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得出答案之前,王安直接将谜底解开:“所以,你的差事要办得漂亮。不留痕迹。你听明白了吗?”
第218章 泰昌俸制:内廷
静室的门再度开合。内外温差引来一阵短促的疾风,搅得烛影摇曳翩动。
魏忠贤的脚步远去后,曹化淳凑到王安近前,开口说道:“干爹,张家的事情,儿子有些不明白了。”送到张府的去的胭脂水粉、绫罗彩绸就是曹化淳亲自去办的。办了之后,这些东西连皇城都没进,直接就停在城外了。
“就那么些事儿.”王安转过身,正对曹化淳。“.有什么明不明白的。”
“不是要抬张诗芮进宫吗,怎么还要杀张显庸啊?”曹化淳问道。
除非皇帝决意要将张诗芮册封为继后,否则只需要开一扇偏门,用一顶轿子就能给她弄到宫里来。连礼部都不需要惊动。
“两全其美,这不挺好的吗。不过只是杀一个大家都认为不必活的人,魏忠贤还是能办事儿的。”虽然不稳定,还喜欢乱搞幺蛾子,但王安对魏忠贤的工作能力还是肯定的。“要是这点儿小事儿他都办不成,他也就入不了万岁爷的法眼了。”
“留下张显庸不是更好吗?这件事情又不难压。”曹化淳是在说召张显庸进京的事情。“反正吕宪安和魏国公也只是弹劾张显庸假病不朝而已。宫里可以一面让他北上进京,一面派人去南京安抚。”
曹化淳所称的安抚,其实是“同流合污法”。具体的行动无非是假模假样地派人到南京去查案,然后索贿受贿,大刮一笔。收了钱,有了把柄,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此一来,南京方面的骚动立刻就能停。到时候再把张诗芮抬进宫,整个事情完美收官,也就完成了所谓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万岁爷不止看上了张家的人,还看上了张家的银子。”王安轻笑一声道,提问道:“而且除了仁孝皇后和敬懿皇太子妃,我大明朝开国以来,还有哪个皇祖皇宗的后妃是出身显贵的?”
仁孝皇后也就是成祖文皇帝的原配皇后徐氏,徐氏是开国功臣徐达的长女。而敬懿皇太子妃,也就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原配皇后常氏,常氏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嫡长女。建文元年,建文帝追尊嫡母为孝康皇后。永乐元年,成祖废建文年号,及懿文太子帝号,并复称常氏为敬懿皇太子妃。除了这两位是无可争议的勋贵出身,大明朝就再没有身世显赫的后宫妃嫔了。
另,万历二十三年神宗皇帝下诏恢复建文年号。算是迈出了为建文帝正名的第一步。
“是这样的吗?”曹化淳觉得干爹思考这一问题的角度虽然有些怪异,但也不乏合理性。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把交代给你差事办妥贴不就行了。”王安不想再讨论皇上的心思了。反正请旨办事,不偏不倚,怎么都不会出错。
“好吧。”曹化淳往远离王安视线的方向缩了缩。然后问道:“儿子看锦衣卫发来的记录说,张府请了女医,宫里要不要也派人去看看?”
王安眉头一挑,然后睨了曹化淳一眼。“你很闲吗?”
“儿子就是问问。”曹化淳说道:“外边儿的女医没什么本事是共知的。如果人死了,咱们连问都不问,这差事就不就砸了吗?”
