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317节

  “他们会不会也是出于忠心,想把这案子查得更清楚了再上报?”朱由校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需要一个人一个人地具体分析。王安是父皇的侍读,他还教过父皇读书,甚至能算半个师傅。王安伺候了父皇二十七年,比你的岁数还大。他的忠心无须怀疑。”

  “但其他人不是。首先是崔文升,他很听话,也很好用。但他是郑宫出来的,做起事来小心思也不少。其次是魏忠贤,这是一个极度阴险、极度狠厉的小人,他能把一切脏活儿都干得很漂亮,但不要对他抱有真正的信任。而卫帅骆思恭,呵呵,他很成熟。”

  “成熟?”

  “政治成熟。”朱常洛解释道:“到如今,锦衣卫已经是一个不内不外,或者说既内且外的衙门了。要想坐稳那个位置,就必须兼顾内外,并且看情形随时调整侧重。骆思恭就是那种既会兼顾,也会调整的人。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教,骆思恭已经越来越内了。因势而变,这就是成熟老练的体现。这样一个人,只会遵循他认为的最对、最有力的规则。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他之所以敢违背拿人必帖的祖制,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个祖制已经不够有力了。或者说,骆思恭料定自己不会因为违反这个祖制,而受到严惩。”

  “所以父皇要维护这个祖制?”朱由校隐隐意识到,父皇似乎在传授一个很重要的知识给自己。

  “不。维护祖制只是借题发挥的那个题。拿人必帖的祖制,已经被父皇变成萝卜章了。骆思恭走不走刑科的流程,父皇都无所谓。关键是,他抓人的时候没跟父皇打招呼。”

  “如果骆思恭在抓人之前,来过南书房,把这件事说了,那么就算他不去刑科拿帖。父皇也不会说他什么。当然,他可以认为司礼监的命令出自南书房,也可以因此不来南书房报告。但这样的话,他就应该派人去刑科报签。因为刑科会把锦衣卫抓人的事情具文上报。这样也算是告知了,父皇也不会说他什么。”

  “可是,骆思恭既没有来南书房,也没有去刑科报签。这要么是他没有意识到王安可能瞒住父皇。要么是他意识到了,却觉得无所谓;或者意识到了,却不敢逾越司礼监。这都不好,很不好。朕处罚当众处罚骆思恭,除了把司礼监摘出来,也是要骆思恭晓得这个规矩!你听明白了吗?”

  朱由校愣愣地点了点头,问道:“这个事情明明是司礼监在主导,父皇为什么要偏偏要把司礼监摘出来?”

  朱常洛说道:“在这个事情上,魏忠贤、骆思恭、崔文升这几个人最大的职责就是要将不利于皇帝的事情告诉皇帝,他们没有这么做,就叫当尽责而不尽责。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比不上方从哲、叶向高、崔景荣。而且魏忠贤、骆思恭、崔文升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私心,最次也是明哲保身。所以父皇要惩罚他们。”

  “而王安,他是纯粹的。王安虽然瞒着父皇,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欺骗父皇,他做这些事情,更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所以父皇偏爱他。想通了一切之后,也愿意继续把事情交给他办。而且,父皇不是不责罚他,而是不当众责罚他。权力机构和实权人物想要办事,必须要有威信,而当众处罚会让人失去威信。王安是父皇最大的化身,他需要足够的威信,才能撑得起他那身儿坐蟒袍。”

  “儿臣明白了。”朱由校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身边的那些人,只是因为聪明有才情,在司内书堂出挑。所以才被司礼监拨到你的身边。但他们能不能信任,能不堪大任,能堪哪种大任。他们之间有没有足够的仇隙用以维持彼此间的平衡。这些事情你要自己观察,自己想。”朱常洛微笑着说道。

  朱由校微微皱着眉头,眼睛突然有些红了。朱由校很不喜欢这种教导。朱由校很清楚,当他真正能用到这些知识的时候,父皇就没办法再教他什么了。比起父皇的位置,他更喜欢在父皇的羽翼之下,做一个小木匠。

  “是,”朱由校低着头,压着那种莫名的酸楚。“儿臣谨记父皇的教导。”

  

