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江东从此无鼠辈 第55节

  他所考虑的,只是如何以最小代价攻克此城,防止麾下精锐在攻城战中出现不必要的损耗。

  毕竟攻克广德后,前方就只剩下一座故鄣和永安了。

  故鄣是朱治的故乡,朱治早已在城中安排好一切,一旦他兵临城下,城中内应便会配合他夺城。

  所以故鄣对吴景来说,几乎是唾手可得。

  攻占故鄣后,就将直面乌程,吴景需要保留足够数量的精锐,用来对付严氏。

  孙贲这时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沉声道:“守军拒绝投降,阿舅,攻城吧!”

  吴景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朝身旁的部将下达了攻城的指令。

  战鼓擂动之声瞬间传遍整座城池,三千‘陷阵军’士卒在督战队驱赶下呐喊着冲向城墙。

  残酷的攻城战再次展开。

  与攻克永平一样,吴景再次掳来了万余百姓,充实永平之战中伤亡惨重的‘陷阵军’,这些毫无征战经验的百姓,将成为攻城前期的炮灰兵,用以消耗守军的力量。

  黄盖双拳紧握,胸中愤懑难当,对吴景驱使百姓攻城的举动,他有着极大的意见。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朱治已经多次来信催促,要求吴景军尽快抵达乌程,时间紧迫,丝毫耽搁不得。

  若是用本部士卒攻城,恐怕还未走到乌程,十停精锐就已去了五停,届时又何来力量攻伐吴郡?

  第一轮攻城战于一个时辰后结束,城墙下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吴景面沉如水,和黄盖讨论了一下守军暴露出来的破绽,做出针对性部署后,便再次下达了新的攻城指令。

  第二批‘陷阵军’士卒被驱赶着冲向城墙。

  与第一次攻城不同,这一次参与攻城的士卒出现了强烈的抵触情绪,若非吴景指挥全军精锐在后压阵,恐怕临阵倒戈的场景就要出现了。

  吴景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对朱治的计划也渐渐产生了几分不满,连续驱使百姓攻城,他的名声已经彻底臭大街了,江东之民无不视其为恶魔。

  不过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为了孙氏,他牺牲了太多。

  吴景已经隐隐感觉到,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主将位置就会被孙氏其他宿将代替,以此来平息百姓的怒火,挽救孙氏的名声。

  届时,他亦可‘功成身退’了。

  在吴景复杂的心绪下,广德城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落入孙氏之手。

  没有人发出欢呼,众人皆是心情无比沉重地踏着满地尸体,步入城内。

第113章 韩佑

  吴景攻占广德后,大量流民拖家带口,逃往永安方向,再经由永安,涌入吴郡和会稽。

  永安县治位于乌程西南四十里,夏时为古防风国,周初隶吴,春秋属越,越亡后归楚,楚灭后复归秦、汉。

  因为位于三郡交接之地,前汉景帝时,永安属会稽郡,六十五年前,顺帝以钱塘江为界重新划分吴郡、会稽,永安便被划入了吴郡辖地。

  永安西部为天目山余脉,以东为苕溪,县境刚好处于山区向平原的过渡地带。

  如果说乌程是以纺织和酿酒闻名江东,永安扬名天下的,就是它的瓷器了。

  永安可谓是中国瓷器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其瓷器烧制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商朝,从商周时期就已经开始大量烧制碗、盘、罐、盂、钵、鼎、卣、簋等原始青瓷。

  到了如今,已然形成其独特的风格,器型更加丰富,釉色也更加多样,是江东重要的青瓷产地。

  严毅在对运城的纺织业做发展规划时,就曾觊觎过永安的青瓷,若是能够攻占永安,将永安的青瓷和乌程、运城的绢帛源源不断地卖往南洋、身毒、倭奴等地,那就绝非一时的暴富了,而是一场持续性的财富盛宴。

  因此,他一直在关注永安,近一个月以来,察事府派往永安的细作也不断增多,其中有战事的因素,也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由于严毅的特殊身份和在族内的影响与日俱增,再加上徐瑛的有意安排和严白虎的默许,察事府已经不再是只听命于严白虎一人的机构,其中以殷离为首的一批人,已经逐渐分立出来,成为严毅麾下的鹰犬。

  永安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是严毅感兴趣的,细作每天都会做搜集整理,第一时间传递给他。

  此时,位于永安县城北侧的官寺后院,永安令韩佑正坐在一间堂屋内,神色郑重地翻看一卷简牍。

  韩佑今年三十五岁,其貌不扬,身高只有七尺,身形矮而削瘦,或许是长期处于高压之下的缘故,他的相貌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苍老不少,眼神中充满了疲惫。

  简内写的是严毅攻克仁城之事。

  韩佑近日在仁城附近安插了不少细作,再加上严毅有意对永安施加更多压力和影响,对这些细作的存在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因此仁城陷落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永安。

