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屁！你去屯子里看看哪个姑娘二十多了不结婚，她自己不着急，你妈跟我都快急疯了。”于老蔫说着看了于大为一眼，然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吧，我这个当爹的还好，但你那个老妈是真的着急，次次回家都跟我墨迹。”
老爷子要是这么说，于大为就明白了，肯定是老妈又给老爸施压了，让他在镇子上给大凤物色一个。
“我看怀瑾这小子不错，说话不飘，看着做事儿应该也挺稳重。”徐老慢悠悠的朝大门口走着，嘴里说话声音不大，但却能让身边两个人都听得清楚。
“算是吧。”于大为敷衍了一句，毕竟当初张怀瑾这个黄毛啥样，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大为，有个事儿，借着今天你陪我俩溜达，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徐老这时忽然开口，他脚步没停，就好像唠家常一样。
“徐老有什么您就跟我直说，只要不提涨工资，其他的都好说。”于大为半开玩笑。
“你这臭小子。”徐老朝于大为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当初把自己哄过来以后，她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有几次提了涨工资的事情，但于大为这小混蛋压根就不理会，最终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他当初其实还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做那样的收尾。
当然，也有不忿于大为当初给他设套的事情。
当初那台勾机，如果不是于大为设计，他也不见得修不好，因为那几个点的液压系统平时根本不会坏掉，液压阀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不好使。
说白了只能是人为操作，勾机才会那样不受控制。
这一点后来徐老还跟于老蔫讨论过。
“今年我七十四了，打算干完今年，就彻底回家养老了。”徐老平平淡淡说出来，却把身旁的于大为惊得不轻。
第506章 星夜男女
“啥？徐老你说啥？！我没听错吧！”于大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位可是当初立誓要把余生都献给机械事业的人啊，这才几年呀，而且自从徐老来到凡凡修理厂以后，无形当中给凡凡修理厂创造了多大的价值呀！
不说别的，在凡凡修理厂有多少学徒工和晋升为正式修理工的师傅们，都是因为受了徐老的恩惠，维修技术才有突飞猛进的进步。
如今于大为印象当中，凡凡修理厂能够拿的出高级修理师傅，至少有二十人，这二十人里面于大为可是清楚的知道，是当初啥也不会的小白，一点点不断学习跟实践提升上去的！
还有一些在于大为这里学了手艺离开自己去别的县城开修理铺子的，少说也有四五个了。
这些有自家亲爹于老蔫的功劳，当然也有徐老的功劳。
除了给凡凡修理厂培养优秀的修理师傅之外，徐老也帮着凡凡修理厂处理了很多传统机械工程上的疑难杂症。
可以说凡凡修理厂如今能成为芦河镇的支柱产业之一，徐老算功不可没的。
如今却说要走了？于大为一时之间有那么一点接受不了。
“大为呀，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明白了，有些时候连迈步走走都感觉有心无力，更别提指导大家修车了。”
徐老长叹了口气，但脚步却始终未停，远处芦河镇主道上已经有两排的路灯了，昏黄的灯光打在路上的牛粪上，你甚至能闻到一股子乡间独有的味道。
“你知道吗？前几天给孩子们讲课，讲到一半我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最近总是感觉记忆力好像衰退了似的。”
于大为闻言身体轻微一顿，脑海中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走在另一侧的于老蔫听到徐老头这么说，川字型的眉宇间也带起了几分忧色。
“后来我又尝试教了几次，但这个记忆力真是越来越差。”徐老望着远处白色的灯杆，突然自嘲一笑，“真的是老了，可能人生也就差不多到这儿了吧。”
“徐老您说什么呢！”于大为脸一变，迈步跟上，“明天我让老纪开车带您去市里检查检查，我这边您不用管，有我家老爷子在，那帮崽子们肯定一直会努力学习的。”
于大为害怕徐老放不下孩子们，毕竟来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儿，相处下来都有了感情，有些现在已经在一线干活了。
甚至有几的已经成了小队长，在其他城市负责养护维修八局机械。
“有老于在我还是挺放心的，至于检查就不用了，我大儿子已经约好了哈市的大医院，明天就过来接我。”徐老深吸一口气，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舍，“干了一辈子，学生也教了很多，但说实话，在凡凡修理厂算是人生比较快乐的日子。”