王安觉得这说得也在理,于是皱眉道:“宫里也没有女医官啊。”
后宫六局,其中由尚食局来负责后宫医药。内舍有司药二人,典药二人,掌药二人。明初时,后宫医药的负责人都是女医官,但永乐之后,就全部改为宦官充任了。
“要不去太医院问问,看看哪家的姑娘学了家里的本事?”曹化淳建议道。
“太医院”王安点点头道:“还是请旨办吧。”
“张家的事情就先这样了。说说宫里的情况吧。”王安站起身,准备离开静室去别处溜达溜达。
“按万岁爷的旨意。从采买到进用,凡是和食、药有关的衙门,司礼监都派了两名以上的督办官去监理。”曹化淳用两瓢水浇灭取暖用的炭火,然后大踏步地走到王安身前,为他打开房门。
“尽快甄别可用之人,早日把各级衙门的掌事儿补上。然后按着新规矩发俸禄,把内廷稳下来。”王安一面说话,一面带着曹化淳往廉材房的方向走。
在预定的计划里,内廷全面整肃完毕之后,内官二十四衙门,后宫六局,以及各独立司库所有带品秩的官缺都会迎来一次巨幅涨俸。某些已经在暗中涨过一次俸禄的官缺,在重新调整其职司,并评估其重要性后,还会再往上调整。
虽说涨俸涉及整个宫廷,但高低之差还是非常明显的。
内官俸制改革后,司礼和御马两监掌印太监的俸禄,将作为第一档,制度性地上升为每年五千两。具体的发放方式为:前十一个月,每月四百两,最后一个月六百两。
司礼监秉笔太监,与御马监首席佥书的俸禄,将作为第二档,制度性地上升为三千两一年。由于可以整除,所以他们每月将收到二百五十两银子。
司礼监提督太监,以及御马监四卫营、勇士营的监督太监的俸禄,是第三档。他们每月能领到二百两银子,换算成年俸就是每年二千四百两。
然后就是二千两的了。能领到这一档的,在司礼监,包括廉材房理财少监,内书堂提督少监,以及领少监署六科廊总办事官。在御马监,是挂御马监名下分镇各府的镇守太监。在西厂,是稽查局局正与执行局局正,在东厂,是番衙局局正与提刑司司正。如果这些职务被更高级的太监监领,则只按高级俸禄算一次。比如,西厂执行局局正由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兼领,所以西厂执行局局正的这二千两俸就不发。东厂番衙局局正同理。
再往下,是一千两档。这是高阶俸禄的最后一档。在司礼监和东西二厂,不以职定,而以衔定,只要挂着少监的衔,一律领这一档的俸。而在御马监,则是首席佥书以外的佥书,与三大马场的提督官。
高阶俸禄之下,则按旧制划档,以新制发俸。正四品太监,年俸八百两,从四品少监次之,年俸六百两。正五品监丞、司正、及局使,年俸四百两。从五品司副、局副使,年俸二百两。从五品以下,按阶梯增长法,由无品秩的基本俸禄,往上逐渐抬升。
总之,这次涨俸的核心思路,就是底层微涨,中层中涨,上层大涨,顶层暴涨。
按祖宗成法,一个正四品太监的年俸只有小二十二两银子。这么一涨,普通太监的俸禄往上抬了三十六倍。而王安和韩本用这两个顶级宦官的俸禄往上抬了二百二十七倍。尽管顶层、上层增幅虽大,但最大头的新增开支并不在这儿。
最大头的新增开支,在最广大的基层人员上。防务衙门的士兵,造用衙门的工匠,差役衙门的杂役.就算每人每年加二两银子,也至少得以十万两为基础往上跳。
但抛出抄家这样的特例,宫廷每年的收入进项基本是固定的。其中包括:送入内承运库供皇室支用金花银;指定由江南地方苏州、松江、常州、嘉兴和湖州五府输纳,专供宫廷使用的被称为“白粮”的优质食粮;皇庄、皇店等宫廷产业产出;上供物料及杂役的实物征收或折银;地方织造、瓷造等御器厂上贡宫廷的瓷器、丝绸等实物;万历以来各地钞关的收入等。
其中不少收入,比如金花银,还要和外廷衙门尤其是户部扯皮才拿得到。
因此,在总收入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制度性增长的时候,增加了制度性的支出,想要维持基本的收支平衡,乃至得到盈余,就得提高临时但长期的非制度性收入,并对非必要的开支项进行削减。
所谓,临时但长期的非制度性收入,就是将曾经由宦官个人收取的孝敬、常例,变成宫廷的收入。而皇帝下旨成立廉材房的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当王安和曹化淳推门进入廉材房的时候,廉材房理财少监唐衷,正伴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打着算盘算账。
响动引起了唐衷的注意,他赶忙放下手里的一切活计,带着廉材房的全体宦官过来给王安和曹化淳行礼。“儿子叩见干爹!”
