷然笑道:“确实是桩奇事,都说写诗作词讲究心一脉,情由心发,即便再高妙的诗家,应和残作,也决然无法修补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如今却是出了怪事,不仅修补得天衣无缝,续作和原作,竟然想到了一处。我看中歌未写完的第四句,起头那个字,好像也是白字吧,莫非中歌你第四句也想补一句:白头想见江南?”

郑世子和云中歌的交情泛泛,只是彼此身份相近,偶然交际场合会遇上,实际上不过是点头之交,他对云中歌本无好感,也无恶感。

原本云中歌真做出来了绝诗妙词,他也不会心生妒意。

只因适才,云中歌好生猖狂,竟让秦仙子为他磨墨焚香,如此亵渎仙子,等若触了他的逆鳞。

此刻见云中歌丢脸,他哪还有放过的道理,冷嘲热讽一并奉上。

秦清面色骤冷,盯着云中歌道:“云兄说句实话,此诗真是云兄原创?”

饶是云中歌素富智计,城府极深,可如此巨大的尴尬骤然来袭,心神动荡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一鼓而涌上心头,一张俊脸红的快要烧着了。

岳子陵盯着缓步行来的许易,啊呀一声,惊道:“是你,鼠辈!你竟也敢到此!”

适才许易远隔千丈,于树下低饮浅酌,旁若无人地玩赏着月色。

如此近的距离,他的存在自然瞒不过秦仙子等人。

但揽月峰上,如许易这般安坐于幽静,于各处登高望远者计有数十人。

适才封禁场地,只封禁了其余三峰,因着揽月峰人少,且秦清等人在,云中歌并未着令封禁。

而这数十人散落各处,又不相扰,是以,秦清等人谁也不曾在意。

当时,岳子陵全副心神,全然都在如何在秦仙子面前露脸上,哪里顾得上旁的。

直到此刻,许易显露真容,他才认出许易来。

许易微微笑道:“如果适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八大仙门之一紫极阁门下高徒,岳子陵岳兄,失敬失敬。”

岳子陵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偷听我们说话。鼠辈,若非此地不便,定要叫你好看。”

许易笑道:“我好不好看不打紧,我却知晓,用不了多久,岳兄的脸上将十分不好看。”

岳子陵眉峰骤冷:“你到底在说什么?”

许易吟道:“风疾乌啼未了,雨来战已方酣,真是真非安在,人间北看城南。好诗真是好诗。云三公子啊云三公子,可怜你临终之前的大作,却被人如此剽窃。”

他此话一出,岳子陵如遭雷击,这隐在内心最阴暗角落的秘密,怎地如此轻易被人戳破。

二百一十四章 灰头土脸

许易先一句“白头相见江南”震动全场,又弄出个岳子陵剽窃,直听得秦清,郑世子等人,无不目眩神驰。

许易接道,“若我猜的不错的话,子陵兄的这首大作,应当是云中歌告知于你的吧。”

岳子陵面色急变,心海简直要炸的翻腾起来,怒声道:“什么剽窃,你敢污我名声,找死耶!”

话音方落,一道纯白神念直射许易。

眼见便要射中许易,秦清冷哼一声,无声息中,岳子陵神念消归无形,“岳兄,你我同属八大仙门,此次我代表八大仙门前来道贺,岳兄代表的是谁,我不管,但只要我在,还请岳兄规矩一些。”

岳子陵面如霜雪,勉强挤出笑来,“秦仙子误会了,我怎敢越俎代庖,实在是此贼欺人太甚!”

口上应承着,他心头极为惊惧,秦清的神念,他根本无法感知,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秦清的神念高过了他,至少到达了五阶,他分明记得大比之时,秦清只有真元一转修为,如今修成五阶神念,分明就达到了真元二转。

世上竟有如此天才,短短时日内,便能进阶?

