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所在的哈铂柯林斯出版社,敏锐地察觉到《金陵大屠杀》巨大市场潜力。
这种种族和历史题材,让他们看到了当初《辛德勒的名单》带来的疯狂热议。
在专业的媒体和图书运营下,基于北美华人群体的热情邀请和声援,张纯如开始了从洛杉矶到各洲的签售和专访。
旧金山史维会、金陵大屠杀索赔联盟、加拿大和枫会、哈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
无数的相关组织和历史学术机构邀请她去交流、演讲。
2月初,刚刚结束芝加哥签售的张纯如接到苏珊的电话。
“Iris,《金陵大屠杀》已经攀升到《纽约时报》畅销书榜的第11位了!”
芝加哥图书馆窗外寒风呼啸,她却感到一股灼热的浪潮从心底涌起。
就像拍这部电影的路宽一样,他们从来不在乎作品能换来多少收益。
这样的严肃题材作品,能在登上畅销榜的高位,实属不易。
这颗赤子之心追求的是影响力,要让更多的人看到、知道这段历史,才是成功。
她站在芝加哥图书馆的窗前,指尖轻轻抚过《拉贝日记》的扉页,纸张的触感像电流般穿透身体。
呼啸的寒风与书页间翻涌的历史热流形成奇异的共振。
那是三十万冤魂的呐喊,是长江水冲刷不去的血痕,此刻终于通过她的笔尖获得了声音。
她的眼眶发烫,视线模糊中仿佛看见爷爷张藩坐在摇椅上对她微笑。
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映着1937年太仓燃烧的米仓,而她手中的钢笔正将那些飘散在历史尘埃里的火星重新聚拢成火炬。
那些在档案馆泛黄的纸页间蛰伏了六十年的亡魂啊,即将等到属于他们的正义审判!
此刻台下心情极度释放和轻松的观众们,已不知不觉落入了导演的叙事陷阱。
只不过他们以为的一帆风顺,哪里又有这么简单。
日右翼在北美的势力开始了疯狂的舆论反扑,一如当初真实世界的刘伊妃受到的攻击和骚扰。
《华盛顿邮报》的“中立评论员”突然刊文质疑《金陵大屠杀》的“数据夸大”,称“30万死亡人数缺乏严谨档案佐证”,却对书中引用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决书视而不见;
丰田、索尼等日企的北美公关部紧急致电合作媒体,暗示“过度报道历史争议可能影响商业关系”,各大媒体纷纷撤下书评,换上一则日苯料理文化的软广;
右翼学者在智库报告中将大屠杀称为“战争中的不幸事件”,并“遗憾”张纯如“被仇恨蒙蔽”,甚至搬出广岛原子弹的受害者照片,试图模糊加害者与受害者的界限;
极右论坛“真相研究会”得知张纯如的家庭住址,信箱里开始出现剃刀片和染血的《靖国神厕导览册》,电话里机械的日语录音重复着“あなたは嘘つきだ(你是骗子)”;
日苯驻美领事馆的“文化参赞”以“学术交流”名义约见美国大学历史学教授,私下递上“修正史观”的资助项目,要求他们公开质疑书中“百人斩”报道的真实性;
更令人作呕的是甲级战犯东条英机的孙女东条英布子,暗中资助了一部名为《骄傲》的电影在鬼子本土上映。
影片否认了大屠杀的存在,明里暗里为畜生东条英机进行洗白,引起了亚洲国家的极大愤慨!
短短两个月,风云突变!
包藏祸心的反对者高潮,发生在1998年5月。
日苯驻美大使齐藤邦彦,配合着右翼势力在北美的搅动风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他声称,张纯如的《金陵大屠杀》是“非常错误的描写”,且日苯政府已通过教科书和官方声明“多次道歉”。
齐藤的发言并非单纯的外交表态,而是日右翼与西方利益集团合谋的历史修正主义行动。
企图通过政治权力、资本操控和媒体话语的三重绞杀,将张纯如的真相揭露扭曲为“争议”,最终实现对大屠杀叙事的系统性篡改。
这是他们一贯的丑恶嘴脸!
看到这里,台下部分的西方观众已经感到作呕!
这不就是电影中的福田吗?
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压力给到了张纯如,她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发声。
她深知若保持沉默,这段历史将再次被掩埋,三十万冤魂的正义将永无昭雪之日。
唯有持续发声,才能撕破西方对亚洲苦难的“选择性记忆”,迫使国际社会正视日军与纳粹同等的反人类罪行。
张纯如直接联系了《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等主流媒体和电视台,在1998年7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大银幕上,刘伊妃扮演的张纯如站在镁光灯下,目光如炬,声音沉稳有力。
“如果齐藤邦彦大使认为我的书有大量的失实之处,那我愿意同他在全国性的电视台进行公开辩论。”
“在此请记者朋友们表达我的立场,如果大使先生不敢应邀,就请停止你的言论,并道歉!”
