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320节

  杨松泉以为这是刘若愚的排场。但作为在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自己很清楚,在泰昌朝目前的整个内臣群体里,有资格直接坐抬舆进出紫禁城的人,只有司礼监和御马监的掌印官。

  “奴婢叩见刘祖宗,叩见杨祖宗。”史方达走到二人近前,还是先行礼。

  刘若愚默然地点了点头,杨松泉表情一动,但也没说什么谦辞拒绝的话。

  正如刘若愚所预料的那样,史方达一起身,便对着杨松泉说道:“杨祖宗,请上抬舆,万岁爷正在等您呢。”

  “我?”这回轮到杨松泉愣住了。

  杨松泉侧头看向刘若愚,眼睛里逐渐浮现出了不解的神色。几息之后,杨松泉瞪大了眼睛。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抬舆不单是一个代步的工具,更是一个微妙的政治信号。

  尽管他还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信号,但有一点是杨松泉可以确定的他或许没有拒绝任命的选项!

  “当然是等您了。”史方达冲杨松泉轻笑的同时,也下意识地瞥了刘若愚一眼。

  杨松泉到底是御马监出身的武行宦官。他的眼睛很尖,竟注意到了史方达这一细微的动作。结合刘若愚的神情,杨松泉的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极度接近事实的猜测自己的起复或许不单是因为国事繁巨且简在帝心这么简单,这个抬舆既是凸显,也是敲打。但皇帝要敲打的人是刘若愚,还是他的师兄王安?为什么?

  “好。”来不及再想了,杨松泉收回视线,直接上了抬舆。

  又半刻钟后,杨松泉和刘若愚并肩进了南书房。此时,二去东厂的王安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预审眼前的奏疏。

  “奴婢刘若愚叩见主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杨松泉叩见主子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同时行礼,各自唱名。

  “都起来吧。”朱常洛直接放下了手上的朱笔。王安和魏朝也抬头向两人望去。抬头的同时,魏朝不着痕迹地瞥了王安一眼,他发现王安脸上既无惊讶也无失落,只挂着和煦的微笑,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谢主子!”杨松泉和刘若愚齐声道谢。

  “你还是过去坐着。”朱常洛没有看刘若愚,只冲他打了个手势。

  “谢主子。”刘若愚又道谢。

  刘若愚低头朝自己的位子走去。可他刚迈出步子,身体还没越过案台,就听见了皇帝对杨松泉的寒暄:“商经颖的身子骨还康健吧?”

  刘若愚怔住了,回头看向王安。

  王安仍旧是那般神色,直到杨松泉在众人的面前再次跪下并凄凄地说出:“回主子,奴婢的干爹已经辞世了。”

  “什么!?”朱常洛的反应和刘若愚如出一辙,也是望向王安。

  王安直接愣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连连摇头的同时,表白般地问杨松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本月十六日。”杨松泉凄然答道。

  “下面的人没把这个事情告诉你?”朱常洛问王安。

  王安起身索性跪了下来。“是奴婢失职!”

  刘若愚也跟着跪了。

  见此情景,魏朝哪里还坐得住,也跟着起身跪了。

  王安跪得倒是快,但如果非要捋这个事情,还真不是王安的责任。要是追根溯源一查到底,甚至可以一路摸到皇帝自己的身上。

  尽管商经颖的宅邸并不在锦衣卫的侦控范畴以内,东西两厂也没有派人监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太监。但就如杨松泉所想的那样,负责对那个片区进行“里甲普查”的锦衣卫街道房小旗,在核实登记过商经颖宅邸的常住人口变化之后,确实向上汇报了前任御马监掌印因病过世的事情。而街道房在收到这条消息之后,也马上向指挥使司提报了这件事。

  可消息传到指挥使司这儿立刻就卡住了。

  按理说,御马监掌印辞世事情怎么也往上提一提,但指挥使司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领命、下令、抓人、移交,这些事情在上头就是一句话,但下放到执行层,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程序与登记。被抓的人是谁,人在哪儿抓的,为什么抓这个人,这些事情都要记录在案。

  一般来说,出问题没事,就算审死了人通常也不会有什么事。但如果上面要问下面为什么出这个问题,怎么会审死这个人,下面却答不出来,或者回答前后矛盾,那可以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骆养性亲自带着经历司全体加班。几天内,墨水、纸张的消耗量几乎翻了两番,毛笔都快写秃了。在这种时候,皇帝突然对东、两厂进行了相当严厉的敲打。尤其是西厂,魏忠贤当众挨了一顿板子,床都下不来了,整个衙门工作暂时交由庶司李永贞代管。

  锦衣卫上上下下的注意力由此全部集中到了皇城墙内。整个下午,各个参与了行动衙门及相关负责人都处在一种等待受罚或者害怕被扔出去背黑锅的惶然之中。根本没人把失势老太监的死放在心上。只有一个负责记载杂事的书吏照例把这个事情登记到了册子上,并给骆养性提了一嘴。