秦清冷道,“岳兄若是不便,还请自去。”

岳子陵拱拱手,道,“我若自去,岂非任由这贼子,污我清白。”

关键时刻,他却分得清轻重,值此关头,他哪里肯离开。

不过,纵使他这般表明,他先前一番过度反应,落在众人眼中,谁都知晓,这突然冒出的青面汉子,极大可能说的是实话。

许易道:“子陵兄啊子陵兄,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人隐瞒?我真替紫极阁可怜,怎就收了你这等人物做门中弟子。”

“你来想想,这云中歌既有这白头想见江南,为何却先告知你那首人间北看城南?倘此白头想见江南一出,仙歌树又怎可能不被激活?你这是被人作了炮灰而不自知。想想吧,倘若此事传回八大仙门,你子陵兄到底会不会成为笑话。”

许易眼光犀利,洞彻人心,云中歌的那点小心思,怎能逃过他的法眼。

岳子陵如坠冰窖,那首“人间北看成南”怎么来的,旁人不清楚,他却清楚。

适才云中歌写柳叶鸣蜩绿岸之时,他也曾怀疑如此佳句,是不是云中歌陡生灵感创作出来。

此刻,这青面汉子陡然出现,直接喝破了关键。

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

如此一来,问题便出现了,云中歌既有更高妙的诗词,缘何不将这高妙的诗词赠与自己?

云中歌的居心就值得探究了!

摆明了先将一首中上的诗词与他岳某人,若当时有人听出这诗作乃是抄袭,便被戳破,也是他岳子陵受千夫所指,他云中歌毫无损失。

一旦他岳子陵安然度关,那云中歌心中便有了底气,此刻再展露身手,岂非又安全,又显得他云某人才高八斗、光芒万丈。

岳子陵越想越是气愤,枉他自诩智谋之士,今日竟被云中歌结结实实耍了一通,还对其心怀感激,真个是可悲可笑。

顺着许易先前的话,继续深入想下去,岳子陵不禁满头大汗。

若此等丑事真的传回八大仙门,不提紫极阁会给以怎样的重惩,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样继续在八大仙门的圈子里厮混。

道理很简单,因为涉及了秦清这位冷月仙子,什么故事都能传的极久极远。

岳子陵越想越怒,暴喝一声道:“云中歌!我万没想到,堂堂云家王族竟出了你这等奸邪小人,竟敢以此狡计,诬陷于我,我定不与你干休!”

他此声方一喝出,便等若坐实了许易的全部指证。

云中歌太阳穴突突急跳,一肚子的苦闷、狂躁、后悔、惊惧,汇成滔天巨浪,几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待得岳子陵这一声喝出,他陡然醒转,指着许易喝道:“哪里来的妖人,敢如此妖言惑众!说,你到底受谁人指使!”

不能承认,便是刀抵在脖子上,他亦不能承认。

他比谁都知晓名声的意义,一旦在此世上成了笑柄,他所有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更何况,今日之事涉及的众人,身份实在太过贵重,更有八大仙门的内门子弟。

他甚至可以想象,此消息一旦让族庭知晓,他那暂时被剥夺的世子之位,将永远离他而去。

从此以后,云家也不会再有任何资源向他倾斜。

狂恨之余,云中歌猜测起了许易的身份。

当日之事如此机密,怎会被此人知晓?他万万想不通。

当下他运转法诀,眼窝一热,直直朝许易灵台看去,却见许易灵台中真灵圈呈淡青之色,真魂强大却还未祭炼神魂,只是真灵圈大圆满修士。

小小一个阴尊,哪里来的这般胆量!

许易修成六阶神念,隐匿之法神妙,哪里是云中歌能够看破虚实的。

许易冷笑道:“事已至此,云家公子还要狡辩,真个叫人齿冷。若是你在旁的物什上弄鬼,叫某撞见,最多假作不知,然诗词乃某之至爱,岂容你亵渎。”

“好吧,既然你抵死不认,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知晓这白头想见江南的,云公子可还记得剑南路迎亲宴会上,云家三公子和吟秋郡主侍卫斗诗之事。”

“当时的场面可谓精彩纷呈,不止有白头想见江南,还有海上升明月,可怜天眷江边骨,真叫人大开眼界。如此诗词盛况,可惜某却不能亲见。”

“好在关冲城一战,我混乱星海得了不少须弥戒,弄到不少影音珠,恰巧某便见得一颗影音珠,内里记载着当日宴会的盛况。本来某不打算掺和你们这档次事,偏偏你要如此玷污佳作,叫某怎能忍耐?”

