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娱浪子,怎么被天仙改造了? 第675节

  魔都公司沈星打断了她:“你父亲!?”

  “如果不是你父亲,你现在已经在北影厂或者上影厂了,又何必沦落至此呢?”

  曾文秀生于1959年的金陵电影机械厂家属院,父亲是《霓虹灯下的哨兵》的编剧,1969年因私藏安东尼奥尼版纪录片胶片被下放某干校。

  不久郁郁而终,家里只剩曾文秀一个养女。

  她本人的成绩和美术才华一度获得了北电抛来的橄榄枝,但在政审中被刷了下去,最终调剂到了金陵艺术学院美术系。

  “闭嘴!”

  曾文秀美则美矣,但从来不是弱不禁风的女画家,秀眉一挑就想把这个眼高手低的公子哥赶出去。

  他身上充满了不可一世的优越感,在学校里还没有多么明显,似乎一进入社会就忙不迭地市侩了起来。

  两人争吵的声音渐大,已经逐渐被养活过来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曾文秀赶忙回身抱起他安抚。

  “文秀,我们缘分已尽,但我还是想劝告你一句。”

  “这个孩子,连他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管他,你又何必如此呢?”

  “即便我们没有走到一起,但请你也为自己的下半生考虑一下吧。。。”

  沈星走了,但还是很绅士地给她关好了门,又留下个信封,里面有些钱。

  她一个电影制片厂的女职工,虽然工资比一般工人要稍高,但总归养个孩子是很吃力的。

  也就是厂长心善,给她单独匀出了间家属区筒子楼里的宿舍。

  曾文秀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想起了救他回来的第一天。

  那一天,他的声嘶力竭简直让人无可奈何。

  一直到自己抱着他在自己的画布前转悠,上面画的是金陵电影制片厂作品《屠城血证》的分镜头和勘景图。

  这孩子伸着小手努力去触碰那些画布上的黑白和油彩,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哭泣。

  看来跟她有缘,也跟电影有缘。

  力排众议的、或者说是在大家眼中一意孤行的曾文秀,彻底成为了一个还没结婚的单亲妈妈。

  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呢?

  姥爷姓路,便也姓路好了。

  又引用着“心宽路自远”的说法,给他取名叫路宽,简单、顺口、好记。

  曾文秀从此过上了艰辛的生活,毕竟一个人带孩子,在这个年代简直是地狱难度。

  闲言碎语太多,也无从止息。

  譬如这是她和沈星的孩子,后者始乱终弃,她只能带着私生子过活;

  譬如这是她和厂里某个领导的感情结晶,不然为什么领导会单独给她安排一间宿舍?

  总之,这个坚强、善良的姑娘,因为自己一向被嫉妒的艺术才华和老厂长的礼遇,成为了被传闲话的对象。

  她可以充耳不闻,可以横眉冷对,但经济上的压力总归是要面对的。

  这个热爱绘画和电影的女孩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那些颜料和器材都是很贵的。

  现在变成了孩子的尿布、奶粉、衣服。

  但这个小路宽,有一样好处。

  每当她在绘画、绘制分镜头和勘景图,甚至在帮忙剪胶片的时候,儿子从来不哭。

  他会很好奇地睁大眼睛去观察色彩、线条、动静。

  再大一些,他会在厂里到处调皮、玩耍,好奇地去各个电影制作部门逗留、耍宝,看叔叔阿姨们的工作。

  即便生活很艰难,但如果就这么走下去,单亲画家妈妈和小路宽的故事也会很美好。

  但时代风云礼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1986年,朱大珂在《文汇报》上发表了《谢进电影模式的缺陷》一文,对后者进行了艺术和正智的双重批判。

  同时,国内文艺界也掀起了一场“大讨论”。

  很多文艺工作者选择了明哲保身,划清界限。

  但曾文秀这个轴地不行的女孩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

  1982年执意要收养这个孩子;

