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灵在这里待了太久,被毁得厉害,唯有那双眼睛,看着谁的时候都像是在媚气娇笑,像一只画皮融化丑恶妖兽,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姬少越,一如当初把姬南齐从她房里抱走时,这双笑而不语的目光穿过深而暗的走廊,笃定又轻柔地说:“你会喜欢他的。”像是一种诅咒。
而姬南齐什么都不知道,他无辜的可怜都有罪,他只想找个一个人来依附,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毁了什么。
姬南齐怀疑自己是不是个野种,就像怀疑十八年前医院门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挺着肚子,对着镜头的脸上母爱泛滥甜蜜的女人与自己生活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当初喻灵对着媒体宣布的消息轰动一时,姬楚聿又深陷丑闻,喻灵的宣言直接促成了她成功嫁入豪门,只是几个月后当初帮她成功“逼婚”的肚子没有生下什么对她有帮助的金砖明珠,是个怪胎,是个笑话。
不过这也间接性回答了姬南齐的疑问,要是他的血缘真的有问题,姬家能不能让他们活着都待商榷,更不用说这么多年还养着他们。至于喻灵对他的厌恶也有原因,当初没有一出生就把他掐死,大概是知道这是她姬家唯一立足的筹码。
但是发现在真正的金枝玉叶面前,她生下的怪物都没有充当彩衣娱亲的配角,喻灵失望透顶,经常抓狂,用尖尖的指甲掐他拧他,把他打得大哭,又会因为他站着不躲的愚笨越来越来生气。
姬南齐觉得自己不怕她,但是噩梦之中仍然出现了她的脸,他奋力挣脱梦境,睁开眼就看到姬少越坐在他身边,眉骨和鼻峰如俊丽挺拔的青山,那么好看。
在姬南齐童年至现在的记忆里,他哥哥都是对他最好的人。从哥哥把他从喻灵身边抱走开始,不仅允许他闯入自己的空间,也默许他的亲近。那时候他们是兄弟,相互陪伴,彼此需要。
姬南齐摸索着抓住哥哥的手,又渐渐睡去。
哥哥就是把他从混乱难堪之中抱走的人,所有人都尊敬他的哥哥,而他的哥哥给他庇护,给他尊严,他的哥哥多好啊,是橱窗里的少年,精致发光,要怎么才能不喜欢?
十六岁的姬南齐开始被这个问题困扰,十七岁时他仍旧没有答案,却不再小心谨慎,还已经做了很多胆大妄为的事。
现在姬少越甚至不愿意再回家,而姬南齐仍旧不懂。
姬南齐重入梦境,这一次没有喻灵,只有他,他陷在柔软滚烫的被褥之中,欲望在不正常的体温下复苏,如细细点点的红花在皮肤下盛开,痒而难耐。
他手肘撑着床坐起来,嘴唇颤抖着去亲吻他上方的黑色影子,触碰描摹着那个人的轮廓,他们接吻,拥抱,褪尽衣衫,赤裸相拥,五脏几乎在燃烧,他被完全笼罩和倾压,身体上的重量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心安,他分开腿,展露出潮湿鲜红的腿心,小腿在那个人的腰上摩、擦,似喘似哭的叫着:“哥哥,你疼疼我。”
他躺在床上堕落到极致,渴望那个人的亲吻和抚摸,还有更深的进入,但是不管他抱得多么用力,沸腾的欲望和狂乱的爱意如此肮脏浑浊,而他仰望的人如神像,从未给过他半分怜悯与慈悲。
姬南齐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上午十点,浑身发酸,因为高烧,也因为做了一晚上春梦。
姬南齐去厕所时,下、身湿凉,如一种隐秘又可耻的罪证。
在洗内裤的时候,姬南齐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审查这幅不男不女的身体赐予他阴柔的长相,他尝试着男生会做的事,除了恋爱,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在向男生靠近,却在性幻想里,依然是像个女人一样承受性爱。
“啪”姬南齐一巴掌拍在镜子上,关掉了水,往浴缸里放水。
洗澡的时候,姬南齐试探性的抚摸了一下自己前面的阴茎,根据生理书上说,通常情况下男生一周会有两次生理冲动。
姬南齐没有,他摸了几下前面也像条肉虫一样软趴趴,想着姬少越反而让另一个地方开始湿润,他多贱啊。
姬南齐光洁的小腿搭出浴缸,靠近出水的地方,让雪白有力的水柱冲过那里,在性高潮时沉入水底,渴望着这个时候姬少越推开门,看到他正在做什么。
但是很快他又从水底跃起,紧张地朝禁闭的门看去,确认房间没有另一个人的脚步,虚软地滑进水里,很久之后嘶哑低咽。
第五章 随便亲人是不对的
姬南齐跨出浴缸,对着镜子审度自己的身体,秘密藏得不浅不深,喉咙堵胀让人有呕吐的欲望,看不下去披了衣服就匆匆从镜子前离开。
手机上有姬少越在一个小时前给他打的电话,再拨过去是姬少越接起,直接了当问:“走了吗?”
