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尼尔突然举起酒杯,“敬野猫!”
孩子们哄笑着碰杯,水晶杯相撞的清脆声响淹没在乐师的竖琴声中。
宴会厅的高台上,伊戈尔正与塞巴斯蒂安低语。
“他们比我们当年强,”塞巴斯蒂安轻笑,指尖划过酒杯边缘,“至少我们没胆子拿女装打赌。”
“因为老姐真的会拿剑逼我们履约。”伊戈尔苦笑道:“甚至会为了看我们几个女装耍赖,即便那时你已经骑上了瓦索利亚尔也逃不过。”
两个男人对视着干了一杯。
宴会高潮时,三头巨龙应召而降。
月舞最先掠过宴会上空,璀璨的鳞片将琉璃灯光散射成星芒,路斯里斯跳上长桌高举酒杯,酒液泼洒成弧,被龙翼掀起的气流吹成酒雾。
瑟瑞莉斯则低伏在喷泉旁,深红色的身躯像一块烧光了热量的熔岩。塞内奥尔轻抚她的鼻梁,龙喉中滚出满足的呼噜声,吓得侍从打翻了整盘玫瑰蜂蜜乳鸽。
最震撼的是日这头漆黑的巨龙直接降落在甜品塔前,利爪戳穿了巨大的蛋糕。琼尼尔大笑着捡起一块沾满龙口水的焦糖龙蛋酥,在梅姬嫌弃的尖叫声中塞进嘴里。
“现在我也是脏兮兮的野猫了老姐。”他咧嘴,齿间还粘着糖浆。
宴会厅的喧嚣渐息,侍从们撤去残羹,换上了七面镶银的立镜,每一面都打磨得如水般澄澈。烛火在镜中映出无数重影,仿佛有千百个孩子在同时凝视自己。
伊戈尔立于中央,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他抬手示意,侍女们便捧着鎏金水盆上前,盆中清水浮着月桂叶与柠檬片,散发出清冽的芬芳。
“六年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你们用棕发证明了自己的决心与对家人的爱,现在,誓言已成,是时候履行誓言的最后一项了。”
梅姬第一个上前。侍女用掺杂了秘药与珍珠粉的玫瑰水为她洗去发间最后的颜料,银发如月光倾泻而下,在烛火中泛着柔和的辉光。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转身朝琼尼尔扬起下巴:
“看清楚了,弟弟,我的银月回来了。”
琼尼尔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是啊,终于不用听你抱怨染发剂臭得像马粪了。”
路斯里斯的银金色头发在清洗后恢复了阳光般的璀璨,他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突然哀叹:“我的美貌终于重见天日!塞内奥尔,快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比圣杰卡里斯大圣堂的纯金天父还耀眼?”
塞内奥尔懒得理他,只是低头看着侍女为自己梳开铂金色的卷发。他的目光偶尔飘向窗外,瑟瑞莉斯正盘踞在喷泉边,龙瞳倒映着厅内的灯火。
阿黛尔的亮银色长发被侍女编成繁复的辫子,缀满细小的珍珠。她轻轻抚摸发梢,低声道:“姑姑会高兴的……她说这颜色像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喜欢的东西。”
少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银子。”
当最后一个孩子阿斯兰瓦雷泽斯的深褐色鬈发也被洗净时,阿黛尔突然从袖中取出那条早已准备好的红绸发带,狼与龙纹交织,两端缀着银铃。她踮起脚尖为琼尼尔系上,铃铛在动作间发出清响。
“现在我们都归真了。”她轻声道,“但你得留着这个,纪念我们的六年。”
路斯里斯夸张地捂住胸口:“诸神在上,这简直比骑士小说还肉麻!不过他突然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金线腰带,粗鲁地塞给琼尼尔,“戴着,免得你那条寒酸的皮带配不上阿黛尔的漂亮手工。”
梅姬翻了个白眼,却默默将一枚嵌着冰原狼牙的沃米索尔鳞片吊坠挂在了琼尼尔的颈间。