张纯如的新闻发布会如同一枚核弹,只不过这次没有落在鬼子本土,而在北美舆论场掀起了滔天巨浪。
镁光灯下那个身着素色套装的华裔女子,以笔为剑的姿态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学术争论,而是一个普通人对国家机器的宣战。
正如她在日记里所写:当所有大门都关闭时,真相会从窗缝里渗进来。
此刻这扇窗,正被张纯如用血肉之躯,抵在历史与遗忘的悬崖边缘。
《历史的天空》的叙事节奏极复杂,明暗线依靠转场交替前进,在下阙开始逐条补齐。
但总体而言,电影宫的观众们都清楚,张纯如和齐藤邦彦的电视辩论将会是最后的高潮了。
可按照电影的叙事结构,魏特琳条线的结果会什么时候交待呢?
剧情往前推进,很快给出了答案。
1998年11月,香槟城的深秋。
窗外的枫叶早已凋零殆尽,枯枝在寒风中颤抖,发出细碎的呜咽。
张纯如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惨白,映照着她憔悴的面容。
距离与齐藤邦彦的电视辩论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像一团纠缠的荆棘,刺得眼睛生疼。
右翼的骚扰从未停止。
深夜的恐吓电话、信箱里的死亡威胁、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
她甚至不敢拉开窗帘,生怕窗外某处藏着一双监视的眼睛。
母亲张盈盈知道女儿的精神压力不小,推门进来,将一个包裹轻轻放在桌角。
“纯如,休息一会儿吧,看看书迷的信。”她的声音轻柔,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张纯如抬头,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妈妈,我压力很大。”
旋即又长舒一口气自我鼓励:“不过快了,我很期待把齐藤邦彦驳得哑口无言的场面,我要让他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张纯如回身在母亲身上靠了一会儿,待她走后,捂着脸深呼吸了几口,随即拆开了包裹。
似乎只是惯常的一次回信,她很珍惜书迷们的热爱。
坚强如她,也需要志同道合的支持者。
那是灵魂的慰藉。
镜头前,女主角刘伊妃的表演非常自然。
高清镜头怼脸,镜头里是她几乎素颜状态下的皮肤,细腻但不乏瑕疵。
剪刀划开胶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纸箱敞开的刹那
一张张照片滑了出来。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照片上,一把锈迹斑斑的刺刀贯穿婴儿的胸口,而婴儿的脸被拙劣地替换成她孩子的模样。
血红的英文标语像毒蛇的信子:“Penalties for perjurers!(对作伪证者的惩罚)。”
张纯如被突如其来的恶意惊吓得趔趄倒地,重重地撞在橡木桌边。
所有人心里一顿,看着大银幕上的张纯如似乎根本忘却了头部的剧痛,有气无力地伸手去够药瓶。
这是心理医生给她开的精神类处方药,用于镇定。
于是特写镜头里出现了似乎在神经般抽搐的小拇指。
指节因为刚刚照片的刺激和处在崩溃边缘的精神状态,像是弹钢琴般地敲击在橡木桌面,只不过节奏异常地错乱。
神经官能的紊乱,很快就传递到整个手掌,变成了不受控制的混乱节拍。
当指尖终于触到塑料药瓶时,张纯如突然泄了力气,瓶子咕噜噜滚向阴影里,消失在了画面中。
她苦笑着放弃了,想开口喊母亲帮忙,却只能从嗓子里挤出难听的咳痰声!
“呵。。。”
她的脸色倏然涨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怖的事实。
白皙秀美的面容上,青紫色的血管因为激愤和恐惧若隐若现,像瓷器被冰锥刺出的裂痕,沿着苹果肌蜿蜒至唇角。
恐惧像冰水灌进肺里,她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指甲陷进皮肉。
镜头没有直接拍她,而是让张纯如出现在书房的镜子里。
嘴唇无声地开合,却只有嘶哑的气音,像一条搁浅的鱼。
马克杯被撞翻,褐色的茶渍在睡裤上洇开,变成了蔓延的污血。
张纯如盯着那片污渍,突然想起《魏特琳日记》里那个被刺刀挑起的女婴。
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叠,而她似乎要被被困在永恒的噩梦里,连尖叫的权利都被剥夺。
张纯如的母亲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纯如!”
华裔女作家心如死灰地抬头,对母亲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眼角蓄积的泪水簌簌掉落。
中国女演员的精湛演技让现场所有人看地暗暗心惊,但联想到刘伊妃本人曾经真的罹患失语,又不免感慨一句天道酬勤。
张纯如一家陷入了绝望。
还剩三个星期就要对敌齐藤邦彦,如之奈何?
华裔女作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静静地待了一个下午,为了不叫家人担心,再推门出来时已经面带着微笑了。
张纯如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丈夫和父母:
即便不能讲话,我还有笔,还有你们,我甚至可以现在就学手语。
不要担心,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翻开手记写了两句话鼓励、开导自己,却看得观众们心绪沸腾
声音可以被夺走,但思想不会。
话语可以被扼杀,但真相不会。
张纯如返身到书架边上,想了想翻开了自己第一次复印的那版《魏特琳日记》。
她想要从这位伟大、善良的女性身上寻找力量破局。
窗外,夜色如墨。
屋内,一盏孤灯,一支笔,一个倔强的灵魂。
依旧是通过近似场景的转场,时间来到了1940年4月初,魏特琳也正坐在一盏孤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