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244节

  如严嵩和夏言,便戴白布孝帽,穿毛边白麻衣,腰束生麻。

  两个老头披麻戴孝。

  那悲怆的表情,也跟死了至亲一般。

  别笑话,普通官员想为太后披麻戴孝,还没有资格呢!

  这倒也罢了,太后灵柩需在宫中停灵二十七天,期间每日举行祭奠仪式,百官哭临,二十七日后移灵至陵墓。

  蒋太后要与兴献帝合葬,自然是葬入显陵,之前南巡早已安排妥当。

  即便如此,当出殡之日来临,朱厚依旧悲痛得几欲昏厥,更提出要一路护送灵柩。

  群臣无人敢劝阻,所幸最后这位恸哭之后,摆驾回宫,并未真的再启南巡。

  天子出巡,本就要诸多准备,真的亲自扶棺南下,那反倒要延期下葬了,亦是不孝。

  有此考虑,朱厚最终作罢。

  群臣松了口气,逐渐恢复旧日习惯。

  按照制度,太后去世,斩衰三年,实际的服丧期为二十七个月,天子、皇子及近支宗亲需穿粗麻丧服,官员穿素服。

  但实际上,二十七日之后,上下基本就恢复正常。

  高品大员可以禁着华服,以免碍着陛下的眼,底下的低级官员则换上常服,一切照旧。

  陛下固然对于蒋太后纯孝,可朝臣也是这般认为的。

  可渐渐的。

  由上至下,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内阁值房内,铜炉里的檀香燃尽,灰白的香灰堆积,却无人清理。

  因为桌案上,高高垒起的奏疏,远比香灰来得触目惊心。

  严嵩缓缓步入,就见夏言背着双手,焦急地打着转。

  见他出现,也顾不上往日的嫌隙,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陛下今日上朝么?”

  “依司礼监之言,今日再辍朝……”

  “怎能如此?西北尚有加急军务啊!”

  彼此对视,两人心头同时弥漫出不好的预感。

  脑海中更是浮现出一个与励精图治的天子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汇

  怠政!

第303章 唯一能见到天子的官员

  “弟弟~弟弟~!”

  海中诚踮着脚,围着摇篮打转。

  忽而凑近嗅婴儿的奶香,忽而又害怕将他吵醒,鞋头在青砖上蹭出沙沙的轻响。

  不远处的海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刚出月子的朱玉英则来到身旁:“若是个姐儿,相公想必更开心吧!”

  “儿女双全自是最好,两个小子闹腾了些。”

  海握住妻子的手:“不过中诚如此懂事,由他看着中岳,也不会差。”

  “哪有你这般,娃娃刚出生,名字就起好了……”

  朱玉英眉眼含笑,看着丈夫和儿子,只觉得岁月静好,心满意足。

  脑海中却又突然浮现出太后薨逝前,当今天子那副狰狞的表情,身子忍不住一颤。

  海立刻转过头来:“怎么了?”

  朱玉英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相公你觉得,世上有人会不喜欢自己孩子的么?”

  “很少很少,但必然是有的……”

  海目光微动:“你想到了谁?”

  朱玉英朝着紫禁城的方向望了望。

  海心领神会:“那是涉及到权力之争了,又有不同了。”

  朱玉英轻声道:“可陛下当时的神情……实在难以想象,为何有父亲会将孩子视作……视作……”

  海接上:“视作仇寇?”

  这其实很正常。

  别的皇帝,压力可能来自于方方面面,光是跟朝臣博弈,就够焦头烂额的了,亲情成了舒缓压力的方向。

  而但凡能够拿捏群臣,执掌大权的,亲情往往都很淡薄,因为儿子成了皇权的威胁。

  嘉靖对于皇权看得极重,又确实将朝堂掌控得很好,皇子就成了隐性的威胁。

  历史上的陶仲文,通过修道与嘉靖密切接触,察觉到这种心理,于是提出二龙不相见。

  陶仲文的思路,可能是逢迎,也可能是希望天子更加迷信于道教,但无形中也确实给朱厚这种高度敏感的性情,制造了一个压力的释放口。

  父子不相见,冰冷的修道。

  以致于最后孙子万历出生,隆庆都不敢上报,战战兢兢地隐瞒。

  这在外人看来,是灭绝人性的做法。

  可对于皇帝来说,说不定还维持了一个底线。

  至少没有骨肉相残。

  ‘啧!’