三头年轻的巨龙同时向天空喷出烈焰。焰光在夜空中交织成巨大的月桂树冠,银叶纷扬如雨。
第406章 应该由预言响应我
宴会后的龙巢城沉寂下来,唯有夜风卷着未熄的炭火气息在长廊间游荡。
“母亲?“
梅姬站在母亲曾经的卧室门前这里仍保持着丹妮莉丝瓦雷泽斯少女时期的模样:墙上的剑痕未被抹去,床头悬挂的皮甲依旧泛着保养油的光泽,只是梳妆台上多了精致的银月桂香水与绣花手套。少女的银发松散地披着。她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肉桂苹果卷,糖霜沾在嘴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丹妮莉丝背对着门,银发如月光倾泻在深蓝丝绒睡袍上。她正对着一面古老的青铜镜梳发,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如今这位优雅的贵妇,而是二十年前那个策马冲锋,在比武场上射落三名骑士的少女骑士。
“你父亲总说,这镜子有魔法。”她没回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能照出人最真实的模样。”
梅姬走近,发现镜中的母亲竟穿着戎装,腰间佩剑。而现实里的丹妮莉丝,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梳妆匣里那枚褪色的青铜鳞片,那是伊戈尔送她的礼物。
“您想说什么?”梅姬直截了当。北境人的血液在她体内奔涌,让她厌恶婉转的宫廷辞令。
丹妮莉丝终于转身。烛光下,她眼角的细纹像是龙翼的褶皱,却掩不住眸中未熄的火焰。
“你要嫁给伊戈尔。”
梅姬没有惊呼,没有抗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从象牙匣中取出一卷焦黄的羊皮纸,龙焰融化古老神秘的黑石后凝结的墨水写就的文字在烛火中泛着暗红。
“你外祖父林戈尔年轻的时候周游列国,在长城之外,鬼影森林深处的鱼梁木下进行了血祭。“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血肉为他换来了一个预言关于你。“
羊皮纸上用先民符文与高等瓦雷利亚语混合书写着:
“当冰原狼的先民古血与古龙之冠相融,长夜之惧将止于烈火。”
梅姬皱眉咬了一口苹果卷,糖粒簌簌落在羊皮纸上:“所以我要嫁给舅舅?就因为这堆神神叨叨的记号?“
“是你外曾祖父印证的预言,即便是你的外祖父,也很少提起过。“丹妮莉丝突然抓住女儿沾着糖渣的手按在预言上,“林戈尔用星歌的龙焰煅烧丹带回来的黑石制成的墨水,用来覆盖森林之子用鱼梁木树汁书写的预言你看。“
羊皮纸突然变得滚烫。梅姬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掌纹在纸上浮现出银色脉络,与另一组陌生的掌纹交织那是伊戈尔的,她认得出他指节上训练留下的茧痕。
“这是我家族的天命,我们试过所有组合。“丹妮莉丝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战意,“你外曾祖父林戈尔迎娶了塔利,你外曾祖母的家族血脉可以追溯到青手加尔斯,传说中所有先民诸王的共同祖先,你母亲我娶了你父亲,正统的史塔克,黑亚莉夫人走后,克雷根大人迎娶了自己的堂妹,巴斯隆就是克雷根大人和莱安娜史塔克夫人的孩子但只有你们的血脉相融时,黑石墨水才会发光。“
“伊戈尔知道吗?”
丹妮莉丝苦笑:“他准备了一辈子。从你从我的肚子里掉下来的那天起,他就在学习如何做一个能让冰与火共存的丈夫,在学习如何接受这段.责任。”
梅姬推开伊戈尔书房的门时,他正在擦拭沃米索尔的龙鞍。瓦雷利亚钢甲挂在架子上,擦得亮堂堂的。
“所以,”她单刀直入,“您是要我今晚就搬进您卧室,还是等婚礼后再履行‘预言义务’?”
