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朱棣更觉得张茂是个草包,但他并未不悦,而是和颜悦色地道:“张四公子不妨先听孤说完这介绍印度次大陆及燕国的文章,要让人看了就想去,觉得去了那地方功名富贵、黄金美人唾手可得。”
“但是,又不能太刻意像方才张四公子说出几十篇这类文章,傻子都知道你们是故意宣传燕国的好了,那样怕是没多少人会真的相信,传出去于你我的名声也不太好。”
“孤这么讲,张四公子可明白了?”
好在张茂不是太蠢,先沉吟着点点头道:“有点明白了贾赋、崔兆,你们听懂了吧?”
两名富贾对视了眼,随即贾赋点头道:“大概是听明白了其实燕王殿下若真想让咱们介绍燕国的好,咱们可以像《海外风物》那样,派两三名记者,到燕国实地游览一番,如此方能言之有物,令人更加信服。”
“哈哈,”朱棣露出满意地笑容,“这提议不错你们可以选好人,待孤回燕国时,让他们同船随行便是。”
说完,朱棣便起身离开。
张茂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朱棣立马就会给好处呢,比如说给他安排个官职或军职,哪曾想朱棣竟这么走了。
不过,跟朱棣一起来的一名不起眼的中年随从却并未离开,而是留在包厢里,笑着拱手道:“鄙人在京师有一家珠宝店,最近从印度进了一批宝货,品相上乘却价格便宜,不如三位移步去看一看?”
张茂皱眉,很不解这个朱棣的随从怎么就顺带着向他们兜售起宝货来了。
却见贾赋、崔兆都神色一动,应了下来。
他这才恍然明白,这中年人多半是要替燕王给他们好处了,便也跟着应下。
之后三人跟中年人一起来到了一家名为“金珠楼”珠宝店,果然用相当低的价格就各自买下了多件宝石、珍珠之类的珍宝。
张茂更是赊账买下了一小匣子的珍宝,高兴不已
朱棣又在京师待了半个月,便向朱元璋递了奏本,准备离开京师,回往燕国。
结果奏本递上去的第二日,他就被召进皇宫。
来到奉先殿,见殿内除了朱元璋、朱标,还有刘宽,而平时伺候的宦官都不在,便连带他进来的太监都退了出去,他顿时产生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他不敢多想,忙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朱元璋抬手,“老四,你这回再去印度,只怕要等到咱也去世了才会回京吧?”
朱棣听了心头莫名一跳,忙道:“父皇长命百岁,儿臣中间肯定还会再回来几次的。”
“长命百岁?你仔细看看,咱像是能活一百岁的样子吗?”
听这话,朱棣不禁抬头仔细打量朱元璋别看他三十好几了,又是一国之主,平时也是不敢这么去看老朱的。
这一看,他才发现相较于六年前,朱元璋真的老了很多,须发几乎都已灰白,而且瘦了不少,脸上皱纹更多更深刻了。
‘历史上父皇似乎是活到了洪武三十一年吧?’
‘倘若父皇命定的寿数不变,似乎确实没几年了。’
‘但母后、大哥、雄英他们的寿数都改变了,父皇寿限应该也不止于七十吧?’
朱棣如今对大明皇位是真没了想法,而且他很清楚,朱元璋在位,他们这些以皇子身份到海外建藩的藩王是最好过的。
等到朱标即位,对他们这些第一代藩王应该也不会差,至少不会故意打压、针对。
可若是等到朱雄英即位,那可就说不好了。
因此,他由衷地希望朱元璋、朱标都能长命百岁。
念及此处,朱棣神色诚挚地道:“儿臣请父皇保重身体相信母后在天有灵,也是希望父皇能够健康长寿的。”
听了这话,朱元璋神色也是稍稍和缓。
自马皇后去年腊月过世后,他受到颇大打击,心情一直不好,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再加上之前为马皇后抄写了一个多月的佛经,身体状况自是越发不好。
佛经抄写完,他休息了一段时日,却发觉身体再难恢复到从前那种状态,晚上处理国事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这让朱元璋意识到,他真的老了,还能活多少年真不好说。
因此,最近他一直在考虑某件大事
当朱元璋恍然回过神时,发现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殿下朱标、朱棣、刘宽都正看着他。
“咳。”他咳嗽了声,道:“老四,此番找你过来,是念着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所以想让刘宽再讲讲原历史上大明之事。”
“希望你和标儿都能从中学到东西,免得犯了跟历史上一样的错误。”
其实朱元璋最初是想将朱棣叫过来揍一顿的通过靖难即位就算了,即位后竟然还故意削减孝陵卫的钱粮用度,这不是不孝么?