  骑快马从仁城赶往永安,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的事情。

  韩佑将简牍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朱治居然会在仁城之争中败给严毅,嘿,真想亲眼看看他此刻的脸色。”

  他对朱治又惧又恨,后者毫不掩饰地对永安表露出了强烈的占有欲,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仁城若是落入朱治之手,永安立刻就会遭受吴景和朱治的三面围困,陷落几乎是必然的。

  现在严毅出乎所有人预料地抢下仁城,却是又让他看到了一丝夹缝求生的希望。

  至少严氏对他的态度,是较为温和的。

  韩佑合上简牍,看向下首一名头戴进贤冠、身穿黑色方领儒服的中年儒生,抱着一丝期望地问道:“莫干山和银山的几股贼寇如何说?是否愿意与我一起抵御吴景?”

  莫干山耸立在永安西侧,银山位于永安之北,是拱卫永安的两道天然屏障,这几年以来,韩佑一直对盘踞山内的几股贼寇采取纵容与合作的态度,就是为了利用他们抵御来自丹阳的威胁。

  中年儒生姓贾名平,现居永安功曹一职,乃是跟随韩佑多年的心腹,闻言苦笑道:“吴景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沿途敢于同他对抗的势力尽被诛绝,这几股贼寇都已吓破了胆,不敢与吴景为敌,眼下正打算投靠祖郎避祸。”

  “一帮靠不住的东西!”韩佑脸色铁青,心里生出几分大难临头的惶恐,沉默良久,语气中带着几分屈辱地问道:“王朗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贾平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道:“王朗不愿被卷入此事中来,他他拒绝了我们归附的提议,不过,若是县君愿意放弃永安,去会稽避祸,他还是欢迎的。”

  “王景兴,无胆鼠辈!”

  韩佑猛地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气呼呼地来回走动,王朗初至会稽时,可不是现在这副态度,俨然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谁知吴景刚一露面,此人立刻就怂了,曾经的‘山盟海誓’,也变成了狗屁。

  他走了片刻,余怒未消地道:“我若是放弃永安,自然是去余杭寻盛公,去他会稽作甚!”

  韩佑口中的盛公,指的便是他的举主盛宪,当年若非盛宪力排众议,征辟他出任永安令,恐怕他现在仍只是个普通的郡吏,盛宪对他实有再造之恩。

  如今盛宪正在余杭许昭处避祸,他若是舍了永安之主这个位置,当然是要第一时间去寻盛宪报效。

  不过,如今这个乱世,割据一方的诱惑,又岂是轻易能够割舍的呢。至少在这永安的百里之境,他和帝皇几乎没什么分别。

  韩佑脸上露出一抹纠结的表情。

  若是王朗不愿庇护他,仅凭他的实力,很难对抗朱吴二人,即便自己投靠朱吴,以二人对永安的重视程度,自己轻则被架空,重则有性命之忧,基本是可以预见的。

  至于投靠严氏,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严氏同样有吞并他之心,绝不会让他继续待在永安。

  唉!

  韩佑长长叹了口气,内心生出进退维谷之感。

  屋外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

  衙内一名佐吏步上台阶道:“禀县君,寺外有一名乡野老者求见,说是您的旧识。”

  韩佑正是烦心之时,闻言皱眉道:“不见!”

  佐吏期期艾艾地道:“此人说,可解县君之危,还说只要报上名讳,县君必定会见他。”

  韩佑暗道一声装神弄鬼,本不想理会,然而‘可解县君之危’六字却是刚好挠中他的心事,不禁板着脸道:“是何名讳?”

  “姓盛名慎,字孟章。”

  佐吏话音刚落,便见自家县君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一阵风般冲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迅速远去的背影

第114章 说客

  韩佑大步跑出官寺,气喘吁吁地站在台阶上左右扫视,只见一个六十余岁的清癯老者站在一辆轺车前,像一棵久经风霜的老松,正含笑望着他,给人一种温和而睿智的感觉。

  韩佑急匆匆走下台阶,脸上浮现出恭敬之色,就在官寺门前的青砖地面上双膝跪下,腰部挺直,双手向两边张开,身体前倾匍匐,深施一礼:“弟子拜见尊公。”

  盛慎穿着一件朴素整洁的儒服,坦然受了一礼:“闻汝征战四方,杀戮甚众,可曾念及昔日所授仁义之道乎?”

