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真叹道:“你说的当然是这么个道理,可奈何他有修行在身……”
明觉忿忿道:“这世上有修行的人多了,他一个大商贾,家财何止万贯,买两次正骨的机会,学一学长生之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再说他那个面具,买一个面具法器防身,这不是很正常么?这些事情他不都坦然承认了?还想怎么样?”
性真道:“深秀首座还想将他拘了拷问……”
明觉激动道:“咱们金针堂打探成东家的来历不是很清楚么?家世、背景一桩一桩都是清楚明白的,可首座就是盯着他不放,非要拿他拷问!三木之下,什么供状拿不到?好在宫里边、京中诸大寺庙都不许首座这么干,否则成东家这不白之冤还真就洗不掉了!”
性真挠了挠头,道:“你说的都在理,可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证明成东家不是细作呢?”
明觉呆了呆,忽道:“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个主意,师兄替我参详参详。咱们去跟虚谷长老说说,让成东家出面和山间客谈,若是能将九心子坛城换来,这不就证明成东家不是细作了么?”
性真迟疑道:“这……能行么?首座可是严令不得让成东家和明使会面的,你我可都是金针堂的人,强自出头,怕是多有不便。”
明觉想了想道:“我去找了缘大师,让了缘大师出面去和深秀首座谈!”
……
头一日的天龙院大法会进行到黄昏时分方才告一段落,留下太慈寺众僧继续晚间的诵唱功课,其余僧侣、权贵、信众便离去了,回去歇息之后,他们将继续参加明日的法会。
明觉一直守在赵然身边,不时向他解说着弘道大师所讲的《妙法莲华经w,目光也时常盯在桑措活佛和伽林真活佛身上,直到法会结束,这两位匆匆离去,才算舒了口气。
将赵然送回官驿后,明觉赶回天龙院,他此刻的身份是接待使,便没有返回金针堂,而是前往菩提堂。
等候多时,才见到刚刚结束议事返回本堂的了缘。将自己的主意向了缘道出后,明觉等待着了缘的答复。
了缘听后觉得有理,便再次返身出去,良久之后,了缘回来告诉明觉:“深秀首座同意了,你今晚便去寻那成安,你可以告诉他,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能为我佛门拿下九心子传法坛城,便算立下一桩功劳!”
兴庆西郊翠鸣山庄,成安正在听天马台寺住持龙央大师关于今日大法会的诸般经过,面上一直微笑,心中却在叹息,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回明。
因为情况特殊,成安始终处在龙马台寺和迦蓝寺的庇护之下,今日的涅槃大法会,他更是没有前往,直到现在,成安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前任名叫赵然,便是这位在今日大法会上移交玄慈虹体的明使。
正在谈论之间,龙马台寺客堂的知客禀告,说是天龙院明觉求见。
龙央皱眉道:“明觉不是接待使么?他来做什么?”
知客道:“明觉说,是关于明使一事,要来和成东家商谈。”
龙央望向成安,微笑道:“成东家,莫非山间客向天龙院提出,要见你?”
成安苦笑,自己和这位山间客之间“至交好友”的关系,是被佛门认定的,但这都是前任成安折腾出来的古怪,谁知道是真是假,闹得自己现在也不知该当如何应对。只是此刻肯定是无法推脱的,只能让那知客去请明觉进门。
第二十章 恍如四年前
明觉和“成东家”也算老相识了,也不遮遮掩掩,当即道明来意,请成安出面,和明使山间客商谈交换坛城的事宜。当然,他并没有告知成安坛城的真实意义,只是说此物盛放过玄慈大师虹体,天龙院认为此物有一定价值,希望能够留存。
成安当即拒绝:“明觉大师,如今我身处嫌疑,贸然去见山间客,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还是不见的好。”他不敢去见赵然这位大名鼎鼎的“山间客”,他对这位“至交好友”并不熟悉,若是对答不上——这是大概率的事情,那岂不是露馅了?
明觉劝道:“成东家,你的冤屈,我们都很是不平的,但你和山间客乃是至交好友,真要不见,反而容易让人猜疑。再者,我金针堂深秀首座言道,若是成东家能助我佛门留下坛城遗宝,便是为佛门立下一大功劳,对成东家洗白嫌疑是有极大好处的!”