另外,还有件事,他没有问刘宽,也不想问,怕伤了朱标、朱棣兄弟间的感情。
那就是,原历史上朱棣是如何对待朱标后事的。
其实问朱元璋也能猜想到一二朱棣都敢削减孝陵卫用度了,对朱标后事岂能有好安排?肯定是要削掉朱允给朱标的皇帝封号,甚至在朱棣之后,朱标陵前可能都不会有人去祭拜。
从刘宽口中的原历史看,这种事朱棣一脉的皇帝绝对做得出!
朱元璋这一思考,又恍惚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便道:“刘宽,原历史上大明历代皇帝你讲得差不多了吧?如今还剩几个没讲?”
刘宽:“回陛下,若不算南明的那几位,还剩泰昌、天启、崇祯三位没讲。”
朱元璋道,“那今日便将三人的事迹都讲了吧,让老四了解明白,他这一脉皇帝是怎么把咱大明江山作没的。”
虽然早有预料,可朱棣听见这话心里依旧不好受,偏偏无可反驳,只能神色尴尬地站在那里。
刘宽回忆了下曾了解的明朝皇帝那些事儿,开口便道:“先说泰昌皇帝吧这位是原大明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皇帝,在位恰好一个整月,就有些滑稽地驾崩了。”
在位一个整月?
滑稽驾崩?
听到这两句话,朱棣就忍不住眼皮直跳,心道:俺的好妹婿啊,你就不能稍稍口下留情?就算事是那么个事,你也可以稍稍美化一下的嘛?
唉,都怪俺回来忙忘了,没有设法给刘府送一份大礼。
临走前还是得弥补一下。
老朱、朱标亦听得皱眉,又好奇刘宽为何用滑稽来形容那泰昌帝的驾崩。
“在后世人看来,泰昌帝朱常洛这个人可以说一言难尽,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可怜又可气。”
“朱常洛虽是万历长子,可生母王氏却是偶尔被临幸的宫女。这宫女可跟宪宗朱见深宠幸万贵妃不同朱见深跟万贵妃之间是有真感情的,而万历皇帝大概只是一时冲动,才临幸王氏,事后就把这人忘了。”
“谁知王氏竟因此怀孕,并诞下朱常洛。刚开始,万历是不愿承认这个儿子的。”
“后来万历两任皇后王氏、刘氏都一直没有子嗣,其他嫔妃也没诞下皇子,李太后念孙心切,再加上王氏是她身边的宫女,便逼迫万历认下了这桩事,在万历十年封王氏为妃。”
“再之后,万历也如先祖般遇到了他的‘真爱’,嫔妃郑氏,对其宠爱有加,很快就将之晋封为贵妃,然后是皇贵妃若非当时皇后仍在,估计万历能一口气将郑氏送上皇后宝座。”
“到了万历十四年,郑氏生下皇子三皇子朱常洵,也即是后来的福王。她便借机乞求万历,希望封朱常洵当太子,她则晋位皇后。”
“万历对郑氏爱得不行,不仅答应了此事,还跟她在庙宇中写下合同,立誓为证。”
???
朱元璋虽然知道万历是大明原历史上最不靠谱的皇帝,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脑门冒出三个问号,朱标、朱棣亦不例外。
随即朱元璋就一拍御案,气道:“为这种事跟一宠妃立誓为证,还写什么合同?这是皇帝能做的事吗?简直胡涂透顶!”
朱棣赶紧跟着骂道:“确是糊涂透顶!”
刘宽则继续道:“万历后面在朝中将这事提了出来,于是就引出了在万历朝持续十几年,并引发了后续党争的的‘国本之争’。”
“也即是说,直到万历二十九年,朱常洛这个长子才被立为太子,并且是在群臣逼迫之下万历不得已妥协才立的。”
“万历本就不喜王氏,再加上王氏、朱常洛成为李太后和群臣逼迫他的工具,他自是更加不喜。”
“因此,朱常洛在宫里过得非常惨他一直被养在李太后膝下,因不受万历待见,性格胆小懦弱。”
“另外,按照陛下定下的规矩,皇子最晚不能超过十岁,就要开蒙读书接受教育”
“等等!”朱元璋忍不住打断了刘宽的话,老眼瞪了起来,道:“咱分明是让皇子五岁就开蒙读书,什么叫最迟不得超过十岁?!”