  韩佑起身,面有愧色,垂首道:“弟子未敢忘尊公教诲,皆是时事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盛慎叹了口气,缓缓道:“天下纷乱,民不聊生,然仁义之心,不可废也。汝为一方父母官,当以安民为本,勿负我昔日之望。”

  韩佑肃然道:“尊公所言极是,弟子谨记于心,日后必当以仁义为先,不负尊公教诲。”

  面前这个老人,由不得他不尊重,只因其乃是盛宪亲兄。

  盛宪今年四十二岁,幼年丧父,由盛慎养大,虽为兄长,实与父亲无异。

  韩佑昔日在盛宪衙内为吏时,曾向盛宪求学,算是盛宪弟子,而盛宪一身所学,又多来自盛慎,因此他相当于是盛慎的再传弟子。

  两人进了官寺,往后院寺舍走去。

  盛慎年老,腿脚无力,再加上他走路时也遵礼制,每一步迈出,间距几乎都差不多,因此走得甚慢,韩佑和盛慎带来的两个年轻人便恭谨地陪着他缓行。

  进了后院堂屋,落席坐下后,盛慎开门见山地道:“老夫今日过来,乃是受严毅所托,为他当一回说客。”

  韩佑大吃一惊,脸色有些难看地道:“尊公是要弟子依附严氏?”

  若是盛慎提出这个要求,他会非常为难。

  韩佑不禁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件事。当时乃是灵帝时期,东郡燕人赵咨被拜为东海相,赴东海上任时,途经荥阳。荥阳县令曹嵩曾被赵咨举为孝廉,赵咨乃是曹嵩举主,曹嵩便在道旁迎接赵咨,谁知赵咨的车辆行走甚快,两人尚未见面,车辆便过去了。

  曹嵩追了数十里,都未追上,眼看车辆已经驶出荥阳地界,曹嵩便对随行的主薄说:“赵君海内名望,乃我恩主,若过界而不拜,必为天下人所耻笑。”竟直接从绶囊中取出官印丢弃,连县令都不当了,一直追到东海去拜见赵咨。

  此事在当时影响很大,传遍天下,为士子所称颂。

  对韩佑来说,盛宪既是他的恩主,又是他的老师,盛氏给予他的恩德,可谓比天高,比海深,若是盛慎为严毅来说他归附,他碍于眼下形势,还真有可能答应,当然心中总归是有几分不情愿的。

  在他紧张地注视下,盛慎手捻白须,摇了摇头:“非也!”

  韩佑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盛慎将他神情收入眼底,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正色道:“老夫此次前来,是要你起兵与严毅共击朱治。”

  韩佑双手扶膝,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对这个要求,他的内心仍是抵触的,毕竟严毅和朱治都是觊觎他基业的大敌,眼下两人交战正酣,对他来说,当然是坐视其两败俱伤最为有利,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贸然参与,徒损兵力。

  不过既然是盛慎提出来的要求,他便无法拒绝了,微微颔首后,心中涌起浓浓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尊公向来不涉征战之事,为何愿为严毅说此事?”

  盛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日与严毅见面时的场景,脸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叹了口气道:“日前严毅来见老夫,谈及与朱治之争,担心此战蔓延为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民无宁日。便要老夫助他尽快结束这场战事,以安百姓,又用伍子胥说夫差之事劝说老夫,此子有急智,老夫被他说服了,这才来见你。”

  伍子胥说夫差,指的是伍子胥以‘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之言,劝说夫差彻底消灭越国,尽快结束两国旷日持久的战争,以便让百姓能够真正安享太平之事。

  去疾莫如尽便是说消除疾病或祸患必须彻底根除,方能真正平息恶疾,用来代指战争,其意不言而喻。

  对盛慎来说,他固然不愿看到战火燃起,涂炭生灵,但既然战争已经发生了,也唯有希望它尽早结束,使百姓少遭受一些伤害。若是能有办法彻底结束战乱,自然就更好了。

  韩佑闻言,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向来性格温谨庸和的盛慎,为何会亲自出面为人奔走。

  严毅此言,简直是戳中盛慎软肋,以盛慎悲天悯人的性子,即便是知道对方别有用心,也只会心甘情愿地为其奔走。

  “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口!此子洞悉人心,少年老成,将来怕是极难对付!”

  韩佑心里冷哼一声,对严毅的警惕之心又浓了几分,忽然悚然一惊,脱口道:“严毅有办法彻底击败朱治?”

  “依老夫观之,确是大有可能!”盛慎点了点头,凝声道:“你可知朱治此时,已是危急万分,陷入死地而不自知?”

  韩佑内心一惊,沉声道:“朱治乃江东名将,治军有方,麾下战将皆是久经征伐之辈,他亲统七千军出征,战败或有可能,但遍观整个吴地,又有谁能将他置于死地?”

  盛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并未回答,话题一转,反问道:“朱治此时若在狮山以北,道场山以南,他要领兵退回钱塘,可走哪几条路?”

  韩佑略一思索,便道:“有三条路可退回钱塘,一是狮山官道,二是狮山西麓丘陵齐云山一带,三是永安官道。”

  盛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若是这三条退路都被拦断,严氏又不计代价地要杀死朱治,你觉得他还有机会退回钱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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