  1987年,她又因为因坚持在《雨花台》布景中使用印象派风格,被调岗至洗印车间,原美术指导的职务和编制能否保住也存疑。

  说到底,她像自己被下放干校,郁郁而亡的养父一样,从来都只是个单纯的艺术家。

  他们都是前男友沈星眼中的傻子。

  1988年,路宽7岁了,也开始记事了。

  但母亲和姥爷的污点让他无法在厂里的子弟小学念书。

  曾文秀也没有经济能力送他去金陵更好的学校,就在出租屋附近的锁金新村第一小学念了一年级。

  这一年的曾文秀29岁,但文艺少女的活泼恬静尽去,只剩下灰心。

  于艺术一途,她仍有激情,但已无余力。

  唯一能支撑她走下去的,就是把儿子路宽抚养长大。

  于是这对母子开始了艰难困苦的生活,窘迫而无奈。

  曾文秀在厂里收到排挤,基本闲置。

  从美术指导的岗位待岗后,她被发配到了剪辑车间做胶片整理员,月工资78元。

  每天七点半,她裹着灰蓝棉袄,骑永久牌二八自行车送儿子小路宽去锁金村小学,车后座绑着从厂里捡的废胶片盒改装的文具箱。

  送完孩子得赶在八点前到厂,把冲洗间退下来的废胶片按硝酸片基、醋酸片基分类前者能卖金陵塑料三厂,每公斤换2毛钱。

  下了班,曾文秀会从金陵火柴厂领散装的材料,每晚糊300个火柴盒,入账1块2毛钱。

  小路宽会蹲在厨房的煤炉边帮忙涂糨糊,手指常被碱性胶水灼出红印。

  彼时还不懂生活艰苦的他常常发问:

  “妈妈,你怎么不画画啦?我小时候最爱看你画画。”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回厂里看电影呢?我很爱看苏联的那部《丑八怪》。”

  这是一部中苏关系缓和后引进的儿童片,讲述反抗校园霸凌与勇气。

  自小聪慧,已经能够看懂周围人冷眼的他,喜欢这部电影里小主人公反抗的姿态。

  他也想成为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曾文秀的面容老迈了不少,但从来不跟孩子讲生活的苦。

  别的孩子去照相馆,她会拿从厂里节省出来的颜料给小路宽画肖像画。

  曾文秀手把手地教他在纸上泼墨,告诉儿子什么叫线条的勾勒、笔触的变化、留白的艺术处理。

  国画、油画、水彩、素描。

  这位艺术家妈妈无所不通。

  但小路宽最感兴趣的还是电影。

  这是他从小在金陵厂长大的念想和习惯。

  终于有一天,彼时还不算多么懂事的孩子在简陋的出租房里嚎啕大哭:

  “他们都看过《霹雳贝贝》,我一个电影厂长大的孩子竟然都没看过!所有人都在笑话我!呜呜呜!”

  《霹雳贝贝》是中国首部儿童科幻片,讲述了一个带电男孩的奇幻冒险,满足儿童对超能力的想象。

  1988年一经上映就风靡一时,孩子们争相模仿片中的“放电”手势。

  曾文秀心疼极了,咬咬牙拿出了纸笔,仔细地算了一笔账。

  留足了儿子的学费、家里的生活开支、自己治病的钱

  从前几年被批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罹患慢性支气管炎。

  空气稍微有些差或者寒冷的环境就会发作,极为痛苦。

  算来算去,本身就入不敷出的家庭小账,被她生生地挤出了3毛钱。

  学生票3毛钱,够满足儿子的心愿了。

  这是七岁的路宽第一次走进电影院。

  此前,还未记事时,他在金陵电影制片厂看过几场露天电影。

  包括去年才拿奖的《红高粱》。

  只不过这会儿的小路宽,跟他后来相交莫逆的北电老大哥,还差着三十多岁呢。

  小路宽看得如痴如醉。

  即便这只是国内科幻电影的一次小小尝试,但他已经有些沉醉得不可自拔了。

  充满想象力的剧情、鲜活的人物形象,还有在孩子眼中超酷的带电能力。

  出了影院,小路宽兴奋地跟妈妈讲着故事情节。

  曾文秀很惊奇地发现,他这么小的年龄竟然就有这样的表达能力和思维逻辑。

  “妈妈,我决定了。”小路宽抿着嘴。

  曾文秀在寒风里等了儿子一个多小时,支气管炎又犯了:“什么?咳咳咳。。。决定什么?”

  “我不做画家了,我要做电影导演,我要拍科幻片!太酷了!”

  “好啊,都随你,到时候妈妈给你做美术指导好不好?”曾文秀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

  厂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不想做导演的。

  数九寒天中,就像曾文秀发现路宽的那天差不多的冷,母子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小路宽只自顾自地跟母亲复述着电影的精彩,却没有注意到妈妈咳到眼眶充血的病态。

  但是这一天,一颗中国电影、科幻电影的种子在他心中种下了。

  不得不说,曾文秀养大的这个孩子极为聪明。

  从小学到初中,不但学业完成得又快又好,还会抓住一切机会到厂里去搜罗和汲取电影有关的知识。

  曾文秀常常把他藏在洗印车间,小路宽会拿费里尼的《八部半》片盒做枕头,会出神地看黑泽明《罗生门》的废胶片。

  这只是被毛手匠人们剪废错,又不是大师黑泽明拍错,直接看未冲洗的胶片,简直是为天才量身定做的起步方式。

  立志要成为导演的小路宽如痴如醉。

  有时候,闲下来的曾文秀也会拿着车间的显影剂,在废弃的墙上教他怎么画分镜头:

  “你看,悲伤是钴蓝色渐晕,愤怒要用硫酸铜结晶纹路。”

  “这是镜头中的色彩运用,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红高粱》里张一谋的调色和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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