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127节

  “你觉得张诗芮这个女人怎么样?”朱常洛突然问王安道。

  “挺好的。忠君,孝顺长得也还算周正大气.”王安从韩本用的手里接过换下来的寻常锦服,并将之折叠起来放到椅子上。这套微服也是针宫局量体裁制的,和皇帝的其他衣服一样,脏了之后,不必洗直接烧。但弄脏或是被皇帝嫌弃之前也不会弃掉。“.就是岁数大了点儿。”

  因为朱常洛没告诉王安去张家的根本缘由,王安也不会突发奇想,往青少年的心理问题上考虑。再加之,皇帝有“夜御八女”以及“力保米妃”的英勇事迹,所以王安很自然地认为,皇帝又看上了“来路存疑”的女人。因此,在准备所谓的“合宜回礼”的时候,他便很贴心地置办了一套女人常用物品。如果皇上的意思再明确些,他就要让银作局上珠宝首饰了。

  “看着挺年轻的呀。”朱常洛猜不到王安心里的小九九。他只觉得王安的评价有失偏颇。

  “快二十了都。”王安的评价标准是贴着选秀女的标准来的。

  自宣德年间起,秀女多自选京畿地方的清白之家,除极个别极小者外,入选者通常在九至十四岁之间。如此选择,一是为了方便养教,二是为了保证干净。而这是因为,除先帝和皇子的妃嫔外,宫里的所有女人都归皇帝一人私有。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被皇帝临幸并诞下龙子的可能。比如朱常洛的生母,不久前由礼部上尊谥曰为,孝靖温懿敬让贞慈参天胤圣皇太后的王氏,就是当年慈圣皇太后李氏的贴身宫女。王氏入宫的时候,年仅十三岁,被皇帝临幸的时候也只有十六岁。以这样的标准看来,张诗芮确实算是大姑娘了。

  “二十就大了?你这也太苛刻了,李竺兰还二十六了呢。”穿上龙袍之后,朱常洛放下平举的双臂。“算了,朕也就随口问问。张家的事情就这样了。叫人看着点儿张诗芮,别让她乱跑就行。”朱由校是不必多提的,不得到皇帝的首肯,皇子连宫门都出不了。

  “.”韩本用参机不久,全程没有参加张家的事情,于是也就不说话。只默默地从架子上拿起玉带给皇上系上。

  王安品味了一下皇上的话,然后先君之忧而忧道:“张家的事情,奴婢倒是有一种别的解法。”

  “说来听听。”朱常洛挥开韩本用的手,拿起翼善冠给自己戴上,然后对着全身镜正了正。“看来你的手艺还没生疏,要不把你调回近前专门伺候朕穿衣服得了。”朱常洛打趣道。

  “好呀。奴婢巴不得每天都伺候主子爷呢。”韩本用没有犹豫,立刻开心地接茬道。

  “逗你玩儿呢。”朱常洛看向王安示意他继续说。

  “咳。”王安咳了一声,接着提出了他的预案:“让魏忠贤的人带张显庸父子进京,令其拨乱反正,脱离南方。”

  “张家一定要挖,但南方的事暂时不查。你这倒好,反着干。张家不挖,却先查起南方来了。”朱常洛否定道。

  他对保全张家没有兴趣。就这么往下查,还能把龙虎山抄一遍。千年不谈,就单说从元世祖忽必烈承认“天师”到现在,张家也攒了快四百年的底蕴了。猛一铲子下去,说不定能挖个金娃娃出来。

  “不说查案,就按原来的理由叫他们继续北上就行。”王安接着说道。

  “官面儿上的堂皇骗不了知情者。张显庸要是被西厂押到北京来,那些人肯定会多想。王安,你今天不在状态啊。”朱常洛颇觉奇怪,但并未责备。“要不回去歇会儿?”

  王安没有接累不累的茬,而是微眯起眼睛,说道:“也可以让他们自己来。”

  “让他们自己来.来得了吗?恐怕半路就被人劫杀了。”朱常洛以反问道否定道。

  “其实奴婢觉得,把张显庸安排掉也没什么不好的。”王安眼睛里反射着带血的光。

  “什么意思?”朱常洛转过身,正对王安。

  “奴婢斗胆化用主子爷今早对张姑娘说的话。张家是张家,张显庸是张显庸。查张家不一定非得从张显庸这支入手。如果张显庸在北上的路上被劫杀,正好换一支去继承张家的宗祧。之后再从这支入手,顺藤摸瓜。”王安心想而不说:反正张显庸这支之前也是旁系。