  当时,骆养性小惊了一下。在感念天下多事、世事无常的心境下,把这个事情默念了两回,准备回去讲给老爹听。可真当骆养性办完手上的事情回到家,商经颖的死讯在他心里的分量,就只剩半根儿毛了。

  很快,这半根儿毛也被骆思恭带来的急火给烧掉了。而点燃这股火的东西,是皇帝的密诏。

  深居九重的皇帝陛下当然想不到这当中曲折。但也还是带着为王安开脱的意思,不痛不痒地斥责道:“那些奴婢都在干什么?就这么不关心忠厚长者的吗,这都几天了?朕早说过,一码归一码,那两个孽畜的事情不要往商经颖的身上靠。”

  “请主子责罚。”王安毫不辩解。

  杨松泉看得很明白了。他忍着涌上心头的悲痛,很懂事地给王安打了圆场:“主子,是奴婢不想让主子万岁和王老祖宗忧心更多,所以主动把消息按了下来,没有广发讣告。只通知了师兄师弟让他们和奴婢一起共操丧仪。”

  “烦恼再多,事情再繁,该知道的也还要知道。”朱常洛神色稍霁,顺势叹气赞道:“商经颖这个人,朕向来就是知道的。他忠勇正直,不偏不私,办事严谨。遥想上次见他,他还精神抖擞,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朕还调侃他,说要是让他出京带兵做一方镇守,指不定还能给朕献两个贼酋的脑袋过来。他也说,愿意为朕所驱驰,哪怕马革裹尸而还,也在所不惜。”朱常洛对商经颖确实有不少印象,因而心里也就有了些真情实感,说着说着,他的语调里竟然带了些油然而生的悲伤。“可、可是这人怎么就突然就没了呢?”

  “主子万岁切莫忧思太甚,”杨松泉心中感动至极,那几乎流干了泪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干爹他老人家到底也过了从心所欲之年,内里的骨相筋肉已早衰竭,就靠着那一股子傲然正气撑着。这气泄了,人很快就败了。”

  “是朕逼迫太甚,泄了他的气啊.”朱常洛神色黯然地叹气道。

  “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杨松泉连连叩首道。“主子以公心为心,以正义为义,就算西厂不揭发,主子不惩处,那两个孽畜的腐败陋行也迟早会暴露。到时候,那股气还是会败泄。”

  “好了,好了。你也不再折腾自己了!”朱常洛摆摆手,问道:“商经颖的丧事都安排好了吗?”

  杨松泉仍伏在地上。“谢主子挂怀,请主子勿要忧虑,一切都安排好了。守过七祭就安排下葬。”

  实际上,从很早以前开始,商经颖就在给自己预筑墓穴、准备寿藏了。到今天,杨松泉也只是按照商经颖早有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在做。

  早在万历二十三年,大病一场、自觉命不久矣的商经颖就给自己选好了坟茔地,并刻下了第一块简述生平的墓志铭,或者说寿藏铭。不过那场大病终究没有把商经颖带走。痊愈后,老头儿又精神抖擞地活了二十六年。商经颖因此觉得那块儿坟茔地很吉利,给自己添了寿,于是就保留了下来,并持续不断地对其进行修缮扩建。

  除了墓室,商经颖先后在那块儿地上设计并搭建了石塔,石门,祠堂,除此以外,他还修了一座小寺,雇了几个僧人,希望他的墓地时常有人打扫,不至于在百年之后,变成一座孤坟,这也就是常见的“坟寺”。这些修筑经营,几乎花掉了老头儿大半的收入。商经颖从没换过京里的宅子,有为后事考量的心思在里面。再大的宅院有啥用,那块儿坟茔地才是永眠的家啊。

  朱常洛微微颔首,问道:“坟冢选在什么地方?”

  “就在都城西郊十八里处的护国褒忠祠附近。好些先监都葬在那一片。”杨松泉回答道。

  护国褒忠祠是兴建于永乐初年也就是距今二百余年的一座太监祠。相传,成祖建此祠,为的是纪念忠心耿耿的太监刚铁。嘉靖三十年,时任礼部尚书徐阶撰《护国褒忠祠记》,记曰:公讳铁,有功成祖文皇帝朝;既殁,赐葬都城西十八里之黑山会,因为之祠。

  “褒忠祠选得好啊。”朱常洛根本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儿,但沉吟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了个主意。“王安。”

  “奴婢在。”王安立刻应道。

  “都起来说话,别跪着了。”朱常洛先说道。

  众太监站了起来,朱常洛接着道:“朕记得陈矩、田义辞世的时候,父皇都曾赐谕建坛祭祀,还命工部建了牌坊、匾额永昭纪念。商经颖也是忠义双全、从不逾矩的老人。着礼部、工部比照陈矩、田义旧例安葬祭奠。一切支出、耗用都由宫里支出。”

  “是!”王安的情绪也上来了,这一声应得既高亢又颤然。

  “奴婢.”杨松泉感动已极,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湿润的眼眶也终于涌出了浑浊的老泪。“奴婢叩谢主子圣恩!”