  宫里的所谓家法,自然不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祖训,而是一套以现任皇帝之心意为基准的惩教法子。不然就“宦官干政”的现状来说,在司礼监掌权的大太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拉出去砍头。

  常言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皇家家法也是这么一种朦胧模糊的东西。不过,通过施刑的器具,也可以勉强猜测惩教的宽严。

  最重的当然是廷杖,这东西要是往实在打,几杖下去就可以要了人的性命。其次是鞭子,用鞭子打人很痛,而且鞭刑往往有公开惩戒以儆效尤的侮辱之意。但鞭刑一般也不至于要了人的命,因为用鞭子把一个健康的人活活抽死,实在太残虐了。想杀人,或者想杀鸡儆猴,直接上廷杖往死里打就行,没必要搞这种“行为艺术”。而最轻的家法则会用到竹制的篾片。和廷杖类似,篾片抽打的部位一般也是屁股,但和廷杖、鞭刑相比,篾片拍臀有如父母责罚孩童,再苦也不过皮肉之痛,算是口头教训的进阶形式。

  作为受罚者,两鬓斑白的骆思恭显然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孩童的范畴。但王安仍旧为骆思恭选择了篾片抽打。

  这回上家法,王安不劳他人,亲自“掌刑”,而且打得很轻,基本就是在骆思恭的身上挨一下就拿起来。二十篾片打完,骆思恭那还算结实的老屁股,也没有过什么起伏。

  为了不让骆思恭难堪,王安有意不把动静闹得太大,但这过于“成熟”的老东西一点儿也不领王安的情。一直没脸没皮地“哀嚎”着,搞得整个司礼监都听见了。

  “卫帅,失礼了。”王安扔掉篾片,冲骆思恭叹了一口气。

  骆思恭麻利地从凳子上翻下来,捂着屁股说道:“王掌印,我得告两天假,养养伤。能劳您给我备辆车吗?”

  王安当然知道骆思恭的心里在想什么,但看骆思恭这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揶揄道:“身上有伤确实不便行走,但最近事务繁忙,卫帅这假怕是告不下来哟。”

  “在家里待着也不妨碍办差嘛。”骆思恭笑道,“要是挨了打,还照常去衙门,总归是不太好看。”

  “卫帅准备派谁去那边儿?”王安突兀地问道。

  “宫里怎么吩咐,锦衣卫就怎么做。”骆思恭敛起赖皮般的笑容。

  “皇上要的只有那些证人、证言,你们能取回来就行。至于谁去那边儿取,宫里无所谓,您自个儿决定就好。”王安说道。

  “可不可以派我那个儿子去?”骆思恭可不会把王安这话当真。

  “您是说骆千户?”

  骆思恭点点头。“为皇上尽忠,也顺带挣一份儿旌表门楣的功劳嘛。”骆养性上位最大的阻碍就是未立寸功,骆思恭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地方可是苦寒之地,说不定还要打大仗。您就舍得让骆千户去这趟浑水?”

  “苦寒才好,要是不苦寒、不危险,我还不乐意让他去呢。”骆思恭说道。

  “您可以让您那个好女婿去嘛。”王安淡淡地说道。

  “宫里属意那小子?”骆思恭还是笑着。

  “好婿半个儿,他要是立了功,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王安顿了一下。“就算折了也不可惜。”

  “王掌印说得是,”骆思恭并不感到冒犯,反而觉得王安肯对他说这种话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孟子云,天将降大任,必苦心志,必劳筋骨。我觉得,想要挣功劳、成大事,又怎么能惜身怕死呢。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想要成长,也需要这一番外派历练。就算真有不幸,那也是他的命。”

  “虎父无犬子!”王安略有些动容地点了点头。“司礼监这边只需要一份名单,好方便统计俸禄,制作预算。您决定好了,让人把名单拿过就是。”

  “多谢。”骆思恭郑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该用了饭了。”王安又揶揄道:“吃过饭,我派车把您送回去,您也在家里好好儿养伤。”

  “好。”骆思恭也跟着笑了起来。

  