“想必你无论如何想不通,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嘿嘿,这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云公子你还要抵赖,总不会要某将当日出现的诗词都念上一遍吧?”

二百一十五章 一寸相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中歌知晓,再怎么辩驳已是无用,干脆死硬到底,转移视线。

他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星海余孽,莫非是慕光明你来中伤云某人?今日是我云家大喜之日,云某便不与你一般见识,若再胡言乱语,别指望那一纸条约能死困住云某。”

话至此处,他冲秦清一抱拳道:“秦仙子,此等宵小打扰仙子雅兴,是中歌之过,还请仙子速速将诗作录于灵石,喂食仙歌树,当能激活仙歌树。”

秦清盯着云中歌半晌,说道:“云公子真的无半点愧疚?孰是孰非我已听的明白,如此剽窃之作,即便激活仙歌树,我又有何面目再录仙歌树上的字?倘若我师知晓,是靠剽窃之作,才换来万卷诗词,恐也不会受。云公子请便吧,此间不需云公子作陪。”

刷的一下,云中歌脸色陡然黑了下来。

许易一千一万句指责,也比不上秦清如此轻轻一句。

他胸口好似挨了重重一锤,连退数步,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来,凄凉无比地盯着秦清。

郑世子冷喝道:“枉我此前还将你当个人物,阴祟诡异,欺世盗名,有何面目立于此地?速速滚开!看在野王世叔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

云中歌噙着鲜血道:“是非黑白终有昭告天下之日,你们都误会云某了,你们受人蒙骗,我不怪你们。”

言罢,瞥许易一眼,腾身而去。

岳子陵道:“此事必有误会,我去寻云中歌问个明白,诸位自便。”

言罢,他亦腾身离去。

许易冷笑道,“此等小丑,怎配与诸位为伍!”

狠狠摆了云中歌一道,他心中的烦闷稍解。

秦清道:“阁下先辱岳子陵,又辱云中歌,以二人颜色观之,与阁下都非久熟之人。既非久熟之人,自然扯不上深仇大恨,尊驾何以要落二人面皮?千万别再将见不得人侮辱诗词,拿来作伐。”

秦清此话问出,旁人皆暗道:“这秦仙子果然冰雪聪明。”

诚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之事,此人平白招惹云中歌和岳子陵这两大强敌,若无所图,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许易心道:“我怎与这二人无冤无仇,岳子陵这猖狂之辈,不提也罢,云中歌此贼,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心中如是想,口上却不能如是说,念头翻转,笑道:“仙子法眼如炬,我的确有所图谋。”

秦清道:“你倒是实诚,说说看。”

许易道:“我此来非为别的,只为仙子掌中那枚送了几次也未送出的诀珏。”

“大胆!”郑世子喝道:“就凭你这叛逆余孽,也敢如此与仙子说话?”

秦清不睬郑世子,盯着许易道:“听你的口气,当能激活这仙歌树?”

许易道:“闲话休提,仙子且看”

话音方落,许易大手一扬,一颗灵石直朝仙歌树射去,眼见仙歌树腾起的树叶便要将灵石卷住,许易的神念后发先至,覆盖灵石,字顿生。

下一瞬,仙歌树树叶将灵石卷住。

霎那之间,一枚金色的树叶,陡然亮起,字显现分明,却见上面书着:“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浣女隔帘春君少,湘妃幽怨齐侯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此诗入目,满场一片死寂。

好的诗词,是美妙的精神殿堂,众人皆不自觉的被带入到这美妙殿堂中,徜徉在精美的意境海洋中。

秦清更是由衷暗赞:全篇诗作精巧细致,用典经雅,尤其是浣女隔帘春君少,湘妃幽怨齐侯才。化用了两段古代著名的爱情故事,为全诗用典增色不少。

当然,全诗最精妙的诗眼却在结句: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若非将相思之意领略到极致之人,怎能道出此句?

众人正沉浸于这首美妙诗句营造的优美意境中,但听一声梵唱传来,心神皆震,胸怀顿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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