“咱们厂子里的学徒工心性都很好，老纪招收进来的眼光不差，虽说有几个死笨死笨的，但稍用点耐心，都能在厂子长久的干着。”徐老这些话是说给于大为的，也是嘱咐于老蔫的。
于老蔫这人吧，技术有，但性子也特别急，耐心有限，孩子们都挺怕他的。
“行，您老放心吧，我肯定好好教他们。”于老蔫也明白徐老的意思，简单的答复却代表着一份承诺。
昏黄的路灯下，三人慢慢走着，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都是修车的，聊的自然也都跟修车脱不开关系。
徐老曾经看到老纪天天记《大队长维修手册》，他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自己也记点啥好了，也不枉修了一辈子的车。
徐老说出来的时候自然是带着惋惜的。
于大为则是给了对方一些建议，等明天大律师没来之前，可以找于凤，徐老总结一些东西，于凤写一些东西，后面都编排到《大队长维修手册》里面去。
徐老认真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他还特意重申了一下，他弄的那部分一定属他名字。
于大为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三个人在夜晚的马路上，格外和谐。
凡凡修理厂，小砖房里面。
张怀瑾帮着于凤收拾碗筷，自从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俩之后，两个人都比较沉默。
张怀瑾还尝试着找一些话题，不过都被于凤简单两句话回复完了，张怀瑾琢磨着，可能于凤还是对自己处于比较厌恶的印象里吧，也就没再说什么。
二人于凤负责在大锅里刷碗，张怀瑾则是在收拾灶台，一点也看不出当初在老张家嚣张跋扈的样子。
“你变了很多。”于凤瞥了一眼张怀瑾，看到张怀瑾熟练的擦灶台，眼底有那么一分惊讶。
“是吗？”张怀瑾发现于凤在看自己擦灶台，咧嘴笑了一下，也没抬头，边继续干活边说，“现在我们家聚会经常是我做饭，我妈做饭你也知道，不是太咸就是太淡。”
“我当初也是认识一个工地里的大厨，个人家学了几手，在家里亮了亮相，后来也就渐渐对做饭有了一些兴趣。”张怀瑾一直以为对方在说自己熟练擦灶台的事情，还不忘画饼，“等有空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南北方的菜系都涉猎一点。”
“不过最擅长的还是河南的烩菜，没招，教我的那个大厨是个地地道道的的河南人。”张怀瑾笑嘻嘻的抬头。
随之四目对视，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想起了曾经离别时的那段记忆，会让两个人各自偏过头去继续各忙各的。
“感觉你性格也变了好多，而且好像比以前更爱说了。”于凤还有一句没有说，这次张怀瑾过来，她发现这个曾经瘦吧拉几的混混，身体比以前也壮实了，也稳重了。
只不过男女之间，说这些，总感觉挺难为情的。
“是吗？在京都跟甘省的时候，经常喝酒应酬。”张怀瑾看了一眼于凤的侧脸，曾经那份一见钟情的喜欢，好像真随着时间淡去了太多太多。
张怀瑾甚至有些忘了，为什么当初会贼喜欢这个姑娘。
只是脑海里还记得那个迈步进入四合院的红裙女孩，目光拘谨且深邃。
“对了，既然赶到这儿了，大凤儿，有句话一直挺想跟说的。”张怀瑾抿了抿嘴，放下抹布起身看向身旁的于凤。
“不会又是告白吧。”于凤半开玩笑的耸耸肩，她其实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的出来，这家伙已经从曾经那段死缠烂打的怪圈中走出来了。
所以于凤是真的在开玩笑似的回答，避免两个人太尴尬。
“不是。”张怀瑾笑笑，“是对曾经唐突的告白跟起誓抱歉。虽然那个时候人也22了，可总像是没长大似的，经过了三四年的时间沉淀，反正比以前看的开了很多。”
“嗯嗯，能发现。”于凤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真诚笑容，“你比以前成熟很多。”
“不过曾经努力想要做点事儿的目标还是没变。”张怀瑾放下抹布，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黄鹤楼自顾自的抽了起来，“想着从养车开始，然后在工地上看能不能捡一些项目。”
于凤这边也差不多收拾完了，不过却并没有继续在张怀瑾说的这个话题上延续，反而是朝外面指了指：“我们这里夜晚星星特别好看，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吗？那必须得出去瞧瞧呀。”张怀瑾叼着烟迈步朝外面走，眼里莫名带着几分失落。
他一个人走出门口，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或许是因为刚才在屋子里有灯光的缘故，刚出来站在院子外面，并没有看到星光。