  内东厂地牢的尽头,平江伯陈启嗣的大管家陈宗谦正在遭受可以将骨头碾碎的酷刑。

  每当狱卒紧拉绳索,都能在几近漆黑的地牢引出一阵仿佛厉鬼嘶嚎般的惨叫。

  惨叫来回游荡,给本就冰冷的地牢又添了一层彻骨的寒意。

  “我招!别.啊!”只两刻钟不到,向来以守口如瓶著称的陈宗谦就完全扛不住了。可是,东厂的掌刑官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而这是因为陈宗谦所遭受的苦难更多是一个背景板,一个用以震慑其他人的背景板。

  逮捕勋戚需要皇帝的点头,对勋戚用刑也需要皇帝点头。但对勋戚的仆人上刑不需要皇帝点头,所以厂卫常常在得到皇帝的允许之前,当着勋戚的面,对他们最重要、最亲近的仆人上大刑,以期隔山打牛般地敲开勋戚们的嘴。

  如果这些亲近的仆人招了,那他们的口供就能作为逼迫勋戚认罪道具,或者干脆成为无口供定罪的证据。如果仆人忠诚至极,就算受了大刑也不愿意出卖自己的主家,那这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也能击碎大多数养尊处优的勋贵的心理防线。

  一般来说,在勋贵的心理防线被摧毁之前,仆人的忠诚就会被酷刑击碎。因为厂卫的刑讯从来都是上不封顶的,只要皇帝点头,那他们能直接把人上到死,而不受任何责罚。要是选择死忍,那等待他们的结局一定是忍到死。而在死亡之前,这些嘴硬的重要人物,将会目击自己的先人、后人,一个一个地死在自己的面前。

  “把这个人带下去问,然后换一个上来继续用刑。”又一阵惨叫之后,仰坐在刑房里听刑的崔文升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威慑得差不多了,他准备亲自去问案了。

第493章 父不慈 弟不恭

  “开门。”崔文升走到一间很靠近刑房的囚室旁。这里关押着武清侯李铭诚和他的嫡子李国瑞。

  “是。”守门的狱卒立刻掏出钥匙去捅锁眼。

  崔文升走进囚室,陪随的宦官立刻将囚室里各处烛台都点亮了。同时,另一个宦官也为他端来了一个凳子。

  “奴婢崔文升,给侯爷、小侯爷见礼了。”崔文升装模作样地朝武清侯父子行了个礼。

  李铭诚从记事起就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这种恐吓。一整夜不间断的刑讯与持续不断地惨叫已经完全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狱卒过来开门,李铭诚还以为这是有人把他带去上刑了。极度的惊恐之下,李铭诚直接蜷成了一团,在囚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李国瑞到底年轻,心理素质稍好一些,至少反应过来之后,还晓得站起来回复崔文升。“崔、崔厂公不、不必多、多”

  “啊!”李国瑞的话还没说完,那凄惨不似人嚎的惨叫,又从地牢深处的囚室里荡了出来。直接将李国瑞的嗓音吓得缩了回去。

  崔文升坐了下来,负责记录的宦官也在牢房门口摆好阵势。

  崔文升跷起二郎腿,看着李国瑞:“现在这刑,是各家的下人在受。虽说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可外面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么难看。万岁爷听说之后,龙颜大怒,气得连老祖宗都骂了。要是迟迟拿不出个结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允许奴婢以下犯上,仔细伺候二位了。侯爷和小侯爷身娇肉贵,不知道能承受否?”

  “我”李国瑞刚准备说话,惨叫便再次传来。

  “啊!不要!你问什么我都,啊!你倒是问.啊!”

  “呵呵,忘了提醒二位,”崔文升轻轻地笑了。“为了避免口供不实,东厂往往会先把人细细伺候到晕死过去,然后一盆盐水浇醒,再伺候。如此往复多次,直到人的傲气、精气全没了,才开始问,要是.”

  “崔公公!”不知道是反应了过来,还是怕到了极点。崔文升的话还没说完,蜷缩在角落里的李铭诚竟一个箭步飞扑过来,跪到了崔文升的脚边,连着磕了好几个头。“那该死的谣言不是我们造的!”

  “哎哟!奴婢怎么受得侯爷如此大礼啊。”崔文升慢悠悠地站起身,俯身将李铭诚扶了起来。“而且奴婢还什么都没问呢,侯爷就急吼吼地想要否认了?”

