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私生子的天然短板不谈，莫里斯最大的问题，就是拥有与能力无法匹配的野心。
简称好大喜功。
莫里斯过去的隐忍，现在看起来似乎就是单纯的胆小罢了。
胆小而怯懦者，在贸然得到难以掌控的财富或者权位后，就容易走向失控。
这种人或许能取得些许小小的胜利，却几乎不可能活着走到终点。
尤其是在当下的北境，秩序崩溃、遍地混乱。
只有身体与心灵都强大的真正强者方可脱颖而出。
等到莫里斯将王室仅存的一点点威权都挥霍干净，乌瑞尼斯家族在北境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也将彻底迎来终结。
窗外的欢呼声愈发嘈杂，克萝莉斯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未来的道路，以及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她终究是一介柔弱女流，没有继承权、也没有骇人的财富，更没有强悍的个人勇武。
或许她无法扭转这个国家的命运，但至少能够稍稍改变她自身的命运。
三天之后，沼地公爵洛泰尔带领军队进驻了位于静河北岸的托特市。
托特市自然是一座自治市，其名字在大陆通用语中名为‘门’。
所以也可叫它大门市~~
该市距离琥珀港约六十公里，规模不大，常住人口约为五千。
托特市本是北境王室最忠诚的自治市，也是琥珀港真正意义上的西大门。
就在今年三月，这座城市的市议会还曾派出百来名弩手为国王莫里斯助阵，参与了科伦城北的那场战争。
这些弩手的结局都比较凄惨。
他们并未死在敌军的箭矢或骑枪之下，反而遭到了己方骑兵部队的无情践踏，最终生还者十不存一。
在赢下那场战争后，沼地公爵又对科伦城实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这种残暴的举动彻底吓坏了托特市。
沼地公爵的前锋部队才刚出现在城市西郊，市议会就迫不及待地开门投降，并主动奉上大批粮食麦酒与北境金盾。
对于这种自发投降的城市，沼地公爵一向秉持着优待政策。
在途经托特市时，他的军队甚至都没入城，就驻扎在城外接收物资。
等到琥珀港攻城战开启，托特市又成为了沼地公爵的粮食中转枢纽。
从各地强抢或者征调来的粮食辎重都会先运到托特市，而后由当地的市民与农民统一运往前线军营。
正因为此，沼地公爵才会选择在此地稍作修整。
城内储存的丰沛物资让整支军队都松了口气。
不过托特市这次就没这么好运了，上万士兵连人带马一股脑涌入了这座稍显狭窄的城市。
市民们的房子、财产与妻女都被征召，就连他们本人也被强迫进入军中当杂役。
当晚，市政厅内，沼地公爵召集心腹，召开了一场小规模的内部会议。
三天时间过去后，沼地公爵掌握了更多的信息，包括东边琥珀港，也包括西边的白河领。
“私生子莫里斯并未派兵追击，看起来他还活在科伦城北边森林的阴影里，可惜，要是他胆子再大点，我们倒是能从琥珀港多带走一份礼物。”
沼地公爵坐在原市长的宽厚靠椅上，口吻依旧轻松。
台下众人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他们都参加过科伦城北的那场战争，亲眼见证了王室军队的大溃败。
哪怕在琥珀港下没捞到太多便宜，他们也没将国王莫里斯当回事。
若非那个胆小鬼藏在厚重的城墙龟壳里，他们早将莫里斯这只老乌龟给大卸八块了。
听到台下的笑声，沼地公爵的脸上也不由浮现笑意。
看起来，他麾下的骨干们并未因一场小小的挫折而遭受士气上的打击。
管中窥豹，可见整支军队的士气依然可堪一战。
这年头打仗除了比拼训练度、装备水平、指挥水平外，尤为看重军队的整体士气。
若是士气崩溃，原本再精锐的部队也只会沦为砧板上的待宰活鱼。
在撤退的过程中，沼地公爵亲自殿后，并镇定自若指挥全军后撤，此举显然有效保留了军队的士气。
“我们会在托特城休息两天，并对军队进行一定的整顿，诸位所统领的士兵数量都将有所增长。”
随后，沼地公爵公布了整顿军队的命令。
三天急行军下来，全军都需要休整。
他正好能趁此机会，裁汰一部分老弱病残，并将炮灰部队中的幸存者遴选出来，补充给效忠于他的一批将领。
听到公爵的命令，台下将领们纷纷鼓掌以示赞同。
在愈发混乱的北境，权力只会与手中的‘力量’成正相关。
虽说这些将领都必须要听命于公爵，可谁会嫌自己麾下兵多呢？
等公爵戴上王冠，他们还得靠麾下的军队去争取更高的爵位。
又或者公爵战败身死，那他们还能凭借军队当一阵子山大王。
台下掌声稍歇后，沼地公爵终于谈起了白河领。
他板正了脸，面容严肃道：“莫里斯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光是琥珀港周围地带的盗贼马匪就够他头疼了，我们目前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西边，来自白河领与三河城，来自林恩。”