伊戈尔的手顿住了。他放下绒布,转身时梅姬第一次看清这个男人眼里的挣扎那不是对婚姻的抗拒,而是对命运的愤怒。
虽然内部通婚是龙王家族的传统,伊戈尔也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面对的时候,犹豫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尤其是梅姬和琼尼尔都是他一手看大的孩子。
“你可以拒绝。”他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铜,“预言不过是纸上的字,人才是执笔的手。”
梅姬突然笑了。她摘下自己亲手制作的发带,银铃在寂静中清脆作响。
“您错了,舅舅。我不是来听您给我选择的。”她微笑着看着伊戈尔。“我是来告诉您我会成为比母亲更好的战士,比我的外曾祖母更睿智的妻子,因为我不需要隐藏真实的自己。狼和龙的孩子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奔放。”
当晨光染红龙巢城银血塔的塔尖时,梅姬站在训练场中央。她褪去华丽的宴会裙,换上丹妮莉丝旧时的皮甲略显宽大,但束紧腰带后反而衬得她更加英气逼人。
伊戈尔抛来一柄训练剑:“最后一次机会反悔。“
“省省吧,舅舅。“梅姬轻松接住剑,突然一个突刺逼得伊戈尔踉跄后退,“我六岁就能用木棍打哭路斯里斯您该担心的是自己婚后能不能在比武中保住颜面。“
训练场的沙地被晨光晒得发烫,梅姬的木剑脱手飞出,旋转着插入远处的草靶。她的虎口发麻,掌心火辣辣的疼,但脊背挺得笔直,紫眸里燃着不服输的火。
伊戈尔收剑而立,青铜护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本以为会看到挫败的泪水,毕竟梅姬还是个小女孩,而他的剑术曾让祖父称赞。
可少女只是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径直走向武器架,换了一把更重的双手训练剑。“再来。”
木剑相击的闷响惊飞了栖在围墙上的渡鸦。梅姬的攻势毫无章法,却带着冰原狼血脉的奔放与悍勇,每一次劈砍都像要斩断命运的锁链。当伊戈尔一个反手震飞她的武器时,她甚至试图用肩膀撞向他的胸口,被他单手按住额头,硬生生定在原地。
“蛮力。”他评价道,却松开手,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但比那群小子强。”
梅姬喘着气,汗水顺着银发辫滴入沙地。她弯腰捡起木剑,突然笑了:
“预言说我们需要结合。”梅姬用剑尖在沙地上画了条歪扭的龙,又添上狼头,“但没说谁必须服从谁。”她抬头,目光灼灼,“我不需要响应预言,应该由预言响应我。”
第407章 孵化失败与驯服成功
第七年年末,子嗣艰难的坦格利安终于又迎来了后代。
西蕊王后的分娩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戴伦二世在门外踱步,指节被自己捏得发白。当婴儿的啼哭终于划破沉寂时,御林铁卫队长推开大门,脸上罕见地带着笑意:“陛下,是个王子。”
梅卡坦格利安这个银发紫眸的男婴被裹在绣有龙纹的襁褓中,比他的兄长们出生时更加壮实。学士们宣称他“健康得像是小战士”,而百姓们则公开称颂,说这是长夏赐予王室的祝福。
歌谣开始在酒馆传唱,将黑火一脉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最新的版本里,戴蒙黑火甚至被描绘成“用婴儿血喂龙”的恶魔,而戴伦二世则是七神派来拯救世人的圣王。有人说他是银发的杰卡里斯一世,有人在争论他是杰赫里斯一世,杰卡里斯一世还是伊耿二世转世。
没有人记得,在“庸王”统治的年月,还有戴伦统治的初期,黑火也曾是骑士精神的象征人们甚至一度将持有黑火剑的戴蒙视为王室武力的象征,这也是尽管戴蒙始终被压制,但依然能号召到那些被排挤的失意之人,自命不凡的流浪骑士,野心勃勃的贵族的重要原因。
里斯的海雾永远带着甜腻的腐败气息,像是蜜酒混着妓院脂粉,在阳光下缓慢发酵。
“寒铁”人们这样称呼那位新崛起的商人站在“醉美人”号的甲板上,黑铁面具反射着港口的灯火。他的真名无人知晓,来历更是成谜,但短短数月,他的船队已控制了里斯半数走私贸易,他能搞到酒港的美酒,血钢与丝绸,能搞到泰洛西的珍贵染料,魁尔斯的香料,甚至是奴隶湾的奴隶……甚至是某些更禁忌的商品。
“大人,洛伦家族送来了邀请。”一名水手单膝跪地,递上烫金信笺。
面具下传来低沉的笑声,像是刀锋刮过骨头。“告诉他们,今晚我会去。”
在里斯最隐蔽的富人区,一座不起眼的宅邸被高墙与铁门环绕。庭院里,罗翰妮夫人正用颤抖的手为小儿子戴蒙梳理银发。男孩仍然稚嫩,却已学会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每一个陌生人。
“母亲,伊葛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戴蒙小声问。
“快了。”罗翰妮勉强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仅剩的纪念,戴蒙送给她的三头龙戒指。
楼上传来争吵声。她的长子伊蒙正对着弟弟伊耿低吼:“你差点烧了整座房子!”