此言固然在理,但成安依旧不敢去,不去最多是“保持嫌疑身份”,去了可就坐实了。
龙央一直在旁倾听,见明觉劝不动成安,于是道:“明觉师弟虽是金针堂的执事,但不是外人,成东家,老衲说两句可好?”
“大师请说。”
“明觉师弟所言乃是正理,这的确是个洗刷嫌疑的好机缘。成东家堂堂正正去见至交,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去反而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再起闲言碎语。以老衲想来,成东家担忧的可是天龙院?”
明觉道:“成东家安心,天龙院并无捉拿成东家的意的关系的确属实,或者至少这位山间客知道其中的关节,万万不要说漏了嘴。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又安慰自己,若是前任成安和山间客不是熟识,焉能弄到如此多的山间客真迹?想来两人之间的交情应该是错不了的,更或许,这位山间客也是三清阁中的同道?
胡思乱想之间,便到了兴庆西门,此时已经深夜,城门紧闭,但明觉是有天龙院令箭在手的,不多时便将城门叫开。
正好乌兰大师也从迦蓝寺在城外的山庄赶来汇合,于是几人一起来到金波湖畔的官驿。
成安望着依旧灯火明亮的金波会所,感慨道:“这都快三个月没有回去了。”
龙央劝道:“成东家立下这桩功劳,怕是就可回去看看了,只需金针堂说一句话,天龙院便不会为难成东家,朝中李氏那帮人更奈何不得成东家。”
一行转到官驿东门,就见门外有人喧哗。
抬眼望去,却是早已在此等候的性真正让几个护卫军士驱赶一个和尚。那和尚嘟嘟囔囔了几句,在性真“再要喧哗便将你锁拿进红莲堂”的威胁下愤然离去。
明觉询问究竟,性真道:“这和尚要见赵道长,说什么赵道长欠他银两,真是莫名其妙,简直是失心疯了。”
明觉也奇道:“是哪里的和尚?打秋风打到官驿来了?”
性真摇头:“他自称是什么大雷音寺的住持,叫觉远,师弟听说过么?”
明觉想了想道:“是熙河外积石山的大雷光寺么?这座寺庙似乎没什么名声,住持叫做觉远?”
旁边的龙央和乌兰都摇头以示不知,于是性真将这段插曲抛开,向成安合十:“成东家,多日不见了。今番会见明使,由小僧和明觉师弟作陪。”
成安道:“见过性真大师,成某也想请龙央大师和乌兰大师一起前往,不知可否?”
性真点头:“自无不可。”
赵然正在官驿之中歇息,虽说官驿很大,前后六进,套着十三个院落,但他是黄冠境的修士,这座官驿又没有佛门法阵遮掩,门外动静若是闹得大了,还是能够有所耳闻的。
刚才隐约听闻觉远在外面闹事,他便感到一阵好笑,没有出去相见,听凭觉远被拒之门外。后来感到似乎有人又到了,只是声音不大,听不出是个什么章程,便在房中静候。
过了稍顷,便有人敲门,赵然听出共有五人,其中一位是这些日子脚步声听得熟悉的明觉,心道莫非又是天龙院那五个和尚?
打开房门,头一个进来的正是明觉,跟在明觉身后的,却是性真。赵然认识性真,但估摸着性真怕是不认识他,于是礼貌性的点头示意了一下,将他让进房中。
再后面进来的这三位,就令赵然哭笑不得了,头一个便是这两天想见而不得见的成安,自己还在苦苦筹谋怎么想个法子见面,人家却已经堂而皇之登门拜访了。
成安身后跟着的两大“保镖”也是熟人,却是天马台寺和迦蓝寺的两位住持:龙央和乌兰。
进门之后,成安望着赵然呆了一呆,旋即大笑道:“赵道长!山间客!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赵然呵呵笑道:“成善信,贫道之前就在想,也不知能否和善信相会,今日可好,正可与成善信一叙旧谊!”
两人见面,格外亲热,其中尤以成安为甚。他是见过赵然“真容”的,却没想到这位山间客赵然居然就是前任成安,前任成安就是送还玄慈虹体的明使,当真是喜出望外——如此一来哪里还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