  ‘如此想来,这位倒朝着另一位皇帝发展了……’

  原本海看嘉靖,挺像宋徽宗。

  弄权术、重奸佞、崇道教、贪享乐。

  蔡京和严嵩到了九泉之下,估计还挺惺惺相惜,甚至连晚年让儿子执政,然后一定程度被儿子反噬的经历都如出一辙。

  而嘉靖和宋徽宗最大的区别,就是嘉靖时期的外敌蒙古,远不如北宋末年刚刚崛起的金国军事强盛。

  所以庚戌之变只是耻辱,没到靖康之耻直接亡国的地步。

  现在的嘉靖倒不至于拿宋徽宗去侮辱,毕竟灭交趾、收河套这两项功绩,就已是无可置疑的中兴之主。

  这样看的话……

  倒是像另一位死得太晚的皇帝了。

  正想着呢,不远处传来笑声。

  却是海中诚正在轻轻推着摇篮,里面的小弟弟睡醒了,轻轻动着小手,咯咯乐开花。

  “别想那些糟心事,只要不参与到天家之争里,亲情厚薄,与我们何干?”

  “妾身明白,娘去了,日后妾身也少入宫……”

  夫妻俩相视而笑,一如往昔。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书童弓豪匆匆步入内宅,到了身后禀告:“公子,司礼监来人……”

  “司礼监?”

  朱玉英脸色立变:“他们来作甚?”

  海眉头微动,若有所思地道:“我去迎一迎吧。”

  在朱玉英颇为担忧的注视下,他不慌不忙地走向前堂。

  短短半刻钟后,书童弓豪折返:“夫人,公子入宫了。”

  朱玉英抿着嘴道:“为何?”

  弓豪道:“司礼监是来通报,今日午后,讲学照常,公子为此入宫……”

  “啊?”

  朱玉英先是愣住,眼睛又下意识一亮。

  虽然心里对于那位的印象早就不复最初的时候,可那终究是九五之尊,而众所周知,自太后薨逝,天子接连辍朝,已近两月。

  在不见其他臣子的时候,突然恢复讲学,自家相公得以面圣……

  这是何等的机缘!

  海中诚哄好了弟弟,跑到面前,仰着头道:“娘!爹爹做什么去了?”

  “你爹爹去办大事了!”

  朱玉英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以一种喜忧参半的复杂情绪道:“就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

  “海学士!”“海学士来了!”

  海刚过金水桥,便被闻讯赶来的朝堂众臣堵住了去路。

  “陛下再不上朝,南直隶的漕粮账目就要烂在通州码头了!”

  “倭寇的军报积压大半月了,前线将士等不起啊!”

  “西北的奏本积了五十七道,都是要务,万万不可再拖下去……”

  “陛下乃圣君,万万不可复武宗故事啊!!”

  不说一群六部堂官唾沫横飞,都察院御史捧着皱巴巴的奏疏,连平日最持重的老臣都急红了眼。

  人群像潮水般涌来,七嘴八舌的惶急声音在耳边嗡嗡围绕。

  不怪他们慌了。

  当年正德皇帝也不愿见朝臣,耽乐嬉游,只在豹房玩耍,身边围绕的都是内侍和奸佞,以致于国家动荡。

  而自从当今陛下继位后,推行新政,力除弊政,天下翕然称治,更有复交趾,收河套的壮举,令国朝中兴,四方臣服。

  结果没想到太后一过世,陛下悲痛之际,竟然接连辍朝,有了怠政之势。

  朝中刚正之臣就要一起进言直谏,绝不可让陛下懈怠。

  结果有人提议去左顺门,顿时大伙儿都安静了。

  思来想去。

  终究没敢。

  事实上,嘉靖也不是完全隔绝内外,还是通过司礼监,向外朝传递了意思。

  朝政大事,内阁可酌情处置。

  然而走到阁老这一步的,别说严嵩,就连夏言也知天子猜忌心极强,岂敢真的处置?

  况且他们真的作主了,但凡事有不顺,接下来背锅的可就是他们两位了,下场自不必说。

首节上一节244/248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