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郑敬祖:“这八字儿还没个撇呢,哪儿有住到人家姓郑的家里的道理?孝,咱们走!”
郑敬祖脸涨得通红,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便是对高睿道:“赵王殿下从方才开始就好像对在下颇有偏见,不知道是在下哪里得罪了殿下,方才招致如此羞辱?只是请您羞辱我可以,不要羞辱郑氏………”
高睿看着郑敬祖冷笑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敬祖脸涨的猪肝色一样,却是嘴开合了两下,随后颇为颓丧的跟高睿高肃告罪:“还望两位殿下,能以大事为重,给在下一段时间,一定将这个悖逆之女给抓回来为两位大王请罪!”
“只是,只是………”
郑敬祖实在是说不出口让高肃和高睿为郑氏保守秘密这件事,虽然他不知道高睿和高肃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是人家既然都能说出来,证明人家知道你闺女逃婚这件事了。
高睿主要也是为了给高肃和高氏出气,高肃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主动说和两句,高睿也就罢休了。
高肃笑着对郑敬祖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既然已经说准了的话,那么我抬一顶空轿子回去也是一样的。”
郑敬祖闻言惊讶的看着高肃,随后便是急忙摆手道:“不不不,那,那怎么行………”
高肃笑着道:“令爱的去向,我已经清楚了,到时候我在这里办了婚事回到幽州也是一样的,至于别的,请交给我就是了。”
郑敬祖有些担心女儿落到高肃手里会不会吃什么苦头,如果不是溺爱的话,谁家闺女干的出这事儿来?
但是转念一想,郑敬祖却是一咬牙一跺脚,也该叫这死丫头吃吃苦头!总好过在外面出什么事好!
这样想着,郑敬祖也是同意了下来………
“只是求殿下,看在在下的薄面上………能不能给这悖逆之女留条性命?”
高肃看着郑敬祖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不免一阵苦笑连连:“您想到哪里去了?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郑敬祖松了口气,随后下面便是来人传了,说是郑述祖想要见两人,当下高睿和高肃都是不敢怠慢的就要去见郑述祖。
然而这个时候,却见郑述祖的夫人先行一步将高睿给拉走了,高肃无奈又不愿意掺和高睿的家事,便是和高睿说了一声之后,和郑敬祖一起去先找郑述祖去了。
谁料一进郑氏内宅,高肃却是怔住了,只见一群人早就等候在这里,不拘是男子女子,有老者有小孩儿,还有没牙的老婆婆,风华正茂的贵妇人,豆蔻年华的青涩少女………
这些人一见高肃进来了,却像是等到了什么一样高兴兴奋!
第264章 郑氏子
只见这些人激动的便是冲了上来,一瞬间便是将高肃给围了起来!
高肃一开始还有些戒备,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就直接懵了………
郑敬祖被生生挤开了,而那些人则是兴奋的围着高肃又是摸脸又是捏身子的………
“是阿肃回来了?真的是阿肃啊!”
“阿肃,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家等你等了快二十年了呀!”
“快让姨看看!呜呜,都长这么高了!”
“你还记得我吗!当初我可还弹过你XX呢!当时你才那么大,现在都成了响当当的汉子了!”
“滚开,当初可是我第一个抱小阿肃出来的,阿肃还记不记得姐姐?”
“阿肃!我是你舅舅啊!你亲娘舅!”
“阿肃!阿肃!阿肃!”
一声声让高肃眼神越发的迷茫,而四周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将高肃身边围得水泄不通。
而就在高肃越发的茫然甚至有些惶恐的时候,一声声音却是制止了众人:“行了,都吓到孝了。”
众人这方才是急忙的都散开转身向站在门口的人问好。
高肃抬头看去,正是已经须发皆白的郑述祖,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高肃和众人,众人急忙的便是躬身问好应了一声。
而高肃在看清了郑述祖身边之人之后,也是不免面色一变,急忙的便是上前躬身问好:“先生降驾何以不先知会学生,学生得以早早迎奉才是。”
卢阳乌笑着摆了摆手:“这也不是你的地方,你我同为客人,我这个客人还要比你这个客人来的更早上几分呢!”
卢阳乌和郑述祖相识而笑,而高肃则是急忙的道:“即使是如此,学生也该早早迎奉先生才是。”
卢阳乌闻言便是对高肃道:“如今你为贵人,我见你亦须以国礼相见,此乃人臣大礼,你就当是因此避讳,王万莫多想。”
高肃急忙的便是道:“先生一日为我师,便终生为我尊长也,学生岂敢如此!学生每每念及先生昔日幼年时教导抚育之恩,恨不能侍奉榻前,又岂敢与先生论此国礼!”
