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猪油白釉碗破的地方太多,而且大多是碗壁。
主要是不太好设计:全是窟窿,且大小不一,可选图样余地太少是一方面。
其次,单色碗,还是白釉底胎,修补后呈现的图案既要美观,色彩还不能太单一。
关键的,既要与原器协调,还要突出色调、光暗,以及残缺的艺术效果。
林思成细细端详,一看就是好久。李贞和肖玉珠静静的站在旁边,盯着白釉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这碗破成这样,竟然都能补好?
特别是李贞,正因为懂得多一点,感受才更为强烈:两毫米厚的瓷胎,修补后的漆胎能有多厚?
当然也是两毫米。
能补到光滑无痕,与原器浑然一体的程度,商教授都做不到。
不由自主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越想越觉得肖玉珠的那句话好有道理:学会了漆缮,还留什么校?
其实并不冲突,但谁不想让自己的生活质量更高一点?
正暗暗转念,林思成“哈”的一声:“有了!”
李贞和肖玉珠一头雾水,顺着林思成的目光,看向工作室对面。
午后的阳光斜过树桠,白杨的枝头挂满碎金。
微风乍起,带起了檐角铜铃,发出三两声碎响。树冠“唰唰”的抖动,卷着几片新落的树叶扑向台沿。
地上已然落了厚厚的一层,经过多日的发酵,许多已然变色:金中泛黄、黄中泛褐,褐中泛黑。
反差很大,视觉的冲击感也很强,霎时间,李贞的心中一种莫明的感触:“生出于,长于此,落于此,葬于此……”
林思成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李贞的脸微微一红:“怎么了?”
林思成摇摇头:“没怎么!”
就觉得她挺文青。
他回过头,开始调配颜料,剪制金箔。
然后补绘,就画杨树叶。
足够美观,色彩对比也强,主要的是,不会破坏原器本身的优点和观感。
说干就干,但画着画着,林思成停下笔,狐疑的打量了一圈:怎么越画,越透着一种“孤寂”的感觉。
像极了李贞喃喃自语的那句:生出于,长于此,落于此,葬于此……
林思成一个激灵:不是……文青这东西还传染的?
问题是,画到这个程度,他想改都没办法改。
算了,都画成这样了?
林思成继续往下。
破的地方太多,工序也多,也就更费时间。
大致将窟窿补绘了大半,又用金箔贴了一个碗边,天色也暗了下来。
瞅了瞅,差不多还剩三分之一的工作量。
林思成大手一挥:“下班!”
“啊?”肖玉珠愣了愣,“不趁热补完?”
本来就是冷补,哪来的热?
“该休息就休息,该吃饭就吃饭,钱一时又赚不完?”林思成故意逗她,“合着你不出力是吧?”
肖玉珠皱了皱鼻子:“哪有?”
她就是过于震憾,太过投入,太过专注,一直在脑海中想像:补一半都这么漂亮,这碗要全部补出来,该有多好看?
“林思成,明天继续吗?”
“明天要去实验室,估计没时间。”
“哦~”
不舍的瞄了一眼,肖玉珠又帮忙收拾。忽地,她又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林思成:“林师兄~”
她故意夹着嗓子,只喊了个名字,就激的林思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肖玉珠,你给我好好说话!”
“不解风情!”肖玉珠哼一声,“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食堂就行!”
“别啊,辛苦了一整天?吃点好的……”
话还没说完:“当当~”
三人齐齐的回过头。
路灯的清辉下,叶安宁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身边还有一位女士,三十多岁,身材很高,戴着眼镜。
隐约间,透着几丝知性、优雅的书卷气。
正要打招呼,女人“呀”的一声:“好漂亮?”
随后,她盯着只补到一半的白釉碗,眼中流露出几丝迷醉:“朴素、安静、残缺、孤寂,而又自然……”
哈哈,这文青范儿……又来一位?
第111章 什么都敢买?
“安宁姐,你们先去办公室,我马上来!”
“肖玉珠,你去泡茶!”
正安排着,女人摆了摆手:“不用,这里就好!”
说着,跨进门来,盯着桌上的两只碗,双眼泛光:“你好,能不能看一看?”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林思成点头:“当然!”
“谢谢!”
女人点头,从包里掏出眼镜。戴上后,就盯住那两只碗,脸上流露着浓浓的欣赏。
“漂亮……”
“太漂亮了……”
林思成怔了怔:就感觉这位的审美观,和肖玉珠有的一拼?
洒金钵还好,已经完工,绘了彩,还贴了金,视觉效果确实不错。
但另外一只就只绘了一半,还未做修整,好几片叶子的色调都还没调匀。裂缝也没做任何修饰,甚至碗边上还开着两个豁口。
反正林思成就觉得,和“漂亮”半点都不沾边。
瞄了两眼,李贞递上毛巾,林思成接到手中擦了擦:“安宁姐,你们先坐,我去洗一洗!”
叶安宁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打量。
工作室足有两百个平方,暂时只用了一半,另一半还空着。但既便如此,也显的很是空旷。
但很是整洁,为数不多的几台机器擦的锃亮。墙很白,窗边、木架上摆满了绿植,闻不到任何粉刷过的味道。
再想想,机器到了应该才一周多吧,林思成一直在和舅舅规划项目,设计报告,肯定没时间管。
那就是其余两位。
李贞她见过,印像还很深:很漂亮,透着几份温和,以及淡淡的书卷气。也很麻利:感觉在实验台上,和林思成配合的极为默契。
另一位稍显年轻,和林思成差不多大,眼神灵动,很是机灵。但想来,更要贪玩一些。
所以,这里能这么整洁,这位李老师应该辛苦了好几天……
转念间,肖玉珠端来了茶,叶安宁说了声谢谢,接到手中抿了一口。
肖玉珠笑了笑,眼睛亮了一下:好漂亮?
皮肤好嫩好白,笑的也好看,头发亮的像缎子一般。
还高,那两条腿比她命还直,还长。
正目不转睛,林思成出了隔间。
听到动静,女人直起了腰,目光扫了一圈,落在林思成的脸上。
来的时候,叶安宁说今天请的这位有点年轻,又提醒她:这位的鉴赏水平很高,文物修复水平更高。
白婉还开了句玩笑:有多高?
现在知道了……
暗暗赞叹,她伸出了手:“林同学,我叫白婉。这次是来西京旅游,凑巧淘了两件东西。也没认识的人,就想让安宁请人帮我看看……麻烦你了!”
“你客气!”
林思成握了握:“具体是什么?”
“金饰!”
白婉回了一句,低头拉开了包,
林思成却怔了一下,看了看叶安宁。
叶安宁抿嘴笑笑,微微一点头,又轻轻摇了摇。
林思成顿然明了。
他问:行家?
叶安宁:稍懂点,基本还是外行。
所以,林思成不得不佩服。
原因很简单:金饰价高,何况还是古玩,一件少些也是好几万。
当然,一赔也是好几万……
暗忖间,白婉取出两只盒子,不大,约摸巴掌大小。虽然不是古董,但雕刻的很古朴。
轻轻打开,往前一推,一抹金光映在了林思成的脸上。
他眯了眯眼睛:缠臂金钏?
乍一看,像一只弹簧:
内外五圈,连环叠绕,金环一般粗细,口径一般大小。
环外錾刻十二生肖,依次排列,环首与环尾渐渐收窄,无任何饰物。整体而言,既美观又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