姬南齐因为生病的声音发哑也听不出他不久前哭过,带着鼻音轻柔得像是在撒娇,说:“我刚刚起来。”
姬少越那边有很大的风声,应该彻底厌烦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朔风里的声音很稳,冷得没有情绪:“我已经通知阿进,再有下次,你就为他找下家。这是最后一次。”
虽然接连警告了两次,但连不耐烦都没了。
姬南齐不知所措地说:“我只是想见你。并不是想生病。”
这就是他们没有办法交流的地方。姬南齐总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好像他们是情人。
那种怪异的荒诞每次都在挑动姬少越面具下的神经,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姬南齐只在意他生不生气,其他的话都能当没有听到。多说无益,姬少越挂断了电话。
姬南齐也的确什么都不在乎,只怕姬少越真的不管他,尽管知道姬少越很可能不会再回这里,但离开前他把被子铺好,浴缸擦干,离开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被叫过来的阿进停在楼下已经等了他四个小时。
姬南齐一路都在出神,过了一会才问:“去哪里?”
“医院。约了邵医生。”
知道这是姬少越的安排,姬南齐没说什么,继续看着窗外。
阿进看他消沉低落,说:“越少是关心你。”
呵出的雾气落在车窗上,在姬南齐鼻尖挂着一层白霜一样,他轻声说:“我知道,我有病嘛。”
姬南齐是一个病人,虽然他去见心理医生只是在诊室睡两个小时的觉,当一个闭紧的蚌。但在医学上他的确是一个病人。Disorder of Sex Development,性发展障碍,诞生在常俗世界的边缘,染色体和基因没有给予他生理上的性别定位,就像一个连上帝都不会编写说明书的错误,出生就带着原罪。
生育他的人不爱他,视他为怪物,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见人,最常见的惩罚是脱掉他的裤子,用冷水冲洗他荒诞陋的畸形。那种感觉就像小南齐第一次见到雪,一切都是茫然的白和冷,他的身体里也在慢慢下着雪。
心理医生救不了他,从很早开始,太强烈的光就不适合他。姬少越是他未减的热望,爱不得偿,酿成毒药,反而促成了丑陋的欲望。
阿进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姬南齐,想到了几个小时前,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又与他截然不同的兄长。
四个小时前。
姬少越今天要去港口接姬云书,早上八点不到就已经出门,在姬南齐还昏睡在床上时,就已经在楼下见他的司机。
在凯雷德的后座,一边放在姬南齐平时盖的毯子,后面还有几本画册和杂志,姬少越坐在另一边,左手搭在膝盖上,平视前方,神情并不像平时温和,语调平淡:“怎么查到的?”
阿进感觉到一如当初第一次与这位雇主见面时让人如芒在背的紧张,回答说:“是之前您回国,小……少爷想去接您,才知道您在这里住址。”
姬少越显然是不悦,剑眉往眉心微聚:“之前环球中心也是,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份调查我的薪金?”
姬少越一眼看过来,阿进背后冷汗都下来,余光瞥向前面耸入云霄的公寓大楼,冤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跟在姬南齐身边最久,也了解自己受雇于什么样的人。
这个世家公子的第一面贵气又绅士,但在阿进受雇的第一天他妻女的资料就在姬少越手里。在阿进跟着姬南齐的四年里,并不用卖姬家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情面,只需要定时把姬南齐的情况事无巨细告诉远在国外的雇主。
随着姬南齐的长大,阿进也更加见识到姬少越面具下的独裁狭隘。在他之前只是简单接送保护的工作内容里也增加了诸如杜绝姬南齐出入文体场所以外的地点,更不准许姬南齐外宿这样的要求。
对方用超乎年龄的沉着冷酷来保证自己弟弟的万无一失,就像是用一个玻璃罩圈养着一无所知的少年。
可就算这样,姬少越的心思也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们兄弟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在姬南齐到处找他的时候,他却不愿意现身。
因为船道管制,姬云书比预计晚了两个小时靠港,这期间姬少越收到了阿进发来接到人的消息。
姬少越难以控制地想到了昨晚姬南齐看自己的那个目光,和被他第一次看在眼里的小孩泪光颤动的眼睛重合,年代久远的记忆也徐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