卢阳乌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是看向郑述祖道:“我这个弟子,教的还算是合格?”
郑述祖便是对卢阳乌笑着道:“自然是如此的,不是如此,当年我和文襄帝,也不会委任你来教导他。”
高肃闻言一怔,随后便是看了看卢阳乌,又看了看郑述祖,两人都是欣慰的看着高肃笑着。
高肃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好像是即将触碰到什么了………
郑述祖和卢阳乌乃是当世一等一的门阀,此时世人多有言“卢阳乌,郑述祖,非斯二门,孰曰门户?”之言。
意思就是卢阳乌和郑述祖这两个人已经是当世最顶尖的豪门了,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整个北朝还有谁有资格自称门户?
这样的两个人明显有事情瞒着自己,这叫高肃从心中自然而然的便是升起了一种忐忑的心情,甚至于隐隐的向着另外一个他方才开始就已经有所预测的方向想去………
果然郑述祖似乎是也看出了高肃已经猜到了些许,随后便是对高肃道:“你的两枚玉佩有没有带在身上?”
高肃瞳孔微缩,玉佩的事情除了太后娄昭君之外,这个世界上还知道的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了,连他的兄长们都不清楚这个。
因此高肃呆怔的看着郑述祖,随后方才是反应了过来,急忙的从怀中掏出了两枚玉佩。
郑述祖伸手接了过来,缓缓的抚摸了一会儿之后,便是叹息一声,将两枚玉佩还给了高肃,随后在高肃震惊无比的眼神中,也是从怀中缓缓掏出了最后一枚………
“你母亲,留给你的。”
高肃颤抖着手缓缓的接过了那最后一枚玉佩,随后便是呆怔的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玉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看着两人。
郑述祖和卢阳乌都是慈祥的看着高肃笑着,郑述祖轻声道:“上面有先帝文襄帝留给你的话。”
高肃双手一时间甚至有些不听使唤,于是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低着头将手上的玉佩缓缓的拼合到了一起………
分割了将近二十年的玉佩,终于重新聚集在了高肃的手上,而看着那玉佩上刻的字,高肃不由的便是猛然瞪大双眼,随后双眼瞬间挂上了红润………
那玉佩正中间刻着一个“肃”字,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字体娟秀,看起来像是个女子雕刻的。
而就在郑述祖保管的最后一枚玉佩上,一行比那个肃字要新一点,并且雕刻十分凌厉的一行小字………高澄的字迹。
“吾儿,吾儿………”
高肃有些梗咽,泪水瞬间弥漫了他的整个眼眶:“吾儿他日为帝,可用此名!”
皇帝的名字都是要避讳的,而很多皇帝登基之后都会将自己原本的名字给改了,以防妨碍到世人,比如陈昙,登基之后就改名叫陈了,这样世人就只用避讳一个字,没那么特别的麻烦了。
而正常的皇子取名也都是只娶一个字来避免这个麻烦,比如高殷的弟弟基本上都是三字名,也都是用的族里的字辈,只有高殷是单独取了一个殷字。
现在高肃终于知道高肃这个名字是哪里来的了………高孝是他的族名,而高肃,是他母亲为他取的名字!
高肃低着头,将近十年未曾流下的泪水此时不断地奔涌而出………
“愚不可及的朽木!”
高澄坐在座位上将手中的文章猛地摔到了地上,而下面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只是默默的低着头听着。
“这么点儿东西有什么学不会的?再去写!写不明白就不要回来了!今天停了他的饭食!你兄长们都能写明白,你为什么写不明白?去写!”
那小小的身影只是默默的磕了个头,随后便是上前捡起文章默默的走了出去。
而一直坐在一变的崔季舒见状便是叹息了一声:“大将军对四郎未免太过苛刻,四郎如今不过才将将五岁,这个年纪能识字已经算是神童了,您要四郎和大郎二郎他们一样,这………”
高澄并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政务:“四郎和他们不一样!别人要做到的事情,四郎一定也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四郎更要做到!”