林恩在占领三河城的第三天开放了城市大门，这让沼地公爵得到了更多关于那场夜雨的情报。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林恩并非强行攻占三河城，而是得到了城内的部分商人与手工业行会鼎力支持，并里应外合拿下了这座城市。
至于公爵那位阵亡的大舅哥黑杉伯爵，则是死在了撤退的过程中。
乐观点来说，林恩手头的兵力或许并未达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他还是要靠内鬼协助才能拿下三河城。
悲观点来说，林恩已经得到了城内主要派系的支持，光靠外交手段，沼地公爵已经很难再夺回这座城市。
总而言之，目前摆在沼地公爵眼前的路有两条，留在王冠领地，或者返回金鹿堡。
面对此等重大抉择，一贯独断专行的公爵选择召开会议，聆听骨干们的真实想法。
短暂的沉默后，沼地公爵的长子拉斯洛最先开口：“我认为，应当继续忽视西边，休整一段时间后再度对琥珀港发起进攻！我愿意为父亲而战，我麾下的士兵们也都愿意为您而战！”
“我也赞同！”寒风伯爵当即表示附和。
第212章 翻译一下，什么是惊喜？
有公爵长子拉斯洛与寒风伯爵带头，其余将领也都有了底气，纷纷各抒己见。
沼地公爵召开会议的本意，就是想听听将领们的真实想法。
队伍大了，人心也散，他认为有必要在下一场战争前开展思想统一工作。
到最后，他一统计，发现主张留在王冠领地并再度攻打琥珀港的声音占到了近七成。
其中包括他的长子拉斯洛、寒风伯爵以及力量佣兵团的团长阿尔诺
什么老巢金鹿堡，他们只要琥珀港！
这合理吗？
还挺合理的。
沼地公爵的基本盘原本是三千多名宫廷骑兵。
来自这支部队的将领大都认为应当先返回金鹿堡，以保卫他们的财产与家眷。
但在过去的一年里，沼地公爵麾下的部队人数大幅扩张。
哪怕在撤退的过程中跑了一大批，进驻托特城的士兵人数依旧在万人以上。
多出来的那些士兵，有的来自各地盗贼马匪与雇佣兵，有的则来自王冠领地的本地贵族。
他们本就不是沼地公爵领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在意金鹿堡的安危。
对于他们而言，跟着公爵劫掠赚大钱才是正事。
等到公爵加冕为王，他们中的大小头目兴许还能再捞个贵族头衔，直接将劫掠所得的财富洗白白，那才叫人生赢家。
守卫金鹿堡？和他们有什么干系？
以寒风伯爵为首的地方贵族派系对于继续撤退尤为抵触。
他们本是王室的封臣，却主动背弃王室投靠了沼地公爵这个叛逆者。
若是跟着公爵撤往金鹿堡，那他们的领地势必无法守住，金鹿堡那边又没法再给他们分封领地与人口，属于是输了个一干二净。
“明天我会向诸位公布后续计划，今晚就先到此为止，辛苦诸位了。”
完成摸底工作后，沼地公爵宣布会议解散。
这次会议的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接下来，公爵要做的就是与宫廷骑士中的主要将领通气，说服他们留下来继续战斗。
散会后，在离开市政厅的路上，长子拉斯洛忍不住问道：“父亲，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拉斯洛城府很浅、藏不住话，今天就是他第一个抢先发言。
没办法，北境王冠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不想在未来想起现在而后悔，他必须要考虑，这会不会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成为北境王冠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并最终完成统一北境的宏伟事业。
这可是沼地家族四代人延续上百年的梦想。
若是这一次他们继续撤退，借道镜铁伯爵领退回金鹿堡，再想对北境王冠发起浩大的攻势可就千难万难了。
再次东出之前，他们至少也要先收拾掉盘踞在白河领的林恩。
可就白河流域那地形，再加上林恩的强悍实力，攻取白河领与三河城的难度兴许比拿下琥珀港还要高。
留在王冠领地固然风险不小，但至少保留了冲击王冠的可能性。
至于林恩，就让他继续闹腾呗。
光湍流郡的几十座大小城堡，就够他啃上一年半载了。
对于己方而言，最终能拿下琥珀港，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己方的核心军队又没受损，死的都是些随处可寻的炮灰罢了。
一次攻不破，就再来一次！
饶是最坚硬的铁棒，煅烧几次后也能从中斩断。
那莫里斯就是个最下贱的私生子，在王冠领地毫无根基与威望，让他小胜一场，他又能敛聚多少人心呢？
只要父亲麾下的宫廷骑士们人员齐整，莫里斯还不是只能龟缩在琥珀港里等死？
总而言之，拉斯洛依旧觉得优势在他。
沼地公爵扭头扫了眼长子，只是淡淡回道：“明天，你随我去和那些将领谈谈心，说服他们留下来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