  “这”李铭诚被崔文升问得愣住了。“我、我只是说实话。”

  “呵,”崔文升轻轻一笑,放开李铭诚。“如果这谣言不是你们传的,那为什么这字字句句,都跟你李家有关系啊。”

  “我怎么知道!”仿佛是为了压制心中的恐惧,李铭诚再次跪下的同时,竟咆哮了起来。“这是陷害!这是有人要陷害我们!”

  “您没必要这么大声说话,奴婢听得见。”崔文升也不去扶李铭诚了。他坐回到那个凳子上,伸手朝背后勾了勾。“李侯爷腿软了,帮他老人家站起来。”

  “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狱卒走过来,从背后牢牢地将李铭诚架了起来。

  “侯爷,”崔文升变了脸色,不再假笑了。“既是陷害,总得有个陷害您的人,和陷害您的由头。您觉得会是谁,为了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陷害您?”

  “一定是那些忘恩负义、贪心不足的狗奴才!”李国瑞插话进来。

  “什么奴才?”

  “就是那些打着我李家旗号在广宁、天津还有塘沽私自敛财的狗奴才!”李国瑞脸上浮着一层病态的微笑。

  在李铭诚、李国瑞父子看来,皇上迟迟没有动作,对弹劾一概不报,就是顾念旧情。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也想好了,等舆论的浪潮稍微过去一些,就花钱请几个相熟的言官帮着说几句好话,然后再扔几个下人出去顶缸,说这些案子都是他们打着李家的旗子,瞒着武清侯府做的,侯爷及小侯爷对此完全不知情。只要有人肯背黑锅,再以捐项的名义或多或少地出点血,这次舆论风潮,也就能像以前那样有惊无险地过去。

  可是,这则骤然兴起的谶语实在是太恶毒了。它竟然借着宫中有丧的事情,直接将李家最大的靠山李太后,推到了皇帝的对立面。李太后早已宾天,皇帝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皇祖母从昭陵里请出来,就只能拿李家撒气,这才有了今天的狱祸。

  “人家帮您做生意,帮您赚钱。如今您竟然反咬一口,说是他们打着李家的旗号私自敛财。”崔文升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世上,哪有私自往主家的兜里敛财的?”

  “哪有什么钱?”李国瑞硬挺着,“我李家根本就没有什么钱!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把清华园掘了!”

  “小侯爷。您非要把奴婢当成傻子吗?”崔文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种狡兔三窟的把戏您自欺欺人也就得了,骗不了奴婢的!”崔文升猛地伸出握紧的右手,吓得李国瑞往后猛地一缩。他还以为崔文升这是要揍他了。

  “你李家在京城中的几个窖金处奴婢就不说了。奴婢只简单说说京外的,您听听对不对。房山、良乡、武清、东安、永清、保定.”崔文升每报出一个地点就伸出一根手指,五根手指用完,又反着握拳,一连报出了十几个地方。“京师周边,能叫出名儿的地方都有你李家的产业。奴婢要掘地三尺,也是去那些地方掘。”

  “你,你怎么”李国瑞的整张脸都白了。他没想到东厂竟然早已经在暗地里查到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查到的?”

  “哼。”崔文升轻蔑一笑,“小侯爷这么会御下,东厂从他们的嘴里问出点儿实在来,很奇怪吗?有些人甚至盼着死呢。”

  “那你去抓他们啊!”李国瑞大喊道,“那些狗奴才既然盼着我们死,那肯定就是这些狗奴才借着李国臣被抓的事情四下散布谣言,要置我们于死地!”

  “这会儿也无妨告诉您,”崔文升开始不耐烦了。“从上个月开始,进出清华园的每一个人都有东厂的探子盯梢。他们做了什么,我比您清楚。”

  “那你狗日的还来这里问什么!?”李国瑞骄横惯了。恼意与恐惧交织在一起,最后竟然顺着喉咙怒吼了出来。

  啪!

  崔文升猛地起身,抡圆了臂膀就往李国臣的脸上狠狠地招呼了一下。“小侯爷,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崔文升恶狠狠地盯着李国瑞,阴恻恻地问道。

  “啊!”李国瑞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捂着开始发肿的肥脸。很快,他的嘴里也冒出了一股子咸腥的味道。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挨这么重的打,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痛。“你、你竟敢打我?”