崔季舒叹息一声不语,高澄便是也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政务,揉捏了一下鼻梁,随后便是对崔季舒道:“一会儿你去跟王妃说一下,叫人单独给四郎留下饭,等到四郎写完了府上估计也用完了,现在蒸屉上热着,等到四郎要吃的时候就命人送给李昌仪去。”
崔季舒笑着道:“大将军明明有怜子之心,不该表面上对四郎如此苛刻。”
高澄笑着摇摇头:“怜子之心………现在有我护着他,我死了之后呢?这个世道多么残酷………”
高澄眼神之中也是闪过不忍,然而很快便是湮灭了:“他要做高氏几代人没能完成的壮举,就要忍受高氏几代人都没有忍受的痛苦,高氏的未来在他的手中,他不能比任何人弱小!”
高澄站在廊檐下看着独自举着木剑一动不动,任由烈阳晒在身上,汗水浸透衣衫的高肃,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慈爱和欣赏………
“丞相。”
年轻不少的卢阳乌躬身对高澄行礼,高澄收回了视线,随后便是笑着看向卢阳乌:“卢先生来了?”
卢阳乌急忙的便是笑着躬身道:“不敢当先生。”
高澄笑着道:“若是能收下我儿,您让我认您当先生都行。”
卢阳乌看着庭中年仅五岁的高肃,不免的对高澄叹息一声道:“虽然开蒙蒙师很重要,然而令郎如今这个年纪未及舞勺,恐怕………”
卢阳乌苦笑着摇摇头:“恐怕就是开蒙,也为时尚早了些。”
高澄摇了摇头,看着高肃道:“这孩子是个神童,他比我的能耐要大得多,他完美的继承了我和他母亲的全部优点………”
高澄有些忧虑的叹息一声:“他生来就该是做大事的人,高氏的未来也应该交托于他的手上!只是他也需要一个人来给予他关爱和呵护,这样的事我却并不能做。”
高澄说着,便是对卢阳乌躬身道:“所以,先生,犬子的未来,拜托了!”
白发苍苍的卢阳乌双眼微眯的回忆着,轻声叹息了一声:“如文襄般高傲之人,也能为自己的儿子如此求人,便是叫老夫当时好生惊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决定破例收下你这个我最小的学生。”
高肃跪在地上,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玉佩,泪水不断的砸落在地上………
曾经未必没有几分对高澄的怨恨,以及看到别人父母慈爱而自己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的落寞,此时都是随着泪水渐渐的消散了。
郑述祖上前叹息了一声,轻轻的拍了拍高肃的肩膀:“或许,你想见一见你的母亲吗?”
第265章 往事
高肃含泪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郑述祖,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在高肃回到自己“娘家”的这段时间,邺城方面却是一再的传来了各种消息。
首先最劲爆的一条消息,高演在登基之后不久,便是长期留守晋阳,同时将高湛调回了邺城。
同时高演不断的封赏高肃的同时,也展露出了有几分要调高肃回京的意图,在邺城内部,高演任命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为领军,这种种举动无不是在展露高演的意图分高湛的兵权!
在高演夺位的过程中高湛可以说是出了大力的,忙前忙后的完全当自己事儿来办,也正是因为这个原故高湛才赢得了高演的信任,将整个北齐的兵权尽数托付给了高湛。
高湛忙前忙后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当初高演在野外说的那句话,等我当上皇帝,就封你当皇太弟吗!(真就叫皇太弟………)
皇太弟………亏高演怎么想得出来的………最好笑的是高湛居然还信了………
高演登基没多长时间就宣布立自己的儿子高百年为太子,这件事让高湛怒不可遏,认为高演不守信用欺骗了自己。
然而现在形势比人强,人家已经是皇帝了,别说是耍你,就是弄死你!你能说什么?
所以在愤怒过后,高湛便是开始恐惧了………
别人不清楚,高演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当初自己可是跟高演亲口说过自己想当皇帝的!
高演又不是老年痴呆,他难道会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有异心的弟弟?更何况经历了高洋高演俩人的操作之后,此时的北齐几乎就差离南梁那种叔侄是仇人,兄弟不相容的那种“盛况”了。
别说高演根本就不信任高湛,就算是高演说自己信任高湛,高湛都不信高演能容得下自己!
高演怎么对高殷的,谁知道以后高湛会不会这样对高百年?
高殷死了,就在高演到晋阳之后,邺城有望气士对高归彦说,邺中有天子气!
高归彦害怕这是高殷复辟的迹象,因此连夜去了晋阳将这件事报告给了高演。
高演在犹豫了一晚上之后,命人将高殷召集来晋阳,而就在前往晋阳的驿站上,高殷,被暴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