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等僧停住,望向明觉,明觉忙道:“咱们好容易将玄慈大师的证道金钵换到手,如今又出来了一个九心子传法坛城,却不知再拿什么去换?”
三位菩萨境大修士冷静下来,面面相觑,又缓缓坐了下来,明觉继续道:“刚才闻达师兄看出了此物端倪,但我以为赵道长依旧是不懂的,也难怪,若非闻达师兄执事菩提堂多年,一般人哪里看得出来,至少我是看不出来的。故此,小僧以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未下定论之前,还是不要让赵道长知晓太多的好……就算如此,只怕刚才也于他有所‘惊动’了。”
了缘赞道:“明觉说得不错,做得也很好。真要露了底细,怕是更加麻烦。”
明觉忙道:“也是小僧和这位赵道长打交道久了,对其心性略有知晓罢了。若是赵道长知晓了此物的贵重之处,怕是会给我天龙院出个大大的难题。”
闻达当即懊恼道:“都怪小僧……还好明觉师弟阻拦了,当时小僧差一点就说出口了。”
弘道略显激动,道:“这座坛城一定要留下来,这是我佛门圣物,于天龙院弘扬佛法极为要紧!补上了莲花生大师传法的第一步缺漏。了缘师弟,你们菩提堂还有什么道门的好物件没有,咱们先妥为筹划一番。”
了缘摇了摇头,叹道:“为了换回虹体,已经拿出了丹鼎、宝翅等等这许多物件,见了金钵,又给出去《无极图w……《无极图w刚拿出来,这位明使身上又摸出一个九心子传法坛城,一件跟着一件,当真是没完没了……这却如何是好?还不知他身上藏着多少我佛门至宝……”
明觉思索道:“小僧这次上了武当山,观瞻道门张大真人飞升大典,赵道长便是大典仪轨总管,想必和张大真人颇有渊源。刷经寺洞天是张大真人发现的,想必从中得了不少佛宝,赐给赵道长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一解释,大伙儿就明白了,了缘叹息:“红原之地为我所据之时,怎么就没发现这座洞天呢?”
众僧俱皆默然,片刻后弘道缓解道:“还好咱们加了个条件,可以派人前往刷经寺参拜,到时候须得仔细看看还有没有遗漏。”
明觉又道:“如今看来,赵道长所求的还有一幅《玄元十子图w,若是有了这幅图卷,想必换回坛城便有了几分把握。但也要好好思索一番交换的方法,至少不能让他知道坛城的重要性,否则赵道长怕是还要给小僧‘拉单子’……”
于是众僧苦苦思索解决之道,商议来商议去,得出的结论还是只能用东西换,明日先由了缘出手,瞧清楚九心子传法坛城的真假,确定之后再考虑交换的物件和方式。
最后,了缘苦笑道:“若这位明使再要拿出什么别的圣物来,怕是只能拼着打破规矩,不让他回去了。”
八月十六日大早,赵然穿戴齐整,汇合同样官服威仪的张居正,在天龙院十八名僧人、皇城司差役和翊卫司数百军士的护卫下,向着天龙院行去。
由官驿而起,沿金波湖北岸,过崇义坊,经戒台寺、东十三厢、北瓦子,而至天龙院。
一路上,凡经街道坊市,道路两旁都跪满了信众,焚香祈拜,信香如云。
到得天龙院时,此处已经人山人海,所幸皇城司早已将道路排净,大队人马簇拥着赵然和张居正便进了天龙院。
前头是明觉当先引路,周围十八名僧人紧随身旁,沿着亭廊转了几个弯,进入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
正中是高约三丈的三座巨大佛像,金光闪闪、流辉相映,各自披着红绸袈裟,正是天龙院的大雄宝殿。
正中是中央娑婆世界释迦牟尼佛,左侧为东方琉璃世界药师佛,右侧为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这三尊大佛两侧,又各有两位侍者。
释迦牟尼佛旁随侍的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药师佛旁随侍的是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阿弥陀佛旁随侍的则是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
此外,大殿周遭还供奉了十八罗汉像,壁画和雕梁上描绘的各种佛经故事栩栩如生。
上百名高僧立于殿中,目光齐齐扫向赵然,还有十余名公卿大臣附骥其后,其中赫然便有枢密副使野利旺荣、御史中丞费听庆夏、兴庆府的开封府尹高怀恩等人。
第十八章 明觉的烦恼
印光大师领头诵经一个时辰之后,念诵暂止,玄叶堂首座弘道登台,宣讲《妙法莲华经w。
