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老曾其实也就一面之缘，不过那一次对方确实很欣赏自己，如果好几年过去，对方估计早把自己给忘了。
这事儿要是求在对方身上，人家能不能搭理自己都两说。
小炕桌旁边的王师傅看出于大为的窘迫，他伸手轻拍了一下桌子：“要我说，求人不如求己！”
“啥意思？”于大为面带不解的扭过头去，旁边张工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别看老王平时不修边幅，可在柳工里面混的可不低，曾经差点做到总部第三厂的副厂质检总监，相当于一个厂区里面的第三把手。
不过东北人嘛，性格比较冲动，再加上站错了队，多年前被“流放”回了老家，老曾也救不了的那种。
不过好在这家伙心大，从来没把这种仕途当一回事儿，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
“公司有采购额度，像你这种一次要二三十辆的，已经达到了渠道采购基础条件。”王师傅又一拍桌子，“要我说，你直接去总部，也别求着谁，就跟老曾以合作的身份去谈，具体能杀到什么价格，反正外面那破机器，我猜肯定比五万低就是了。”
“老家伙们也肯定想着去处理这些机器。”王师傅低声说了一句，“不过，我估计你要是真买了，还得有什么保密协议，这批车绝对是属于重大事故范围的。”
于大为再次沉默起来，抬起酒杯跟两人碰了一下，之后再次分析事情的难度：“去找老曾不太现实，人家好歹是企业一把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坐在一旁的张工这才恍然，于大为跟老曾也就见过一次面，不想自己回总公司的时候还能碰上，刷个存在感啥的。
“大为，这样，我给你市场部的电话，那边有个市场部副经理是我朋友，我俩一届的。”张工没有含糊，都是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起身下地，又从公文包里拿出自己的黑色电话号码本。
他翻了好几页，又从电话号码本上找了一张空白页撕下来，拿起油笔抄了一串号码递给于大为：“他叫张瑞敏，男的，挺好说话的。”
“行！感谢！”于大为收起联络方式的号码纸，“如果价格真的可以，我就要你们院子里的这一批，然后直接拉到油城的设备厂那边去让兄弟们做个维修。”
“发动机确实能维修，但我还是建议你换掉，不然能用多久，真没办法保证。”张工抬了一下眼镜框。
“不不不！我倒觉得发动机可以维修！”王师傅在柳工干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哪些地方容易参数错误了，“如果是发动机机体有问题，肯定不会导致单纯的烧机油。”
“这勾机之所以能无缘无故的烧机油，要不然就是气缸壁有问题，要不然就是活塞有问题，其他导致烧机油的原因不可能让总部召回。”
张工闻言按照王师傅的思路继续推理：“如果要是活塞跟气缸壁有问题的话，总部那边还真没有EX系列的平替，这台机型的总重应该是八吨，算是厂区最小的一款机型。”
“柳工没有，临工有啊。”王师傅喝完酒的脸上爬满了红晕，整个人也处于微醺的状态，“临工今年新出的一个机型叫，叫，叫什么来着……”
王师傅关键时刻竟然想不起来了，伸手狠狠挠了挠头：“哦！叫TL200，对标的就是咱们家的这款挖掘机车型，最近没听到那台车有啥问题，已经投入到市场好几个月了，标准件儿我估计也能找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于大为听到这两人一顿分析，双眼渐渐眯起，像一只趴伏在森林里的东北虎，敏锐的嗅到了自己的猎物。
晚上睡觉之前，于大为在院子当中给姚金斧打过去一个电话，让对方将油城租赁市场里面的四台工程设备尽快卖掉，他打算回笼一笔资金，用来购买柳工的小型挖掘机。
不仅如此，于大为还给凡凡修理厂的大凤打过去电话，让她统计一下近期凡凡修理厂目前能够正常挪用的资金，他打算干票大的。
或许这一笔干完，距离买油城G301那块地皮也就不远了。
翌日，于大为开车离开柳工售后，回到凡凡修理厂那边，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又给张怀瑾打去了电话。
“兄弟，有个赚钱的机会干不干？”于大为坐在衣柜旁边，将收报废小勾机的事情说了一下。
东北这边工程机械还是以中型的挖掘机为主，但也不是没有小挖掘机的用武之地，不过于大为之所以给张怀瑾打电话。
一方面是希望对方能在京都市场上将收回来且修好的小挖掘机卖掉一部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有张怀瑾的加入，自己这边能再次压一压每台挖掘机的价格。
而之所以没有把段大海跟梁老板两个人拉进来，还是因为这俩人本身对工程机械的产品认识不深，不是他这种专门养勾机的。
到时候别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把兄弟感情破坏掉不好了，毕竟于大为也不确定未来多长时间小勾机能全卖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
张怀瑾知道听到柳工有一批小勾机要销毁的时候，他也有些激动，再听到于大为这边能把勾机修好，他不再迟疑，当晚决定先去找于大为，而后两个人合计好后一起去总部。