  “你的意思是,先把靴子落下,不要过度刺激南方。等时机到了,再换另外一条藤往下摸?”朱常洛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王安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非要用靴子来做比喻,不过他还是说:“万岁爷圣明。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皇上当然圣明,但王安真正关心的,是“能和李选侍放在一起做对比的张道姑,被皇上纳到宫里之后的事情”。如果皇上真的要把张道姑弄到乾清宫来,那张显庸就不能由宫里甚至朝廷以公文处置,不然就又多了一个“米才人”。给司礼监的工作上强度事小,在皇上自己的枕头边上放刀子事大。

  既然皇上对保住张显庸没兴趣,那就想法子刺激那些已经对张显庸起了杀心的人动手。

  “你这主意倒是可以。”朱常洛觉得,王安的主意倒是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和尚跑了庙还在,道士死了道观在。而且所谓的“提神”能提多少神也难说,有可能还会起反效果。

  “但这么快就把张显庸处理掉,朕今天早上不就白跑一趟了吗?”朱常洛已经心动了。

  王安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胸有成竹地说道:“给张显庸封赠就好了。”

  “封赠”是“生封、死赠”这两个词的集合。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在官面上把一个人的形象正面化。对于朱常洛来说,张显庸显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可以。就这么办吧。”人的心里有一个门槛,只要跨过去,再做同样的事情,心理负担就会大大地减少。这样的门槛,朱常洛已经跨过一次了。既然他能为了政治目的将邹元标污名化,也就能为了政治目的将张显庸正面化。“不要留下辫子让人抓住了。”

  “主子爷放心。奴婢定能安排妥当。”王安躬身领命道。

  

  朱常洛和王安在东华门楼换好衣服之后,便径直来到了慈庆宫。在王安的印象里,这还是皇帝移驾乾清之后首次回到潜邸慈庆。

  慈庆宫占地广、范围大、殿宇多,然而入宫之门仅徽音一座。徽音门面阔三间,进深一间,当中开门,内外设礓磋慢道。门内有一东西窄长的小广场,广场的尽头是麟趾门。麟趾门再往北就是慈庆宫的正门慈庆门了。

  慈庆正宫的范围内有四偏宫曰:奉宸,勋勤,承华、昭俭。并有梨园一座,园内有撷芳殿、荐香亭等。此外,还有耳房、顺山房、值房、膳房、净房等殿宇。

  按阴阳五行之说,东方属木,青色,主生长,故慈庆宫范围内殿宇的屋顶用瓦多为绿琉璃瓦。又因为这不是皇帝居所、国家祀所,等级稍逊,所以屋顶形制只为单檐硬山顶或歇山顶,较皇帝所用的重檐庑殿顶为次。

  见到皇帝与司礼太监联袂而来,往来干活儿的宫宦们皆齐齐地跪伏在地。朱常洛已然习惯,知道他们会自己起来,因此也不搭理他们,而是径直走向慈庆宫正殿。

  正殿门口,有一年轻的小黄门守着。这小黄门是在朱由校搬离乾清宫单住之后,由司礼监从内书堂选调来的。尽管他入宫不久,活动范围有限,只见过老祖宗而没有见过皇帝,但龙袍和翼善冠他还是认得的。

  “奴婢.奴婢叩见主子万岁。拜见老祖宗。”小黄门有些紧张。

  “开门。”有其他宦官在,王安就不必亲自为皇帝推门了。

  “殿下不在里边儿。”小黄门没有挪身推门,而是说道。

  “在哪儿?”朱常洛问道。

  “回皇上的话,大殿下去了撷芳殿的木工坊。”小黄门回答说。

  “就赏你陪朕走一段吧。带路。”徽音、麟趾、慈庆,三门一线,不用费神找,因此朱常洛还可以装模作样的,像曾经的主人那样大摇大摆地领头进入,但如果去其他地方,他要是不想抓瞎乱窜,就得让人带路了。

  “奴婢谢主子恩典。”大内宫宦以万为单位,见过皇上的都属凤毛麟角,更别说陪着走一段儿了。小黄门受宠若惊,忙磕了一个响头。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小跑到皇上的右前侧,摆手道:“万岁爷这边儿请。”

第214章 规划与忧病

  朱常洛来到木工坊的时候,朱由校正把着一块儿薄木头,细细地雕琢着。朱由校的身旁,除了一直跟着的侍读伍家戚,还侍立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中年人。

  这太监名叫王之心,是前代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邹义的干儿子。邹义顺利落地,离宫养老之后,只留了这么一根儿独苗在宫里。邹义希望王安能帮着提携一下。王安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在请得皇帝的同意之后,他便将王之心送到了慈庆宫担任总管太监。

  王之心见到万岁爷和老祖宗过来,立刻跪地叩头道:“奴婢叩见主子万岁。拜见老祖宗。”