《妙法莲华经w是佛祖所说之法,明示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的道理,所谓成佛《法华w,富贵《华严w,开慧《楞严w,是佛门三大经之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然难得有此机缘,便也趁势恭坐一旁听经。
“……诸善男子,如过去无量有边不可啊,小僧有这机缘和山间客共论书画之道,此为大福缘也。况且,不谈论利弊得失之时,和赵道长相处颇有如沫春风之感,他言辞之间,每每发人深省,令小僧道法更为圆融,极为相得……”
了缘不关心他和赵然之间相处是否“相得”,他只关心如何尽快将九心子传法坛城换回来,于是道:“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究竟应该怎么办,明觉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就这么陪同了缘找上门去当场挑明的话,肯定要被赵道长坑一把。
说起赵然,明觉是“又爱又恨”,不谈正事的时候,他恨不得从早到晚跟对方混在一起,写写字、谈谈佛道、聊聊明夏,可一谈到正事,对方就不是那个山间客了……
正在苦思之际,就见自己在金针堂的至交好友性真和尚从后面绕了上来,向了缘禀告:“首座,深秀大师问您是否有暇,现在有急事商议,想请您移步过去,就在我金针堂后堂。”
深秀是金针堂首座,在天龙院中地位与了缘平齐,但因为年轻,才七十多岁,入主金针堂也不过十多年,故此资历远没有了缘深厚,执掌的虽说是事务更重的金针堂,但让性真来请时语气却很恭敬。
了缘问道:“是什么事?”
性真道:“善耆国佛门来使,关于极西之地的事情,看看菩提堂中有没有记档的经文或者法器与此相关。”
了缘又问:“都有谁在?”
性真答道:“深秀大师及金针堂诸位长老。”
了缘点头,转身离开大雄宝殿,向金针堂而去。等他走后,性真笑问明觉:“师弟受命与这位赵道长联络,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可得了几幅真迹?”
明觉道:“多谢师兄当日提醒,令师弟我见到真人了。倒是得了一幅字,且与师兄同赏。”
第十九章 为成安鸣不平
两僧来到偏僻之处,明觉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将之展开:“我前些日子特意请的菩提堂阳梵师弟帮忙装裱,如何?可还过得去?”
性真点头:“阳梵师弟精擅此道,果然细腻齐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好句!好字!”
明觉眼角都笑得眯缝起来:“当日山间客在我亲眼目睹下成了这一句,我便由此破境,过了怖畏现起智,说来也是一段缘法。于是便以万两白银相酬,以为润笔之资,将这幅字惠存了。”
性真赞道:“一万银子买了个破关,当真便宜!上月听说师弟破境,一直没机会当面请教,原来是这么来的,羡煞我也!哈哈,似乎师弟上回入比丘境也是因为山间客书法?”
明觉笑道:“师兄这么一说,还真是,若非因为山间客真迹而邀约成安去我曲空寺,哪里能有机缘破境。这位山间客,的确是师弟我修行上的贵人!”
正说着,明觉忽然想起来,山间客是自己修行上的贵人,性真是兄何尝又不是呢?上一回是性真师兄为自己引荐金波会所的成东家,这一回又是性真师兄提醒自己有机会结识山间客,真要说起来,性真师兄才是自己这两次破境的始作俑者啊。
正好眼前有这么个难处,为何不问问性真师兄的意见呢?想到这里,明觉便将九心子坛城的事情说了,询问性真此事应该如何着手。
“其实若是山间客愿意交换,哪怕开价再高一些,咱们忍痛也换了,就怕他由此而知这座坛城的奥妙之处,到时候无论如何不肯换,难道咱们还真把他截下来不让回明么?”
性真沉思良久,道:“师弟所虑甚是,为今之计,由天龙院出面怕是不太妥当了,按你的说法,这位山间客是位明白人……”
明觉苦笑:“何止是明白人,堪称精明啊!”
性真点了点头,道:“那就看看能否从旁处着手……找个什么机缘,让别人出面?”
“别人?”明觉思索片刻,犹豫道:“莫非还得请成东家出手?他不是山间客的至交好友么?请他出面转圜,怕是很有希望……只是,这位成东家……”
性真摇头:“请成东家出面固然很有希望拿下坛城,但恐怕上头很难答应,你也知道,他如今可是咱们金针堂严密监控之人。”
明觉摇头:“此事说来很是离谱,成东家怎么可能是道门细作?你见过和满朝权贵、诸寺高僧往来如常的细作么?若非心底坦荡,成东家怎么可能如此高调行事?我看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若真是细作,他救天马台寺和迦蓝寺于水火之事怎么解释?你见过这么热心为佛门考虑的细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