“叩见老祖宗、小祖宗。”宦官们亦叩拜道。虽然都是王安的干儿子,但拥有“小祖宗”这一称谓的,有且只有好大儿曹化淳。
“起来。”王安微笑道。
“拜见大师兄。”起身后,唐衷规规矩矩地给大师兄曹化淳行拜礼。
“师弟客气了。”曹化淳回礼。
同辈之间一般不行跪礼,除非某人在职务上享有绝对的优先级。比如已故慈庆宫总管太监李鉴的干儿子们,就得给大师兄韩本用行跪礼。职司是皇帝给的,这个规矩高于一切规矩。
“天快黑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就散了吧。”王安摆手示意宦官们可以回去了。
在没有电灯的时代,就着烛火办文书方面的差事很容易闹出火灾。火灾造成的损失是非常恐怖的,因此就连取暖用的炭炉都有人提着一桶水守着,要是有纸张飞过来被点着,那么这个人就会立刻泼水把炭火熄了。
宦官们回到自己的工位,很快就将书册、纸张分类整理完毕。并行礼告退。
作为廉材房的上级衙门,司礼监本部要审核内外所有衙门递进来的账本和预算。廉材房的工作相对轻闲些,他们只负责内官衙门的数据统计,并驻地监督内承运库的收支。
之前,廉材房制度在司礼监内部试运行的时候,灰色收入的上缴以及比例返还,由廉材房直接处理。职务调整之后,这两项业务将交由内承运库进行,驻在内承运库的廉材房人员只负责盖章核准。也就是说,廉材房本部被剥去了一切收支职能,手里半两银子不过,它只算账。类似于司礼监下辖的,包含部分审计职能的宫廷总会计署。
“差事办得怎么样了?”在宦官们离开之前,王安就理所应当地鸠占鹊巢,坐上了被空出来的主位。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廉财房魏朝的位置,但魏朝只会来看总账。
“回干爹的话。改制之后五品以上的俸禄开支已经统计完了。我这就拿给您看。”唐衷准备转身去拿总账,却被王安给叫住了。
“彻底弄完再说吧。”王安摆摆手,并道:“明天把告示发出去。”
“明天就发告示吗?”唐衷有些意外,他以为还要再等等。
王安眼神微眯,说道:“崔文升那边儿搞了半个多月,都开始有人自杀了,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崔文升秉持其一贯的态度,以被抓走的人为藤,不断地搞扩大株连。弄得内廷风声鹤唳。每个人都想着给自己找个靠山,至少寻条活路,但基本没可能。
因为从司礼监到两厂,每个参与此事的衙门的核心人员,都是从太子东宫里出来的。那些曾经有实权,能说上话的老一辈,要么像上上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邹义那样,在皇帝即位伊始就得到了的明确保证,早早地落地离场。要么像御马监掌印太监商经颖、御马监首席佥书太监杨松泉那样,在整肃开始的时候,被重点布控。要么,干脆就是这次整肃行动的打击对象。
当司礼监这一内廷最高的执行机构,和御马监这个核心保卫机构,都被皇帝牢牢地攥在手里,食品、药用也被司礼监派出去的监理太监严格把关。那其他衙门宦官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引颈待戮。
东厂提刑司的残暴,与崔文升那副被西厂监督出来的“无私铁面”,甚至已经逼出了好几个上吊自杀的人。
和东厂开发的各式花样比起来,死亡实在是太轻松了。
第219章 差事卡克与噩梦
“是。”唐衷有些顾虑,但还是没有多问,而是老老实实地将干爹的命令记下来了干爹的命令。
王安点点头,又问道:“冗员及空饷的核查与统计做得怎么样了?”