  王之心这一声叩拜,把正在专心捣鼓木头的朱由校吓了个激灵。朱由校两手一抖,差点没被刻刀割伤手,好在他最后停住了,将木头和刻刀稳稳地放到了工作台上。

  “你这是什么木头啊?”朱常洛对木雕活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儿臣叩见父皇。”朱由校规规矩矩地给父皇磕头行礼,然后才说:“这是经过了干燥的椴木。”

  “哦。椴木。”朱常洛拍拍朱由校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有什么讲究吗?”朱常洛问道。

  “椴木是软木,重量轻,木纹细,易加工。而且油脂多,耐磨损,韧性强,不易开裂,很适合用来做薄板子。配上鱼鳔胶,固定性能非常好,很快就能粘出一个中空的小房子。”朱由校停了一下,接着说:“但也有不好的,就是不耐虫也不耐弯折。”

  “真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啊’。学到了。”朱常洛轻轻地揉了揉朱由校的脑袋,并对仍旧跪在地上的慈庆宫总管太监王之心以及侍读伍家戚摆手道:“你们也起来。”

  “谢万岁。”王之心和伍家戚叩首再拜谢。

  “你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大一片,并了四张桌子才堪堪摆下?”朱常洛既没有刻意往慈庆宫里安插眼线,也不会经常过问这边的事情。只要朱由校按时把师傅们布置的功课完成了,他就什么都不管。

  “父皇。这是儿臣设想的府城模型。”朱由校回答说。

  “天津的?”朱常洛走近细看。

  “对的。这是府衙,儿臣想的是.”朱由校跟上来,从府衙开始介绍。可还没说几句就被打断了。

  “你这设计有其他人参与吗?”朱常洛问道。

  “没有,儿臣从皇史调来了营建两京时用的图纸。道路的宽窄,明暗水渠的分布,坊市的规划都是按着这个来的。”朱由校其实是想调阅某个府城的营建图或是概览图的。但很可惜,皇史只存了两京的图纸。

  “城市规划的事情朕不懂,但朕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这个东西要不得。”朱常洛用拇指压住中指蓄力,然后在府城模型上弹了一下。“还别说,真挺结实的。”

  “为什么,这不挺好看的吗?”朱由校觉得自己这个规划既美观又大气,还不失细腻,不逾矩。

  “好看有啥用啊。天津地方的山什么样,河什么样,海什么样你见过吗?”朱常洛反问道。

  “当然没有了。”朱由校摇头。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徐光启的家。

  “那不就结了。”朱常洛走到门边,亲手将合上的殿门推开。“你这东西如果只是个摆设,朕半句不是都不会说你。还能给你找个煌煌的殿堂摆着。但你这个规划是要落地的啊。不搞清楚山河水网的分布,不探查海域浪涛的汹涌,你这蓝图到时候往哪儿拍都不知道?”

  “父皇想说,儿臣这是闭门造车吗?”阳光涌入,闪得朱由校眼睛一眯。

  “朕就是这个意思,做事情讲求实事求是,过往的经验再好也能只做借鉴。”朱常洛跨步离开撷芳殿,开始在园子里溜达了起来。“弘德殿开会的时候你也来了。朕本意是要把从选址,到设计,再到营造的活儿全部交给工部的。但既然你要自己设计规划,朕也不会反对。可设计归设计,你不能只待在撷芳殿里的玩儿木头不是?找时间和王佐商量商量吧。也看看要多少钱,先做个初步的预算出来。正月十五有个聊银子的会,你也来。”

  “是。”朱由校应后,转而问道:“父皇之前不是说要孙师傅就不给银子吗?”

  “你记性还挺好。”朱常洛说道:“朕的意思是不给你造王府的钱。‘营建天津港城,转南洋海贸为北洋海贸’是国策。这样一座大城没有启动资金你拿什么造?”

  “可以卖地嘛。那些洋人不是挺有钱的吗?”朱由校说道。

  “这当然能解决一部分资金。但绝对不够,军营,城墙,炼铁厂,手工工场.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前期投入是必然的。”朱常洛伸出食指和拇指,做出搓纸笔的动作,并道:“朕最近会发一笔小财,没必要这么吝啬。”

  朱由校学着父皇的样子,做出同样的动作,但他不明白这动作是啥意思。“是东厂稽贪吗?”他问道。

  “是。”朱常洛肯定道:“从万历二十四年起派矿监税使,到去年朕以先帝遗诏的形式召回剩下的征税太监,其间共经历了二十四年。这帮人的兜里肯定是有大钱的。”以先帝遗诏召回征税太监,不是因为先帝遗诏比皇帝诏书更有权威,而是为了给先帝爷多少留点儿脸面。

