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印度当老爷 第302节

  你看,前面有一群羊。你看,左边有牛车趴在路中央休息。

  你再看那个,一辆拖控机正全速从对面开过来,车屁股喷着黑烟,就像拖着条漂亮的黑尾巴。

  那个开拖拉机的走错边了!而且根本都没有注意到!

  咳,穆纳自己也没注意,他知道开车应该靠左手边行驶,但他从来没见过谁拿这条规则当回事。

  直到过了瓦拉纳西那段颠簸的土路往南,汽车才驶上一条平整的水泥路。

  路两旁隔一段距离就有几条标语或画像,“伟大的苏尔先生万岁!”、“这是苏尔先生对子民的慷慨馈赠!”.

  毫无疑问,这是苏尔水泥厂修的路,普凡查区唯一一条长达60公里的水泥路。

  穆纳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但很快被破坏。

  前面堵车了,有辆卡车停在了路中间。车上坐满了人,个个头上系着一条红布条,在那儿喊着口号。

  “打倒富人!拥护伟大的社会党人!地主滚出去!”

  不久又来了一辆卡车,车上的人头上系着绿布条,冲着刚才那辆卡车上的人高声喊着口号。

  看起来来一场冲突似乎即将爆发,穆纳却一点都不慌。

  这种场景他最近见多了,随着选举临近,马路上那两个党派斗的越发厉害。

  穆纳只是拿出苏尔水泥厂的工作证晃了晃,那两拨人就自动放他过去。

  在东部,苏尔的招牌,有时候比警察还好使。

  回到米尔扎布尔,穆纳并没有把汽车开往水泥厂,而是转向卡纳村。

  主人最近告诉他,这辆车他可以私人使用!

  穆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哭了,恨不得立即跪下吻吻他的脚。

  今天是穆纳第一次把车开回村子,心里的得意自不用说。

  嗨,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家里的人。

  他们全都跑到村口迎接他来了,他们围着汽车不住地啧啧称赞,尽管他们吓得连摸都不敢摸。

  这是穆纳平生第一次,在家里受到比他们家的水牛还要多的关注。

  最兴师动众、最激动的当然是精明的老鲁图,她看着穆纳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不停地摩掌着自己的前臂。

  奶奶老鲁图有一个习惯,每当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搓揉自己的前臂,好像在搓一块生姜,还咯咯地笑着。

  她的牙齿都掉光了,但她的笑容却因此更显狡黠。

  她就是用自己的这种笑容树立了自己在家里的权威,儿子、儿媳们都对她敬畏有加。

  “噢,你小时候我不知道往你的小嘴里塞了多少糖呢。”她说着伸手想捏捏穆纳的脸频。

  但穆纳身上那套制服对她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她不敢碰他身上别的地方。

  他们几乎是把他抬回家的,邻居们都在等着参观穆纳的制服和汽车呢。

  他们把穆纳离开的这几个月,家里新添的小孩子们拉出来给他看,并逼着穆纳挨个地亲他们的额头。

  莱拉婶婶又生了两个小孩,帕普堂哥的老婆莉拉又给他添了一个小侄子,他们家的人丁又壮大了。

  当然,人一多,嘴也多,开支也大了。他们都七嘴八舌地怪穆纳没能按月往家里交钱。

  老鲁图捶打着自己的额头,跑到邻居家哭诉起来:“看哪,我的孙子找了份好工作、好主人,他还硬通着我做事哪!我们这些老太婆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让他结婚!”邻居们嚷着,“只有这样,才能驯服他这种野小子!”

  “是啊,”老鲁图说,“是啊,说得太对啦。”

  她破涕而笑,摩挲着小臂,“说得太对啦!”

  穆纳懒得理他们,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任家人安排的乡下老鼠。

  他出去是做主人吩咐的正经事,而不是享乐去了。

  只是村里人很难想象,会有主人家放心把仆人单独派出去,还是开车!

  他们不懂,因为太过惊世骇俗。

  家里的叔叔们给穆纳讲了不少新闻,只不过这里是北方邦,所以都是些坏消息。

  河西边的社会党人还像原来一样腐败不堪,反政府武装和地主们的冲突不断加剧,闹得血雨腥风。

  那里的村民像小人物夹在中间,谁都不敢得罪,备受折磨。

  他们两边都有自己的武装,只要怀疑谁同情另一方,就会把这个人抓来拷打讯问,肆意枪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不关他们卡纳村的事。

  “河西边的加尔村简直像地狱一样,”堂哥帕普说,“不过我们很高兴你不用跟他们瞎折腾。你的制服多帅啊,还找到了这么好的东家。”

  帕普的变化很大,他更瘦更黑了,脖子上青筋暴出,锁骨深陷。转眼之间,他就变成了穆纳父亲的模样。

  他在矿上干活,做苦力,赚的并不多少。苏尔家看在穆纳的份上,多多少少给了些照顾。

  奈何一大家子太能生了,短短一年,穆纳的就多了十几个侄儿、侄女。

  他们家族已经膨胀到了三十多口人,孩子占一半,女人占小半,剩下真正能干活的就堂哥和几个叔叔。

  他们都是文盲,只能干粗活,却要养活几十张嘴。

  有穆纳在,家里一样团和气,他的薪资最高。

  他在外面跑了几个月,偌大一个家族立马顶不住了。

  他们只能趴在堂哥身上吸血,吸的他只剩下骨头架子。

  穆纳看到老鲁图笑呵呵地摩挲着小臂,畅谈他的婚事该怎么操办。

  她专门给他做了鸡肉,还亲自给他端饭。

  她一边用勺子往穆纳的碟子里加咖哩,一边说:“今年下半年就把你的婚事办了,好吧?我们已经看好了,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等她开始来初潮的时候,就可以过门啦。”