制度性的宫廷收入很难在短时间内增加,但宫廷支出却能通过裁撤冗员、清理空饷的方式在短时间内得到有效的削减。
上一次对宫廷进行大规模的清裁,还是九十年前的嘉靖十年。当时,权力已然完全稳固的嘉靖皇帝命令司礼监对内廷冗员进行核调。
存留的档案显示,光是工匠这一项,就曾革去老弱残疾、有名无人者共一万五千余名。嘉靖十年的清裁,是自洪武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内官衙门精简。但嘉靖皇帝搬去西苑之后,内廷人员的数目再度膨胀。
膨胀的情况在张居正摄政期间有所缓和,但太师病故,皇帝亲政当年,从慈宁宫和乾清宫开始,宫廷的冗员和空饷开始了爆炸式的增长。包括司礼监在内的每个衙门都充斥着大量的非必要人员,这给宫廷财政的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唐衷低下头,眼神有些躲闪。
“干爹问你话呢,怎么不答呀?”曹化淳用略带了些不满的语气追问道。
唐衷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回干爹、师兄的话。冗员及空饷的核查与统计进展得很不顺利。”
“为什么?”王安的语调还是那么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缓急。
唐衷挠了挠自己的下颚,并说道:“原因是多方面的,请干爹容儿子慢慢儿说。”
“事情进展得不顺利,但能找着问题就是好的。”王安微微扬头。“你说就是了。”
“干爹稍等。”唐衷欠身一揖,接着走到一个放满了案牍的木架子边上。他的双眼在木架子上左右逡巡,没多久便准确地抽出了一本还算厚的册子。
唐衷回到王安面前,将他找到的册子打开。借着大师兄掌来的烛火,向王安展示道:“干爹,这是嘉靖十年内廷清裁完成后的存留记录之一。当然了,这是拓本。”
王安打量簿册,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之一?”
唐衷重重点头,肯定道:“准确地说,这是司礼监造的有关经厂的簿册,这本簿册上只记载了专事刻书出版的经厂工匠。具体条目儿子就不念了,光说总计。嘉奖十年,司礼监经厂共有,笺纸匠六十二名;裱背匠二百九十三名;摺配匠一百八十九名;裁历匠八十名总计一千二百七十五名。但目前,经厂一共有工匠二千一百六十二名。多出八百八十七个人出来。”
“这不是查出来了吗?”曹化淳说道。
“师兄,没这么简单。”唐衷解释道:“宫里的工匠都是世袭的。按理说,只要能确定在职工匠的世系,就能确定该工匠是否应该保留。或者说得更明白些,只要在职的工匠能追溯到这本簿册上的某一位记名工匠的头上,那他就能留在经厂继续当差。”唐衷顿了一下,摇头道:“但是,根本查不出来。除了笔匠和刊字匠,绝大多数工匠大字不识一个,能晓得他爷爷姓甚名谁就不错了。根本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九十年前的先祖究竟是何人了。”
“这还只是经厂这一个衙门的簿册。御前作,内官监,兵仗局,银作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好些衙门的工匠数量,比经厂的要多得多。根本查不下去。”唐衷想把簿册递给王安,但王安摆手不接,唐衷就只得把簿册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接着说下一个。”王安的眉头上已经有了些褶皱了。他开始思考想辙,而不是单纯地听着。
“是。”唐衷疲倦地一笑。“第二个问题就是东厂最近开展的整肃行动。”
“东厂的行动”王安沉吟片刻。“衙门没有管事儿的了?”