  “大钱,有多少?”朱由校问道。

  “目前只有基于奏本弹章、经年账目的估数。具体能弄出多少钱,还得等崔文升那边儿的结果。但无论如何,应该是不会少的。”朱常洛回忆了一下,说道:“简单说几个印象比较深的数。万历二十七年,内阁首辅赵志皋上疏陈奏矿税事。赵志皋在奏疏中称,矿税太监无一不‘挟官剥民,欺公肥私,所得进上者十之一二,暗入私囊者十之八九’。”

  “西厂稽查局查历年内承运库收入统计得出,截止至先帝下旨撤回矿监的万历三十四年,派到各地去的矿监税使们共计向宫里进献了白银五百六十九万两。如果按赵志皋的这本奏疏来估,那么这帮奴婢装自己兜儿里的银子,恐怕得有四千到五千万两。”

  “这么多!”朱由校满脸惊骇。

  朱常洛摇摇头,说道:“这个数朕是不信的。万历三十六年,户部敷陈历年出入。统计了万历三十年至万历三十五年的太仓收支。在这段时间里,太仓每年的平均收入在五百万两上下。如果这个数准,那么这帮矿税奴婢私藏的银钱财货,能抵得上八到十年的太仓收入。这太夸张了。”大明的财政收入构成非常复杂,太仓收入是不能与国家收入画上等号的。

  而且实际上,即便是户部的统计也很难反映财政收支的真实情况。从洪武开国到崇祯亡国,大明官方,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从来没有使用乃至意识到需要使用一致的会计方法来统计经济数据。官员们经常将应收款项与实际收入搞混。而且在本年收上来的往年逋欠,大概率会被随意计算至任何一年的账目上,造成重复计算。

  但即使是这样,朱常洛暂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先按着旧例,让国家机器动起来再说。

  “那赵首辅岂不是在骗人?”朱由校疑道。

  “不一定是骗。可能只是一种试图引起重视的夸张表述。不能全信,但也至少可以作为一种参考。咱们不能听风就是雨,也不能谁也不信。”朱常洛说道:“要看,要想,要比较。”

  “父皇用心良苦。儿臣明白了。”朱由校深以为然,重重地点头道。

  “倒也不是用心良苦,朕就是来告诉你和王佐多聊聊的。既然问着了就随口一提。”朱常洛和煦地微笑道。

  “好,下次见着王尚书,儿臣好好儿跟他商量商量。”各衙门复印的时候,两位皇子也是要复课的。

  “没别的事儿了,朕走了。”朱常洛颔首转身。

  “儿臣送父皇。”朱由校说道。

  “不必,你回去玩儿吧。”朱常洛只摆手,并未转身。

  “恭送父皇。”朱由校和一众宫宦下跪拜送。

  离开慈庆宫,走到会极门的时候,朱常洛对王安说道:“之后随便找个不相干的由头,把那个王之心叫到乾清宫来,朕有事情要问他。”

  “是。”王安遵旨道。

  

  稍早一些的时候。

  朱常洛和王安告辞没多久,听到了动静的丁白缨便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没有去隔壁张诗芮的房间,而是径直去了会客厅,她知道张诗芮还没回来。

  来到会客厅,丁白缨发现门还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丁白缨看见张诗芮像个木偶一样,孤零零地在原来的位置上垂首静坐着,于是来到她的身边,颇为关切地唤道:“姑娘。”

  张诗芮的手里捏着王安送给她的方巾。方巾本是靛青色的,现在却染上了好一片殷红。张诗芮回过神,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啊。是丁姑娘。请坐吧。”

  “外边儿天冷,里边儿点着炭,好歹把门关上啊。”丁白缨折回去关上门,才又来到张诗芮身边坐下。

  随着丁白缨的落座,空旷的会客室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丁白缨才明知故问地没话找话道:“上使回去了吗?”

  “回去了。他回去了。”即使张诗芮抬起了头,并恢复到笔直的坐姿,但那种由内而外的疲态还是一眼可见的。

  丁白缨想安慰张诗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只好看着张诗芮的侧脸,并握住她纤长的右手。两手相握,丁白缨立刻感觉到一阵寒冷,就好像握住了一块绵柔的冰。

  丁白缨改握为捧,将张诗芮的右手合入掌心。她保持着这个偏头斜身的姿势,直到目睹一滴豆大的泪水凭空汇集,又无声落下。

  泪水牵着线似的往下淌,但张诗芮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丁白缨有些心疼了,她微微起身,来到张诗芮跟前单膝半跪。探出身子揽抱住她的肩膀,并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姑娘,你可以把能说的都说给我听。虽然我很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但说出来总比憋着好。”

  张诗芮鼻子一酸,她强撑的坚强彻底崩塌了。她一面啜泣,一面断断续续地低语:“我没用我谁都救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到,死都不行我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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