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成一手一口箱子,满头的汗。
看她把保温袋挂到门把手上,林思成笑了笑:“师姐不用,不重!”
“这么多的汗,喝酒了!”
“和王教授喝的!所以早上起来跑了跑,发了发汗!”
“哦!”
打开门,进了工作室,林思成把箱子放在长案上,又进休息室洗手。
李贞把一只收纳袋递给他,就三样:牙刷、牙膏、毛巾。
“哈哈……谢谢师姐!”林思成连忙道谢,“我还真给忘了!”
昨天他满脑子都是杨会长,琢磨着怎么尽快送进去,能想起来带被褥就不错了。
也就几分钟,林思成收拾利索,办公室的茶几上摆好了早餐。
三盒汤,三块牛肉饼,两屉小笼包。
林思成有个习惯:头一天喝酒,第二天贼饿。顿然食指大动,说声了谢谢,抄起筷子就干。
办公室里沉寂下来,就只有林思成“稀里哗噜”干饭的声音。
李贞抿着嘴笑了笑,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吃着吃着,林思成回过味来:这气氛,怎么有点不大对?
正转着念头,想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门口传来一声怪叫:“你俩吃饭不叫我?”
转头一看,肖玉珠双手插着外兜,一脸嫌弃的盯着他们。
林思成“呵”的一声,扬了扬下巴:“那是喂狗的!”
“呀,谢谢师姐!”
肖玉珠才看到桌上还摆着一份,忙跑过来,搂了一下李贞的脖子。
然后又得意扬扬,环指着工作室转了一圈:“我俩厉害吧?”
“厉害!”林思成点点头,“加工资!”
肖玉珠眼睛一亮:“真的?”
“骗谁也不能骗小孩!”
肖玉珠捏着拳头,朝着他晃了晃。
等她坐下来,林思成已经开始擦嘴了:“你们今天没课?”
“没有!”
“那正好,帮我把洒金钵和猪油白补起来。”
李贞眼睛一亮:“什么补?”
林思成漫不经心:“大漆!”
肖玉珠刚咬了一口包子,嘴不由的一张,油汤淋淋漓漓的往下滴。
前襟淋了半边,她才反应过来,忙抽出纸巾的擦。但两只眼睛布灵布灵:厉害了,我的哥……
这些天打扫卫生,李贞顺带讲了讲,说林思成用金缮补了一樽晚清梅瓶,商教授赞不绝口。
肖玉珠当然信,还兴奋了好几天。说以后跟着林思成既能挣工资,又能学手艺,她赚大便宜了。
因为大学期间,学校就不教金缮,除非读研究生。
但大漆,九成的研究生的都学不到,学也只是学一点理论。
因为大漆更偏商业,只涉及很少的“展览修复”,教授任务中占比很少,大部分的教授都不怎么研究。
甚至于,大部分的博物馆都不怎么研究,研究也只是以“锔钉”、“金缮”为主。
原因很简单:漆缮技术难度太高,而博物馆的文物就只能展览,又不能卖。说白了:博物馆没动力,研究员更没动力。
但对于身为学生的肖玉珠而言,这不是天上掉馅饼?
不需要学多高,只要会调大漆,能糊弄着把瓷片粘一块,不开,不裂,这辈子就稳了……
霎时间,肖玉珠的眼睛冒起了光,“腾”的站了起来:“林思成,我不要工资了……教我……哦不,我给你交学费,你说多少就多少……”
林思成怔了一下:“你不是决定,考王教授的研究生吗?然后想办法留校……”
肖玉珠不屑一顾:“学会了漆缮,我还留什么校?”
“不是……肖玉珠,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对对对……我没出息……”
肖玉珠弯着眼睛,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林师兄,渴不渴,我给你沏茶……”
林思成“呵”的一声,刚想说什么,又顿了一下。
李贞虽然默不作声,但双眼泛光,透着几丝向往,以及渴望。
“商教授不教?”
