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188节

  不夸张的说,安南的十五府、四十一州,相当于广东加广西加陕西的总和,且拥有的独立意识与地理条件,使其难以在短时间内同化,土司制是现阶段唯一的解决之法。

  至于未来改土归流,什么时候把两广和云南的土司解决了,自然也能把交趾的地方势力逐渐清除,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归附,彻底回归中原之际。

  这个过程,即便大明国力不衰,也要百年之功,数代人的努力,急切不得。

  道理是这个道理,以大明目前的局势,只能妥协,但话不能这么讲。

  所以朱厚先是念完了套话,这才淡然道:“昔汉武拓边而虚国库,唐宗征高丽而困民生,朕欲用剿抚并用之策,既彰天威,复省民力,收全越之地,尽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效,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张璁和严嵩几乎是不分先后地道:“陛下圣明!”

  翟銮和李时故意慢了半拍,心头却是一震,定边策略竟被全盘接纳,如此功绩实在是新科翰林中前所未有的,即便他们这般入阁的重臣,也不禁有些惊羡。

  而这还不是结束。

  “至于远赴边陲的人选……”

  朱厚又取出一份名单来,以满是欣慰的语气道:“京官当怀济世之志,知民间之苦,翰林学子为报效朝廷,亦甘愿远赴边陲,此等忠君报国之心,实令朕心甚慰!”

第248章 娘子有喜

  嘉靖十一年九月初八,明军进逼升龙,莫登庸遣兵列阵红河之南,欲阻明军渡河,毛伯温令水师佯攻,另遣精骑绕袭敌后。莫军腹背受敌,大溃,溺毙者数千。明军乘胜渡河,进围升龙。

  嘉靖十一年九月初十,莫氏亲信阮文禄欲开城迎降,受制失败,然莫军人心已失。

  嘉靖十一年九月十二,莫登庸见大势已去,自缚率子弟四十余人诣军门请罪。毛伯温受其降,槛送京师。

  安南遂平。

  嘉靖十一年十月十五,帝闻捷报,大悦,敕令“交趾布政使司”建制,命工部铸“嘉靖平南”金印颁赐诸将,择吉日告太庙,献俘阙下。

  嘉靖十一年十二月,诏告太庙,经礼部议定,将朱棣庙号升格为“成祖”,行献俘礼,莫登庸伏阙待罪,帝念其悔过,赦其死。

  嘉靖十二年元月,帝御奉天殿,受百官朝贺,颁《平安南诏》于天下,设坛于南郊,帝亲祀,以彰武功。毛伯温晋兵部尚书,张经、张岳各加都督同知,余将校论功行赏。

  ……

  东江米巷。

  海宅。

  后院的花架下,朱玉英倚在软榻中,素手轻抚小腹,眉间隐有喜色。

  海于前院送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英略社聘请的名医薛济堂,回到后院,轻握妻子手腕,语气里难掩激动:“薛先生方才诊脉,确是滑脉如珠,应指流利娘子,咱们家中要添丁了!”

  朱玉英双颊泛红,眼中含笑,柔声道:“妾身这几日确觉倦怠,原以为是春困……”

  “哈哈!”

  海喜不自禁,亏得他勤耕不辍,履践致远,终得硕果累累,但想起那位名医的叮嘱,又正色道:“薛先生有言,娘子脉象虽喜,却兼见弦细,肝血略亏,他拟了一方,以固胎元。”

  “这!”

  朱玉英紧张起来:“孩子不会有事吧?”

  “无妨!”

  海知其性情坚毅,不会把话藏着掖着,直接道:“娘子前段时日多操心南方的战事,思虑过多,薛先生的方子最是稳妥,已添了安神的茯神、合欢皮,又佐以当归养血,待为夫亲手煎来,你且宽心将养!”

  话说开了,反倒没什么,朱玉英闻言稍显恍惚,也苦笑道:“未想到我大明天军摧枯拉朽,莫老贼竟弃城降了,可惜他若是负隅顽抗,哥哥的大仇就能报了!”