  “没进这儿之前是您是小侯爷,我是贱奴婢。进来之后,还把自个儿当小侯爷啊?您若是想到皇爷跟前告我的黑状,还是等您真出了这大牢再说吧。”崔文升凑到李国瑞的耳边,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像裹了一层实质的寒气。“您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在这牢里把您弄死,然后向上报一个‘畏罪惊惧悸死’。您觉得,正值盛怒的皇爷会因为你的死而处罚我吗?你李家数以百万计的窖金藏银,就是我的功劳功勋和免死金牌!我把那些口供串在一起交给朝廷,再挖几个银窟出来,就连三法司都会为我说话,你信是不信?”

  “你!”李国瑞向后退了几步。

  “小侯爷,别再跟奴婢废话了,您要是不想受刑、不想死,就赶紧给我实在的线索和口供!奴婢要是抓不到凶手,你就是凶手!”崔文升又坐了回去,反手揉了揉因为大力牵动,而略有痒痛的旧伤。

  “我哪里、我哪里知道什么线索?”李国瑞急了,但也不敢再吼叫了。“我们好好儿地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连着挨了三桩弹劾。接着李国臣就被刑部抓了,再后来就是那个谣言”李国瑞顿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对!对啊!李国臣!李国臣那混蛋呢?这京里的谶语谣言就是因他而起的啊,你该去审他啊。”

  “李国臣,李国臣。”崔文升的眼神微微闪动。“小侯爷,再怎么说,这李大少爷也是您的兄长啊,您就这么一口一个地直呼其名,未免也太不讲礼,太不讲究了吧?”

  “兄长?什么兄长,哼!”李国瑞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妾生的杂种罢了。他从小的就蔫儿坏得很,极不安分!一肚子坏水儿,脑子里满是夺嫡。对!这一定是他的阴谋。为的就是彻底把我和爹弄死,皇上要是废了爹的爵位和我的嫡位,他就是独子嗣侯,是武清侯了!”

  “嚯?”崔文升舔了舔嘴唇。他倒也听说过李家兄弟不睦的事情,没想到这兄弟之阋已如仇雠。“怎么个事儿啊,你仔细说说。”

  “这还有什么好仔细说的!”李国瑞的越说越激动,不过崔文升那一巴掌还是很有用的。转眼间,李国瑞的眼神里就挂上了讨好的神采。“我的崔厂督、崔公公啊,您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了。李国臣前脚被抓,后脚就有了这种谶语。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事情肯定跟他有关系!这桩大不敬的逆案从前到后,就是他专门炮制出来的,栽赃陷害的戏码!”

  李国瑞仿佛是确定了。他先入为主,一时思如泉涌,整个事情都在他的脑子里被串起来了:“李国臣见京中虽有广宁、天津、塘沽这三起案子,但皇上仍在犹豫,便以身入局,想着通过激怒天子,引下天罚来彻底打垮我和爹。他先是投身进入刑部大牢,随后他的爪牙和狗腿子,便按照他事先的安排在京里四下散布谣言!好营造出一种,我们为了营救他而制造谶语、恐吓皇上的假象!这样一来,他在刑部大牢里置身事外,而我们则成了人人喊打的靶子。”

  “您这是臆测,有证据吗?”崔文升问道。

  “我这、这证据不该你们去找吗?”李国瑞咽下一口咸腥的唾沫,苦着脸说道:“只要您去刑部把他提出来,仔细地审问一番,就一定能抓到那些帮他制造谣言的人!”

  “武清侯爷,您觉得呢?”崔文升饶有兴致地看向李铭诚。

  “我”李铭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可、可能是他做的吧,但也不一定就是陷”

  “爹!”李国瑞大喊一声,打断了李铭诚的发言。“那个婊子生的杂种,能有什么好心思,他就一直惦记着弄死你我呢!”

  李铭诚回过神来。“对,对,对!是陷害!这就是陷害!”只有陷害才能把他们从皇帝的盛怒中摘出来。如果李国臣的心是好的,那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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