唐衷点头道:“干爹明鉴。嘉靖十年进行内冗清裁的时候,是各衙门自己造册、自己申报的,司礼监只负责掌总以及抽查核验。这就是说,每个衙门的簿册保留在自己的案牍库里边儿。东厂的整肃冲击了内廷各司各衙的高层,想要找人配合调案都不知道该找谁。这还不算簿册丢失的情况,或者被焚毁的情况。”
“皇史那边儿没有留档?”王安问道。
“文渊阁和皇史都没有留档。”唐衷随想随补道:“而且嘉靖十年和现在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还是单以工匠论,好些衙门因为新的活计添加了新的匠户,比如利玛窦献钟之后,先帝爷下令增加的制造和维修自鸣钟的钟匠。对于这些因为新差事而产生的新匠户,宫里没有现成的簿册能作为裁汰的前车之鉴。我们只能从零开始现弄。”
“还有呢?”王安眉间的皱纹挤得更紧了。
“人手不够。”唐衷苦笑道。廉材房的事务,虽然没有需要不停接收外廷账目的本部衙门多,但依旧是很不少的。
“我不是从内书堂给你调来了十几个机灵的小崽子吗?”曹化淳说道。
“是,是调来了十二个小黄门。但内书堂教授的新式记账法,和旧式记账法很难接上。新式记账法固然好用,但它和旧账册不相容。”唐衷阐明道:“在处理账目的时候,我们通常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将方块字誊写成西洋的数字,并再造册。而且就算是完成了誊写转录,人手还是不够。各种来源的簿册信息太多,也太杂了。”
西厂稽查司试点成功后,皇帝下旨,命令在内廷系统里全面铺开阿拉伯数字以及复式记账法。内书堂对小宦官的教育课程与考核标准也就因此增添了算学科及会计科。
“那就没办法了。本部也缺人,内书堂已经没有能出堂办差的小崽子了。想再要人,就只能找内阁要了。”曹化淳摊手表示无奈。
大明朝只有内廷查外廷的,从外廷调人查内廷的账,想都别想。
唐衷无奈地看向王安,说道:“干爹。如果明天就要把告示贴出去。那么廉材房的人手是一定会向收缴账污银子的方面偏移的。这样一来,无论是裁汰冗员,还是计算裁汰之后的俸禄开支,都得往后面儿划拉。”
“有什么建议吗?”王安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就像他的属下不愿意向他报告搞砸的差事和被延误的进度那样,他也不想在皇上提问时,说出“还没有”三个字。
“儿子想的是,咱们还是像嘉靖十年那样,由各个衙门自己造册、自己申报,司礼监只负责掌总以及抽查核验。只要尽快把各个衙门的缺补上就可以了。”唐衷建议说。
“不行。这个法子的缺漏很明显嘛。各司自查,司礼监抽验,事儿倒是省了。但文牍不清不统一,查册困难,乃至丢失的情况还会再发生。”王安直接就否决了这个建议,并道:“我还是去请旨让万岁爷拿主意吧。你俩还是把我之前交代的差事办妥。”
“淳儿尽快甄别,把各缺的人选报上来,做得详细些,要细到他爹妈是谁,干爹是谁,在之前的任上捞过多少银子,哪些是旧制之下的可以收的常例、孝敬,哪些是贪污公帑所得。有不当贪污的最好不再用,如果非要用,载明原因。万岁爷会一条一条的看。”
“衷儿把第一则告示发出去。宣布五品以上内官,自告示发布日起,三日内,可以向廉材房申报此前的账污银子。只要全额申报,全额上缴,不藏不匿,无论是通过何种手段获得,一概不纠。过期作废。”
这些银子是要按一定比例返还的,但现在先不提,只说申报与收缴。
“是。”两人同时行礼领命。
米梦裳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糟糕的梦。她梦见自己的手里拿着那柄皇上赐给她的宝剑。剑已经砍钝了,在她的面前,是由遍体鳞伤的惨死者与死不瞑目的自缢者堆叠出来的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