  “你们各自的坟茔地都选好了吗?”朱常洛环视在场的四位太监。

  “奴婢还没有。”王安的心里已经有了给自己找地方建坟计划,但最近实在太忙,他也就没有顾得上。

  魏朝和刘若愚也摇头。他们觉得自己尚且年轻,就没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奴婢的倒是选好了,也建得差不多了,就在干爹旁边。”商经颖的坟冢就是杨松泉主持营建的,建设的过程中,杨松泉也有了顺便给自己也造一座墓穴的打算。在得到商经颖的同意之后,杨松泉就在商经颖墓室的左侧建了一个陪随的墓室,准备与干爹合葬于同一封土。

  并地合葬的现象在宦官这一群体里很常见。由于生理上的缺陷,中人们向来不受世俗的待见,哪怕是权极一时的权监,只要失了宠,立刻就会坠入深渊,受世人白眼。因此,中人们活着的时候往往抱团取暖,死后一般也是聚众埋葬。那些有“父子兄弟”关系的中人,甚至会合葬于同一封土乃至同一墓室中。发展到现在,很多地方都变成中人专用的公墓了。

  “朕想全面扩建陈矩、田义、商经颖的墓地,将这三个地方扩建为墓园,并在上面建祠修庙,专门用来安葬、祭祀忠君、勇义的先监贤。永葆香火,永彰忠义。”朱常洛用温柔至极的声音问道:“你们觉得如何啊?”

第498章 文武集会

  “徐部堂,您得看看这个。”

  礼部衙门正堂,右侍郎李腾芳拿着两本公函找到了掌印尚书徐光启。就在不久之前,司务厅的书吏给堂上转来了今天的最后一批公文。

  抬起头,徐光启只感觉有一股极致的倦意朝自己蜂拥而来。从早起到现在,徐光启就跟一个不断被抽打着的陀螺似的,几乎一刻也没闲下来过。“哪个衙”徐光启一张嘴就想要打哈欠,但他到底还是老成持重,硬是咬着牙齿把这股肌肉收缩的本能给压了下去。“哪个衙门发来的?”

  “内阁。都是转拟的上谕。”李腾芳的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也是一副神情萎靡的样子。昨天传胪大典,今天礼部赐宴,明天还要主持新科进士向皇帝上表谢恩的仪式。对于礼部来说,与科举有关的活动要一直持续到后天到进士们拜谒孔庙,题名立碑才算完。工作细节之多,工作强度之高,逼得做了半辈子词臣的李腾芳不得不飞速成长。

  “上谕?”徐光启稍微精神了些。“什么事情?”

  “第一件,是曾任御马监掌印太监商经颖的白事。”李腾芳递出第一本公函。“本月十六,他在自己的家里病逝了。皇上要礼部和工部按照司礼太监陈矩和司礼太监田义的旧例,为商经颖安排祭葬。下官刚才简单查了一下,都是赐祭九坛。”

  所谓赐祭九坛,也就是分别在天坛,地坛,祈谷坛,朝日坛,夕月坛,太岁坛,先农坛,先蚕坛,和社稷坛等九个坛口举行祭礼。赐祭九坛的规格很高,只有高官显爵或者特得荣恩之人才能享受这种待遇。就比如方从哲,如果老方这会儿突然暴毙,多半就是赐祭九坛的待遇。

  但赐祭九坛并非最高,因为九坛往上还能加祭,像大学士张居正死后就是赐祭九坛加祭七坛,享受了公侯的待遇。而终万历一朝,最高的加祭是赐祭十六坛仍加四坛,一共二十坛祭。而享受这个待遇的人,是安国公李伟。而李伟的曾孙子李国瑞,这会儿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好。”徐光启接过公函,快速扫了一眼,紧接着就在后面盖了礼部的大印。既然早有先例,礼科也没表示异议,那么发给祠祭司让他们办了就是。

  至于别样的情绪,徐光启是一点儿也没有的。商经颖在内廷的名声很响,但他在外廷的名声和影响力都很有限,徐光启几乎不认识他。而这是因为商经颖掌管的御马监虽然重要,也很被皇帝看重,但它不像司礼监和东、西两厂,需要不断地跟宫外的各色人等打交道。交道打得不多,就很难形成什么具体的印象。

  相反的例子就是陈矩,陈太监能被内外铭记,并盖棺论定为“素清直”,就是因为他“以印带厂”,同时掌着司礼监和东厂,而且从不滥用这令人胆寒的职权,只守“祖宗法度,圣贤道理”,在两次妖书案中,陈矩不但从无株滥,而且多有保全,完全不同于历任手条子极硬的东厂太监。

  “另一本呢?”徐光启合上那本公文,将之放到给祠祭司的框里。

  “这一本和上一本有关.”