伊耿的手臂缠着绷带,脸上却带着狂热的固执与劫后余生的侥幸。“龙蛋需要血!父亲的书里写过”
“父亲的书里还写了他能赢下王位!”伊蒙一拳砸在桌上,烛火剧烈摇晃:“结果科拉克休被撕成了碎片!”
门开了。
三人瞬间噤声。
伊葛或者说,披着伊葛皮囊的无面者站在门口,黑铁面具上凝结着夜露。
“失败了?”他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伊耿低头,绷带渗出点点猩红。
三天前。
在里斯某座隐蔽的宅邸内,伊蒙黑火盯着眼前的龙蛋,指尖划过石化的鳞纹。
“再试一次。”他咬牙道。
他的弟弟伊耿将手按在蛋壳上,划开的伤口不住地滴落鲜血,少年闭眼念诵着生涩的瓦雷利亚咒语,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咒语是否有用,只是罗翰妮带来的戴蒙留下的笔记上记录了这个据说是辅助龙蛋孵化的咒语。炉火噼啪作响,龙蛋却依旧冰冷如死物。
“没用!”伊耿突然暴怒,抓起龙蛋砸向火焰。蛋壳在火焰中纹丝不动,非但没有孵化,反而迸出一道滚烫的火焰,瞬间燎伤了他的手臂。
伊蒙沉默地看着弟弟在地上翻滚惨叫,而最小的戴蒙缩在角落,紫眼睛里满是恐惧。
“我们不需要龙蛋。”伊蒙最终说道,声音冷得像冰,“我们会找到别的龙。”
戴伦统治的第九年。
龙巢城的墓穴长廊里,火炬将石壁上的龙纹映照得如同流动的血。瓦雷利亚的葬仪没有七神的祷词,只有沉默的火焰与龙的低吟。丹妮瓦雷泽斯的遗体被安放在黑石台上,身覆月桂银纱,双手交叠于胸前,指间缠绕着一缕晨曦的龙鬃那是她第一次驯服它时留下的纪念。
林戈尔斯站在最前方,罕见地未佩剑,仿佛卸下了所有锋芒。伊戈尔紧抿着唇,目光始终未离母亲的遗容。而在他们身后,瓦雷泽斯家族的龙骑士们列阵如铁壁,银发与紫眸在火光中如星河倾泻,只有棕发灰眸的琼尼尔例外瑟蕊娜的头发已经褪去了蜜色,如今已然花白。
所有人都以为,继承晨曦的会是阿斯兰瓦雷泽斯。
他是雷耿的幼子,剑术已胜过大多数人,在两个哥哥与琼尼尔驯服巨龙之后,他也到了能驯龙的年龄,家族给了他两个选择,成年巨龙瓦拉里昂,或者等待一头巨龙空出来。此刻,他站得笔直,银发束成战士辫,紫眸中燃烧着隐忍的渴望。
“去吧。”杰卡里斯低声催促,“别让龙等。”
阿斯兰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一道身影却先他而动。
梅姬走出了人群。
她的银发如月光织就的瀑布,奔狼的血在龙王血脉中咆哮。她未穿瓦雷利亚传统的丧服,而是一袭深灰猎装,腰间别着母亲送她的龙骨匕首。
她走到外祖母的遗体前,单膝跪地,摘下自己的一缕银发,轻轻放在丹妮交叠的手中。
“Valar dohaeris(凡人皆需侍奉)。”她用流利的瓦雷利亚语说道,“但我会替您飞得更远。”
墓穴穹顶突然传来鳞片摩擦石壁的声响。晨曦背鳍高耸的老银龙从阴影中垂下头颅,龙瞳如两轮缩小的月亮,倒映着梅姬的身影。
龙息灼热,带着丹妮生前最爱的星芒花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