  朱玉英对于安南已无眷念,但黎维宁之死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此前都盼着莫登庸授首的捷报传回,谁料却是莫登庸率众投降的消息。

  如今这位昔日的安南王已押至京师,行献俘礼后,择一处宅子安置,这老贼竟是有安享晚年之势,她确实不甘。

  海对于莫登庸的仇恨没有那么深,也盼其伏诛,然莫登庸既已开城乞降,明军若执意杀之,反倒显得天朝失信于蛮邦,况且莫氏党羽尚盘踞北圻,若逼其鱼死网破,日后交趾恐难安宁。

  朝廷终是将其押解京师,软禁安置,此举顿时奏效莫氏旧部见主上得保性命,遂纷纷归顺,剩下的交趾北境兵不血刃而定。

  唯黎氏遗臣愤懑难平,屡以“讨逆”为由上奏,更有甚者不知天高地厚地提出“复国”。

  这就很不懂事了,明廷将其记下,再推行土司分封之策,诸家转眼便争相瓜分权柄。

  昔日大义名分,终敌不过实利之争。

  一切正如《定边九策》所料定的那般。

  “朝堂之上明眼人何曾少了?只是能在张阁老威重如山之时仍敢据理力争的,除却相公外,更有何人?”

  朱玉英思及此处,眉间郁色尽散,纤指轻抚丈夫掌心,眼波流转间尽是钦慕:“莫贼猖獗半生,若非相公运筹帷幄,岂能教他从安南王座跌作阶下囚徒?如今困居京师别院,想来比那刀斧加身更教他锥心刺骨!”

  “不错!不错!”

  海朗声大笑,毫不谦让地受了这份赞誉,又凑近妻子耳畔低语:“赶明儿,我遣人细细打探那老贼近况,定要将他形容枯槁、辗转难眠的窘态说与娘子听!安胎之际就要听这些开心事,纵是神医的千金方也比不得啊!“

  朱玉英笑着埋入他怀中:“妾身的心眼就这般小?”

  “不小!不小!大伙儿都是如此!”

  海促狭着道:“陛下听闻杨用修在滇南过得不好,便喜形于色,这见仇人落魄之乐,古今同慨!”

  夫妻俩蜜里调油了片刻,朱玉英忽敛了笑意,直起腰来:“前日入宫省亲,妾身竟听闻慈仁宫内有人在低声议论,说张阁老将要致仕,严阁老有取而代之任首辅的希望!”

  海闻言眉头一扬:“此话竟已传到深宫了?”

  “可不是?”

  朱玉英道:“都说此番大捷,全赖严阁老运筹帷幄,若非他力阻冒进之议,又派遣能臣坐镇江南调度粮饷,莫说收复交趾,只怕将士们都要埋骨异乡了!”

  《定边九策》的真知灼见摆在那里,严嵩不至于抢功,可他这位阁老当时力推此策,确实让朝廷的风向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再加上士林有意忽略了陆炳那位锦衣卫在其中的功勋,清流领袖的功绩就凸显出来了。

  政治风向从来都是敏感的,在张璁如日中天的阶段,这等议论莫说公然流传,便是密室私语也要屏息凝神,而今竟连太后寝宫都敢肆言无忌。

  任谁都以为,张璁下台的时候不远了。

  然而海微微摇头,直接问道:“蒋娘娘是何看法?”

  朱玉英也有所察觉,回答道:“娘并未说什么,只是又对我讲了一遍,当年她和陛下初至京师,举目无亲时,是张阁老、已故的桂阁老还有几位臣子挺身而出……”

  海了然:“蒋娘娘是念旧的人,张阁老在她心中一直是最初的恩人。”

  朱玉英也确定了:“所以只要有娘在,张阁老的首辅之位,就是稳若泰山?”

  “不!”

  海微微摇头:“张阁老的首辅生涯,即将接近尾声,这些年殚精竭虑,终究熬干了心血,太后和陛下即便要用他,他自己的身体怕是要撑不住了……”

  这个世界的严嵩上位,成为了内阁里面抗衡张璁的有力对手,比起历史上夏言威胁性要大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张璁大礼议的功劳实在太过根深蒂固,这种雪中送炭的恩情,是薄情寡恩的朱厚都一直念着好的,更别提本就念旧的蒋太后。

  严嵩想要扳倒张璁,上位首辅,办不到。

  可正如桂萼也没人将其斗倒,他是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主动致仕,张璁如今也快了。

  元旦大朝会上,海曾经远远看过这位首辅一眼,已是皱纹深刻,老态毕露,步履都有些蹒跚。

  一个五十九岁的老者,推行着新政的方方面面,每日上衙的时辰比起海这个年轻翰林都要长,铁打身体都撑不住,更遑论张璁的生活还很节俭朴素。

  历史上还有一年多,张璁就致仕了,且是在屡次上书请求的情况下,嘉靖最终依依不舍地放走了这位老臣。

  所以政治人物手段能力是一方面,寿命身体有时候更重要,严嵩若不是那么能活,历史上也没办法只手遮天近二十载。

  朱玉英自是不知两人原本的寿数,但相信夫君的判断,确是有些遗憾:“严伯父若是任首辅,对相公是不是更好?”