李贞点头:“应用场景太少!”
林思成恍然大悟:商教授首先是教授,不可能专门给李贞开小灶。
李贞又连忙强调:“不需要你特意给我们教,补的时候,顺便给我们讲一讲就行!”
林思成点点头:“但这样,也就学个皮毛!”
“够了!”
李贞重重点头,又看了肖玉珠一眼。
肖玉珠秒懂,连忙点头:做人,要知足!
第110章 又来一位
缺口已经补好,包括细微的缝隙也已填充。
其实漆缮工艺的部分,基本已经完成。
但肖玉珠依然双眼放光:补的太好了。乍一眼,几乎就看不出这是补过的。
哪怕酱色的钵口有好大一块是黑的,哪怕洁白的碗壁上左一块褐,右一块黄。
但平整光滑,甚至用手摸,都感触不到任何痕迹。
更像是打翻了颜料罐,不小心沾的油漆。
肖玉珠伸出手指,轻轻的拂过漆面:“太漂亮了!”
林思成怔了一下:肖玉珠,你这什么审美观?
白中夹褐,酱中掺黑,左一块补丁右一道缝,就跟狗舔过一样,哪漂亮了?
小孩的世界,搞不懂……
瞄了一眼,他三两下戴好围裙。李贞反应过来,也连忙戴了一件。
肖玉珠一脸茫然:“我干嘛!”
“看着就行!”
“哦!”
她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搬着工椅,坐远了一点。
林思成一脸奇怪:“你干嘛?”
“不捣乱啊?”肖玉珠理所当然,“省得碍手碍脚!”
啧,这自觉性。
问题你坐那么远,你能看清个啥?
“坐过来,不然我讲都没办法给你讲!”
肖玉珠一脸喜色,又搬着椅子屁巅巅的跑过来。
大漆的部分已经补好,她还以为林思成今天没什么讲的了。
三两下调好漆料,林思成戴好手套:
“这两只碗现在状态,是经过清漆粘合、漆膜成形、漆线堆塑、自然阴干,又分层打磨之后的状态……”
“之后,便是底漆、仿釉或彩绘、金缮、贴箔……如果不做仿旧褪色处理,就直接可以罩漆固色……”
肖玉珠越听越兴奋:这不就等于,林思成接下来,还要完成整个的“金缮”流程?
同样,这个她也没学过。
转念间,看到李贞嘴唇嗫动,像是在默背,她才反应过来:“等会,我拿纸和笔……”
林思成一脸无奈:真是服了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感觉一兴奋,智商直接归零?
“笨死了,用手机录啊?”
“对哦……咦,不对?”她眨巴着眼睛,“被人听到怎么办?”
林思成叹气:“全是书里的知识,录了有什么用?”
手艺手艺,不亲眼看着师父干,不让师父手把手的教,光看理论没半点用。
肖玉珠乖乖点头,打开了手机。当然,只录音。
李贞只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递颜料,递画笔,剪金箔。
林思成有条不紊,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先刷清漆:以增强附着力。
再补釉:以增加亮度。
绘金,金缮:既突出原器残缺、寂的美感,又能与原器完美融合,相得益彰。
最后,罩漆,固色。
既便是已经见过一次,李贞依旧惊叹:只觉得这只洒金钵,比上次的那樽梅瓶的艺术成份还要高。
好像还有一种错觉:比起上次,林思成更加熟练,更加从容。
肖玉珠更是张开嘴,久久合不拢。
好歹也是大学生,成绩还贼好,但想了好半天,就憋了仨字:“好漂亮?”
林思成也瞅了瞅,又点点头:还行。
乍一看,色调不如上次的梅瓶鲜亮,对比效果也不是很突出。但不管是工艺、还是艺术水准,其实都要比梅瓶高的高。
放在一边自然阴干,林思成又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快十二点了。
吃饭,下午继续。
同样的工序,但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