当然于大为也没有忘记张工跟王师傅两个人，将事情大概也跟两个人讲了一下，毕竟也算个发财的机会，就看后期小挖掘机什么时候能卖掉。
如果这两个人不着急用钱，就投资几台挖掘机，到时候于大为帮着一起回购过来，如果不愿意于大为也不强求，毕竟赚钱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让于大为比较意外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很赞同于大为的收购思路，两个人每人投资两台，多多少少跟着赚一些。
张怀瑾手头上资金不多，从老爷子那边又借了一些，也就有三十万，这三十万是随时能拿出来的，还有些张怀瑾也得考虑其他生意。
包括甘省那边其他的项目。
两天以后，于大为在火车站接张怀瑾，几年不见这小子比从前稳重多了，脑袋上也没有当初看见的黄毛，而是十分干练的板寸。
穿着一个黑红色的格子衬衫，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看到于大为的时候十分热情的拥抱了一下。
“于哥，几年不见你这身体看着又壮实了不少。”张怀瑾看了一眼于大为随后跟着对方上车。
“你小子也不赖，浑身都是腱子肉了，没有以前那副干瘦干瘦的样子了。”于大为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子。
“我现在一边养车一边当司机开车，有时候还得跟着其他司机修车，就这么锻炼身上没点腱子肉多说不过去呀。”张怀瑾说完之后又看向于大为，“于哥，你说那个柳工挖掘机，咱们能搞回来多少台？”
“价格如果低一些的话百八十台我应该没问题，但就得看对方能不能松口了。”于大为也担心以各种理由搪塞不松口。
按照老王的说法，柳工内部有一些人对企业形象非常看重，如果不打通一些关系为于大为说话的话，后面想要拿到一些台勾机，其实是比较困难的。
所以到现在为止，于大为心里也没有多少底，这一点其实在张怀瑾来之前于大为就已经交代过了。
张怀瑾之所以再次问了一遍收购的问题，无非就是想看看于大为事情有没有新的变化。
“眼下只能是先过去柳工总部那边，看看能不能以需求多，弄个团购价。”于大为了解张怀瑾的心思，“今晚去我那边待上一晚，然后隔天咱俩就从凡凡修理厂出发。”
“这次让你过来也是想让你看看，我这边如果申请甘省植树造林的项目，能不能跟京都那边的人拼一拼。”
“其实只要满足他们那边的硬性条件，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张怀瑾看着远处延伸的道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只是希望时间还来得及吧。”
时间，目前来讲他们缺少的确实是时间，一方面是收购以及维修报废挖掘机的时间，再者还有跟别人竞标的时间。
张怀瑾原本都想要放弃了，去甘省再弄其他的项目。
这几年他一直在甘省那边做一些工程类项目，主要是一方面想离家远点，省得老爷子总说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想帮着甘省那边努力建设和发展。
“你父母最近还好吧？”于大为想起张教授，又想了想张怀瑾，他们家兄弟三人，结果就张怀瑾一个人做了跟医生大夫毫不相干的行业。
第505章 辞职了，回家
“老爸身体还行，只不过这几年脾气越来越怪了，动不动就发火。”张怀瑾说到这儿嘴角扯了扯，明显是在说自己这两年并不好过。
于大为有些诧异，一边开车一边询问：“不应该呀，你现在也算事业有成了，至少有正经的事情做了，他还说你干啥？”
“唉，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张怀瑾叹了口气，而后靠在座椅背上解释：“前几年我把咱们组装那台卡特重新弄到工地后，滚雪球似的渐渐把欠的钱都还给家里亲人了，本来吧这不一切都挺好的吗？我这日子也算是过起来了。”
“对呀。”于大为应声附和。
“可我爸不满意呀！认为我年岁也不小了，就天天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你说我妈都不管这事儿，他倒是劲儿劲儿的。”张怀瑾翻了个白眼。
于大为咧嘴笑了笑，脑海里想起张教授特别喜欢以叮嘱的口吻说话，其实现在想想张教授的性格就是这样，不论是大小事情都喜欢帮衬一把。
对别人都是这样，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呢？没有看上的？”于大为扭头看向张怀瑾。
“也不是没有，处过几个，但感觉一般。”张怀瑾微微挪动身体，侧面朝向于大为，“哥你也知道京都本地女孩，大多都是爹妈的心头宝，各种娇生惯养的不少吗。”
“有几个奇葩我到现在都记得，出门跟她不小心说句粗口，就指着鼻子说你没素质，真尼玛……忒！”张怀瑾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自己啥也不是还在我面前装纯。
于大为笑笑没说话，路上两个人又聊起华夏国内的建设问题，以及养车修车后面的一些方向。
其实张怀瑾的思路，于大为也能猜到，还是想通过养车这事儿，看能不能有机会自己弄个建设公司，毕竟曾经他就是这么做的路，只不过跟人合伙失败了。
现在他想自己弄，哪怕弄个小一点的地方，整个小点的建筑公司也行。
这股子在哪跌倒就必须在哪爬起来的这股劲儿，倒是让于大为有些刮目相看了。