  相比起张璁看海并不顺眼,严嵩可是称作伯父的,严世蕃更是来家中拜访最多的至交好友。

  年前朱玉英去严家,欧阳氏更是拉着她的手,让她留意一下京中有哪位适龄的大家娘子,能够为严世蕃良配的。

  朱玉英想了又想,没敢害人,但两家的关系到了这般密切的地步,她当然希望严嵩上位。

  海微微一笑:“我也盼着严伯父上位,继承张阁老的新政,而非人亡政息,但这场风波,你不要参与。”

  朱玉英点了点头,又问道:“宫内那边?”

  海依旧是四个字:“多听,少说。”

  朱玉英确实谨记这点,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没有借势之意,她并不是真正的外戚,要谨记这点,才能维持好与蒋太后的母女情分。

  正事说完,两人在院内赏完花,回到了内宅。

  接下来的日子里面,随着名医所开的安胎良方服下,朱玉英气血已和,胎元稳固,再加上忙于英略社壮大的母亲朱琳,听到消息后也赶到京师,亲自来照顾儿媳,海更加安心,关注着外放地方的第一批一心会成员动向。

  作为第一批外放翰林,不少人自请入交趾三司,成为故土收复后,第一批大明官员。

  但有鉴于这群年轻官员的经验终究欠缺,交趾所肩负的职责过于严峻,直接赴任未免显得揠苗助长,朝廷还是安排了内地的重要州县,乃至直入三司衙门。

  如徐阶授山东布政使司左参议,如苏志皋授苏州府嘉定县知县。

  而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运数,海瑞赴任浙江省杭州府淳安,为淳安知县。

第249章 皇帝也想衣锦还乡

  “十四弟这么快就在淳安站稳脚跟了,当真不易啊!”

  海桌案上最新的信件,正来自于淳安。

  历史上的淳安县,并没有遭受改稻为桑政策的侵扰,但它的地理经济位置,一直都很重要。

  作为浙江面积最大的一个县,此地西接徽州府休宁、歙县,恰好位于两省交界处,是连接江浙与皖南的陆路枢纽,其中新安江横贯全境,又是钱塘江上游主要航道,承担漕运与军事物资运输。

  由此一来,淳安县也成为了赋税重地,虽非江南核心产粮区,但因地处漕运节点,承担丝绢、木材等物资征派,乃物资中转枢纽,万万大意不得。

  海瑞自从带着母亲谢氏和新娶的妻子吴氏赴任,就面临县内一团乱麻的局势。

  而当他拒绝了地方士绅举荐的师爷人选,又欲查旧账,为积弊的冤案作主时,当即就有匪贼劫掠船只,影响漕运,铺天盖地的压力从各方涌来。

  海瑞没有屈服,顶着内外催逼,一点点理清线头,梳理局势,然后开始发挥百里侯的威势,首先对衙门内部开始换血。

  正如年轻的嘉靖可以把盘根错节的杨廷和集团打得一败涂地,州县的一把手,完全有权力整饬吏治。

  地方官无法驭下,主要有两点原因:

  一是许多进士出身的官员,满脑子都是四书五经,执政阅历浅薄,仅凭书生意气根本做不到学以致用,自然被那些精明算计的胥吏豪绅拿捏架空,被迫同流合污;

  二是能臣亦多权衡利害,任内但求无过。

  流官嘛,没几年就走了,何必在任上与人闹得不痛快,乃至结下死仇?

  而且精明自私的官员只向权力的来源负责,官场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地方士绅,可能于朝堂上有着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将来都能影响到仕途,相比起来,那些苦哈哈的穷苦百姓又算什么?

  不过数字罢了!

  海瑞不会将百姓视作数字。

  这一封信来,代表着淳安县的局面已经被他初步掌控,接下来就要严查钱粮积弊,整顿淳安乱象了。

  海对此很是欣慰,有他在京师,也不会让这些真正为百姓做实事的地方官,在日后铨选之时,反遭“苛察伤和”之劾。

  而除了一心会各地的信件外,还有两封属于锦衣卫系统的。

  一封是陆炳的。

  陆炳要回来了。

  这位历史上在边关斩首了一人,就得以晋升副千户,然后一路火箭提拔的嘉靖奶兄弟,此番不靠着与天子的亲近关系,着着实实立了大功,在军中都有了深重的威望。

  以致于陆炳兴奋得竟不愿回归,等到安南平定,又在原升龙城,今东关城镇守了数月,借助巡按千户的权柄与威望,让身边的那批亲信都各有斩获。

  而今初步平定交趾境内第一波反抗势力,陆炳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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