刘宽摇头,“这微臣就不知道了。”
朱元璋立马又瞪向朱棣,“老四,这又是你纂改咱立下的规矩,对吧?你个不孝子,自己不喜读书就算了,还纵容子孙,怎么有脸自称永乐大帝的?!”
眼见朱元璋气得要站起来揍人,朱棣忙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哇!”
第503章 郑氏想做武?三面间谍崔文升!
朱标见状也劝道,“父皇,兴许是四弟哪位后人改的,未必就是他呀。”
朱元璋哼道,“就算是他后人更改的,难道不是他的过错?!”
朱棣听了欲哭无泪,无话可说。
好在朱元璋并没有真的下来揍他。
刘宽见朱元璋训斥完,才继续道:“万历因不待见朱常洛,一直找各种借口推脱,不找老师给朱常洛开蒙,直到朱常洛十三岁时,万历才在群臣的压力下,找了一位老师教其识字读书。”
“朱常洛虽不受万历待见,可有李太后护着,也不至于过得太差。”
“可其生母王氏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封为妃子后却如同打入了冷宫,既见不到万历,也见不到儿子,整日以泪洗面,最后哭瞎了双眼,等到万历三十九年便去世了。”
“而朱常洛虽然在万历二十三年得封太子,可地位并不稳固。一则万历依旧独宠郑贵妃,二则朱常洵虽然被封为福王,可却迟迟不去就藩,逗遛京中。”
“因为郑贵妃还在暗中谋划废除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扶她儿子朱常洵上位。甚至有传言,说郑贵妃一直图谋杀害太子,所以朱常洛其实一直活在恐惧之中。”
“郑贵妃是否真的谋害过朱常洛后世人不知道,但历史上却发生过一件奇案,也即是晚明三大疑案之一的‘梃击案’。”
梃击案?
老朱、朱标、朱棣听了都心中一动,暗想:该不会是那万历当庭杖责太子朱常洛吧?
“大概是万历四十三年,一个叫张差的男子手持枣木棍闯入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中,见人就打,伤及守门将士、宦官多人,一直打到了正殿前的廊檐下,才被几名宦官抓获。”
“后来此人供认,说是受郑贵妃手下的两名宦官指使。大臣们要求追究此事,郑氏则向万历哭诉,又向朱常洛跪求谅解,最后竟以判定张差是疯子为结果,只杀张差于菜市。”
“一个月后,万历又命令太监杀死张差指控的两名宦官,此案遂无从查起。”
听到这里,老朱没有发怒,却面色阴沉。
朱标、朱棣则是目瞪口呆。
大概是担心又被骂,朱棣主动吐槽道:“一人竟能凭借一杆枣木棍打到入太子宫中,险些伤到太子,这万历朝宫禁是开玩笑的吗?”
“如此松弛,若是有一总旗精锐,岂不是能轻松杀入宫中刺杀皇帝?!”
朱标道,“四弟,也许是有人故意放那人入宫也说不定。”
“郑氏?”朱棣貌似更怒,“一后宫妃子不仅干政,还敢谋杀太子?她想做什么?当武不成?!”
“行了,别装模作样地吼吼了。”朱元璋开口道,“依咱看,此事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郑氏仗着万历宠幸,又不够聪明,真的暗中授意手下宦官找人袭杀那朱常洛。”
“要么就是外朝官员为扳倒郑氏,找了张差这么一个人出来,又买通了负责宫禁之人,甚至是买通了郑氏手下的那两名宦官,才弄出这么个‘梃击案’出来。”
听朱元璋这么一分析,朱标、朱棣都觉得毛骨悚然。
然后朱棣就忍不住喃喃道:“万历朝外臣力量竟大到了这种地步吗?竟胆大至斯?”
朱元璋哼道,“若是第二种可能,那些文臣代表的士绅群体确实很胆大,但若说他们力量多么强大就可笑了他们若真的力量强大,就不会搞这种阴谋诡计,而是直接起兵造反了。”
“当然,那郑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蠢又坏,真让她与福王当了大明的家,说不得大明江山没得更快。”
朱标、朱棣都陷入沉思中。
这时刘宽道:“其实后世对‘梃击案’也有猜测,大抵跟陛下刚才分析的差不多。至于事实如何除非穿越到那时严查,不然只能成为谜题了。”
“几年后,万历驾崩,三十九岁的朱常洛终于得以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