“关于甘肃防沙带项目的事情，怀瑾，我是这样想的。”于大为想起来这个事情，又提了一嘴，“如果弄回来的车不够，缺多少我给你补多少，你在京都那边不是也有个公司吗，你自己去投标。”
“说实话，甘省那边我不太了解，所以不想掺和的太深，但我可以帮把那个项目拿下来，后期每台车该给多少佣金别忘了就行。”于大为扭头龇了龇牙。
“哥！你简直比我亲哥都亲，行！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下来，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甘省的官家搭上关系做成项目，以后甘省那边但凡有需要工程机械的，我肯定第一个想到你！”张怀瑾激动的攥了攥拳，他来这边的目的不就是希望这个项目于哥能帮一下自己。
哪怕于哥拿到这个项目都行，他为的是第二段的修路项目，第一段只要有熟人搭上关系，第二段项目极有可能还是身边人拿下来。
到时候就是他转型的关键！
“其实对于你做项目这个事情，我个人还是有点小小建议。”于大为又开口。
“哥，你说。”
“从养车这块跳过去其实相对比较麻烦，不如从前装修公司做，或许能快速上手。”
“想过，但这个事情做起来并不简单，当初跟我合伙的一个朋友就是搞装修的，最后不是也没玩明白。”张怀瑾叹了口气，“其实思来想去，从养车这边跨到一些个小项目，这样我就知足了。”
“至于像其他建筑公司似的，弄个什么什么地产，那想都不敢想。”张怀瑾摆摆手，大概是因为之前一次的失败，如今很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于大为也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对于张怀瑾如今能如此清晰的找到自己的定位，让他感觉很意外。
还记得几年前见到他的时候，这小子的眼睛里可还全都是“干大事儿”啊。
各种不靠谱的吹牛逼信手拈来，陪自己修车的时候差点没把于大为烦死。
只是几年过去，好像这小子身上的棱角也被磨去了很多。
总体来看，比他上辈子强，明悟的很快。
两个人没多久赶回到凡凡修理厂。
张怀瑾还是第一次来凡凡修理厂，进来的时候发现不仅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在干活，远处的几个车间里也都有人在忙碌着，场面不可谓不热闹。
而他的目光下意识扫向极远处的配件部，只不过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收回去了。
怎么说呢，时间其实能冲淡很多感情与冲动。
之前的电话询问大凤，或许更多的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张怀瑾这位京都的公子哥来了，于大为怎么说也得招待一下，特地让纪老头帮忙炒几个东北小菜，然后将厂子里几个小领导都叫过来。
如今厂子里还在管事儿的也就只有大凤跟老纪，技术顾问层次，自家亲爹于老蔫算一个，徐老算一个。
姚金斧最近都在油城处理翻新勾机的事情，不过于大为把补习班的韩静凡跟何慧慧一起叫过来了。
如今于大为一家三口基本上住在芦河镇，于大为回去的不勤，倒是韩静凡经常开车带着孩子回去。
所有人聚在凡凡修理厂后建的食堂单间里，气氛比较欢乐，老纪也算是跟于大为见过一些世面的，根本不需要于大为怎么说，主动陪好张怀瑾。
张怀瑾也比较开心，毕竟看到了于哥经常提到的凡凡修理厂，看到了总是在自己面前夸的温柔贤惠的大嫂，还有许久不见的于凤。
不过也蛮可惜的，二燕跟阿贵都不在。
于哥说阿贵已经上大学了，还是哈市的哈工大，这是让他有些震惊的，他从来没想过，印象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小阿贵，学习竟然这么好吗？
二燕据说在县里念技校，很快就毕业了，应该是要去呼市，听于哥说他有个姑姑在呼市，已经给二燕安排好了路。
张怀瑾蛮遗憾的，这次过来他发现最想见的不是大凤，反倒是如同妹妹一般的二燕，那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很讨人喜欢。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老纪忙着整理今日的《大队长维修手册》，韩静凡带着孩子跟何慧慧先回补习班，有几个快要中考的孩子，还得抓紧看着补习。
大凤原本还要回去整理配件的，但被于大为拦下来了，有意留下来两个人聊聊天。
他可是记得老爷子刚才出门递给自己的眼神。
饭桌上老爷子简单跟张怀瑾聊了两句，大体就能知道这小子是个啥样的人，总体感觉还不错，小伙子说话蛮真诚的，也没有城市里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大凤今年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在村子里早就该找婆家嫁了，如今都没有合适的年龄的男人，这次碰见了，老爷子放桌子上就开始偷偷给于大为使眼色。
后面于大为扶着徐老跟于老蔫一起走出了小屋子。
“爸，要我说，你就别管大凤了，你看她现在不也挺好的嘛？”于大为走在凡凡修理厂的院子里，陪着二老厂区外面走。
这俩老头平日里吃完饭都会去外面溜溜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