  穆纳面前摆着一块带着骨头的鸡肉,上面浇满了红红的咖哩汁,看上去就像盘子里摆着的是从帕普堂哥身上割下来的肉。

  “奶奶,”穆纳看着那一大块浇了红咖哩汁的鸡肉说,“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她的脸拉下来,“你说什么?还不想?你要按我们说的做。”

  她的脸上又露出笑容,“快吃吧,亲爱的。这只鸡是我专为你一个人做的。”

  “我不吃。”穆纳摇头。

  “快吃。”她把碟子往前推。

  家里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来,看他们两人争吵。

  奶奶瞥了我一眼,“你这是怎么啦?变成婆罗门了?快吃,快吃。”

  “不吃!”穆纳猛地一推,碟子飞到墙上,红色的咖喱洒了一地,“我说了,我不结婚!”

  她惊呆了,都忘记了吼叫。

  穆纳起身要走,帕普跑过来想拉住他。穆纳用力一推,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穆纳就径直走出了家门。

  门口有一群脏兮兮的小毛孩,都是他婶婶们的孩子。他们见穆纳出来,也跟着他一路小跑。

  穆纳没什么心情去搭理他们,也不想摸他们的头发。

  慢慢地,他们明白了他的想法,就回家了。

  穆纳独自一人走过寺庙,走过市场,走过猪群,走过排水沟,来到了池塘边,黑堡就在他对面的山上。

  他坐在塘边,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他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帕普的影子,他们就这样在生生吸他的血!

  他们会像对待穆纳的父亲那样,从里到外将他一瓢一瓢地掏空,直到他患上肺结核,身体虚弱、彷徨无助,只能躺在某个公立医院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吐血,等待医生的到来,最终悲惨地死去。

  不能这样,他不想成为堂哥帕普那样的人。

  只读书是不行的,还得出人头地!

第317章 困境

  穆纳半小时后回去了,他没进窝棚一样的家门,而是直接上了咯吱作响的马鲁蒂铃木。

  老鲁图、莱拉婶婶,还有家里其他的女人们,都守在路边看着穆纳的车驶出。

  她们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心里想这小子居然不回家道个歉。

  穆纳看到老鲁图冲他挥了挥她那枯枝般的拳头,他却一踩油门,直接从她们身边驶了过去。

  汽车驶过集市的时候,穆纳还往茶铺里看了一眼:人形如蛛们还在桌子边忙碌着,人力车夫在后面排成一排,河对面那个骑着单车宣传当日成人电影的家伙刚开始骑车绕圈。

  两旁的景色飞快地从车窗外掠过,绿油油的田野、灌木丛、树林、悠闲地在水塘的泥潭里打盹的水牛,蔓草和丛林、稻田,椰林、香蕉园、楝树、榕树,从草丛里抬头偷看他的水牛。

  一个光着上身的小孩在路边骑着水牛,他看到穆纳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大叫。

  穆纳真想对他吼两句:“对!我的感觉和你一样!我再也不做牲口一样的人了!”

  卡纳村曾经让他感到亲切的家,现在却只有窒息。

  为什么?只短短一年的时间,仿佛一切都变了。

  是啊,就像脚下的这条水泥路,它诞生的太突然,且格格不入。

  机械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庞大的工业中心轮廓猛的撞入视野。

  穆纳轻吸了口气,文明的味道。

  苏尔水泥厂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扩大了数倍。那高耸的、红白相间的发电厂烟囱就有三座,直插天际。

  每天有数不清的卡车进出工厂,你从天上看,就像蚁巢的蚂蚁不知疲倦的四散开去。

  穆纳在工厂里有宿舍,单人间!

  他再也不用和那个讨厌的多吉挤在一起了,那家伙以前每天早上都要当着他的面“,,”的念个不停。

  他有更多的时间读书,也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把破破烂烂的汽车往空地上一停,穆纳马不停蹄的上楼。

  “主人。”他露出笑容,上前行礼。

  “回来啦。”罗恩抬手示意他不必拘礼。

  “除了工厂到瓦拉纳西那一段,整个普凡查区的路都太烂。主人,到处都在念叨你的名字。”

  “修路这种事,还是交给邦政府吧。”罗恩牙疼的摇摇头。

  六十公里的水泥路,跑起来当然痛快。但花费也高的惊人,合计两万吨水泥,价值四千万卢比。

  这还不算施工费用,为了打通这条主干线,罗恩前前后后砸进去了五千多万。

  当然好处也很明显,从工厂出来的水泥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装上从瓦拉纳西出发的货运火车。

  不夸张的说,这条路就是苏尔水泥厂的生命线。

  “这次出去怎么样,有什么收获?”罗恩放下手中的文件,摆手让穆纳坐下。

  “普凡查区有六百多万姓哈尔维的人,日子过得都不怎么样,就和以前的卡纳村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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