  铛!

  散衙的钟声远远传来,打断了李腾芳正说着的话。

  钟声散去,李腾芳又接上了刚才的话。“.是皇上想要扩建陈矩、田义以及商经颖的墓地,将之建成墓园。专门用来安葬并祭祀忠君、勇义的先监贤。皇上要礼部拿个章程出来,您自己看看吧。”说着,李腾芳将摊开的公文放到了徐光启的面前。

  “皇上的意思是,以后有贤殁了都由朝廷出钱安葬、祭祀,还要安排专人看守祭扫,延续香火?”徐光启低头一看,立刻明白过来,这后一条就是承继自前一条的。

  “应该是这个意思。”李腾芳点了点头。

  “这不是把特例变常例了吗?”徐光启本能地想要表示反对。特例一旦变成常例,就要有常备的预算。这笔钱谁出、从哪儿来?

  “本朝应该没有这样的先例吧.”李腾芳说道。

  “礼科呢?礼科没有异见吗?”徐光启问道。

  按照行政流程,涉及礼部的旨意要先后通过内阁和礼科,但内阁在今天就把这一本发到礼部,就说明内阁没有向皇帝提出异议,直接“章下该部”了。

  “礼科确实附了文,但并不是异议,”李腾芳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并发来的礼科附文。“他们只说了‘贤与不贤’的事情。”

  徐光启接过条子一看,开头第一句:建祠祭祀永彰忠义,固为佳话。然人之贤否遽难周知

  说些废话!徐光启在心里白了这道附文一眼。

  “徐部堂怎么说?”李腾芳也觉得礼科是在说正确的屁话,也就没有一并拿过来。

  “两手准备吧。”徐光启说道,“既然内阁遵旨拟了票文,礼科也不反对。那我部也就没有不执行的理由,如果没有旧例,那么拟定全新的章程就是。不过,特例变常例就要有专门的经费,这笔钱由谁出、从哪儿来,需要上面具文明说,礼部自己不拿主意。你先照这个意思写一道复函,明天呈上去。”

  “好,我这就去写,”李腾芳刚准备转头,就见徐光启站了起来。“徐部堂这就要走了?”

  “嗯。我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徐光启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步子。“辛苦你再留一会儿。”徐光启走得越来越快了,就像有什么人在背后追他似的。

  “不辛苦”李腾芳幽怨地看着徐光启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差不多两刻钟之后,已然换下了官服的礼部尚书徐光启徒步来到了大时雍坊,一家靠近宣武门大街的酒楼。在这间酒楼的对面,有一座气派的大宅院儿。这是宁远伯李成梁的宅邸。

  万历四十三年,李成梁以九十岁的高龄寿终正寝。按理说,宁远伯的爵位应当由李成梁的长孙,也就是已故宁远伯李如松的长子李世忠继承。但就在李成梁病逝后的次年,即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初一,李成梁一手扶植起来的野猪皮努尔哈赤建立“大金”,自号“覆育列国英明汗”,并在两年后公然兴兵叛明。李家爵位的流传因此就停了下来。

  “这位老爷是一个人独酌用饭,还是小坐一会儿稍候亲朋?”徐光启还没进酒楼的门,跑堂的小厮就迎上来。

  “有人开过雅间吗?”徐光启淡淡地问了一句。

  “哦!”小厮立刻明白过来,笑问道:“您是袁老爷的客人吧?”

  “是,”徐光启点点头,“他在哪儿?”

  “他老在宣明居,小的这就为您带路。”小厮弓腰摆出请的手势。

  徐光启迈开步子,穿过大堂里纷纷攘攘的食客酒鬼,跟着小厮上了二楼。上楼之后又往里走了一段,才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宣明居。

  “这儿就是了。”小厮并不立刻帮徐光启打开雅间的门,而是弓着腰站在门侧,并摆出一副极尽讨好的微笑。

  徐光启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微微摇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差不多三钱重的碎银,递了出去。“拿去吧。”这是他专门备着用来开雅间的银子,现在雅间已经开了,也就用不着了。

  “这”小厮吓了一跳,他只想讨个彩头要几个铜板儿,就算讨不到也无妨。不料这老爷竟然如此大方,随手一掏,就是一块儿能抵他好几天的工钱现银。“老爷您吉祥,老爷您富贵!”回过神来,小厮连忙作揖。

  “你走吧。”不待小厮代劳,徐光启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首节上一节320/360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