但没过几秒钟，眼睛开始适应黑夜，一颗颗天穹上的繁星开始无规则的点缀在黑夜里，有七颗星星格外醒目，就好像刚才屋子里做饭的勺子。
张怀瑾抽了一口烟，安静的仰望着星空，耳边倾听着院子内外的蛙鸣鸟叫。
“吱嘎。”
让他没想到的时候，于凤会跟着他出来，并且还从屋子里拿出一块西瓜递给了自己。
“看到了吗？我们镇子下面早几年都是没电的，走夜路的时候都是靠着星光与月光当做照亮的工具。”于凤只拿了一块西瓜，她不喜欢吃西瓜，小时候吃伤了。
夏天的时候，吃柿子，大地香瓜比较多，所以她只拿出来一块。
“真的很好看，仰望星空的时候也会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张怀瑾将手里的大半截烟扔在地上踩灭，又捧起西瓜吃了一大口，这才扭过头笑眯眯的问，“你是不习惯别人在你身边抽烟吗？”
刚才对方让他出来，他就隐约感觉到了。
“嗯，听我爸说，当年我爷爷就是因为抽烟抽死的。”于凤没有看张怀瑾，而是继续仰头望着星空，“我大哥曾经一直做事不靠谱，各种乱七八糟的行事风格，但有一点他做的很好，他把自己的身体锻炼的特别好，也从不抽烟喝酒。”
“只是如今或许是做生意的原因，喝酒的次数变勤了很多。”
“或许抽烟喝酒也是没有办法的吧，但还是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呀。”于凤靠在砖墙下面，目光望着每一颗星辰，想着奶奶曾经给他们讲的故事。
第507章 于老爷子的请求
于大为带着徐老跟自家老爹遛弯，往回走的时候自家老爷子忽然开口询问起了张怀瑾这小子的事情。
于大为也简单的说了一下，包括张教授他们一家子的情况。
于老蔫听完以后罕见的沉默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张教授家在京都的地位不凡，还是因为张怀瑾这几年的洗心革面。
“我看怀瑾这小子人不错，你看晚上吃饭喝酒的时候，也没有说自己在京都咋咋地，家里咋咋地，挺低调个小伙子。”徐老走在芦河镇主路边上，右手拄着拐杖，左手被于大为扶着。
他这一生看过形形色色的人，哪怕对人情世故看的不深，但看人的眼光在岁月的磨砺下也不会太差。
“刚才听大为说起张怀瑾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前几年我们家这臭小子的一些个行为。”于老蔫望着延伸到远处的灯光，眼中尽是感慨，“这小子就是之前张怀瑾那种，谁说也不听，我行我素，天天想着挣大钱，但是干啥都没脑子。”
“爸，那都是过去式了，您就别老挂在嘴边了好吧。”于大为无奈一笑。
“我不是说你，我是在想张怀瑾，人这辈子最好改变的是在成年之前，成年之后的性格就好像腐骨之蛆，想要改变一点都太难太难。”于老蔫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似乎又深思熟虑了很久，才转过头看向于大为，“这一点不论是你，还是张怀瑾这小子，确实都很值得敬佩。”
于大为笑了，这可是来自老父亲的肯定啊！
“你跟怀瑾什么时候去甘省？怎么去？”于老蔫又问。
“开车，明天我带他去咱们这边到处溜达溜达，后天出发。”于大为还是想让张怀瑾看看自己这边的养车情况，跟京都那边养车的老板们比，有没有优化的空间。
说白了，也算是一种不同地域的行业交流。
“行，这次去你把你妹妹带上吧。”
“我妹？！大凤？！”于大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老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爸这么强势的干预自己的事情。
这些年老爷子从来不关注凡凡修理厂，包括自己养车生意上的事情，他明白自己的立场，所以只是做好自己眼前的事。
今天老爸的提议，让于大为很意外。
他明显感觉到老爷子对张怀瑾这小子有点不一样的想法了。
“让大凤跟着你去，其实有两个原因。”于老蔫迈步朝前走，双手背在身后解释，“第一呢，是大凤做事的风格比你更细致，跟人洽谈合作的时候，她考虑的东西更全面，这一点我是从其他配件省代过来找大凤开会看出来的。”
“而且她记忆力很好，到时候跟别人洽谈的时候，真有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你问她她保准能记得。”
“再者，你妈确实挺着急孩子的婚事儿，这么大的姑娘了，天天村子里的人碰见你妈的时候总是问东问西，你不为你妹妹考虑，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老妈吧？”
于大为耸耸肩：“老妈最近不是去何慧慧的补习班做饭去了吗，村里人又热不到她。”
“嗯？”于老蔫眼眸一冷，目光不善的朝身边魁梧的汉子看去。
魁梧如小山的于大为，面对老父亲严厉的目光，也不禁缩了缩脖子，“听你的，都听你的。”
“唉，”于老蔫叹了口气，低着头继续说：“你妹妹这几年一心想把欠你的钱全还上，自己感情的事情根本就不去考虑，再过几年就是真成老女人了，到时候生孩子都得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