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在旁解释道,“因朝廷迁徙过来的卫所军多是单身汉,并无多少军余,卫学目前便没多少汉家孩童。”
“反倒是过去一年,陆续有两个土人部落愿意内附大明,故而目前卫学中多是土人孩童。”
“原来如此。”齐泰点头。
恰好这时一间学堂中传出土人孩子们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三字经》成书于南宋,至明初已成为启蒙经典书籍。不过这些土人孩童显然汉语不过关,虽学了《洪武正韵》,却多有读跑音的。
齐泰作为“学霸”,很快就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这些孩子既然没学好音韵,便不该急着让他们诵读《三字经》等书籍。以错误音韵长时间诵读,日后便很难改正,岂不是误人子弟?”
曲哲听了尴尬,因为这其实是他为了“政绩”搞出来的事。
当下辩解道,“卫学老师太少,水平也低,而土人孩童既语言不通又顽劣,属实难教,我等能教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易了。”
齐泰道:“传播圣贤教化之事,岂能因困难敷衍?曲山长,若可以的话,我希望下午便来给这些孩子上课。”
曲哲高兴,“尚礼能早些来自是很好,只是你毕竟昨日才下船,真的不需要休息两日?”
齐泰摇头,“不需要。”
“既如此,我现在便将卫学的儒学教本发放给你,你可以先看一看唉,如今这官学不仅多了数学、自然科学,便连儒学都需按教本来教,可不容易啊。”
“而咱们海外的官学中,儒学虽然课时占比更重,可教学也得更加用心都司的御史会定期过来巡察呢。”
曲哲嗦嗦地带着齐泰领了教本和一些笔墨纸砚,又讲了些卫学的事情,这才让齐泰回家。
到了临时居住的营寨,他这才知道妻女已经被谢德的亲兵接去城内安排好的房屋了。
他又来到新居。
却见是一所很普通的小院仅三小间正房,两小间厢房。一个厢房是厨房,另一个则是杂物间。
妻子王氏道,“谢都指的亲兵小旗说,这已经是我们家能住的最好房子了,你可得多谢谢都指的照顾听说其他流放到此的人家,还得在临时营寨窝一个多月哩。”
“我知道。”
说话间,齐泰见女儿很懂事的帮王氏打扫房屋,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今日在官学见那里都是些土人孩子,只怕女学也是如此。”
“啊?”王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息后才意识到什么,有些着急地道:“听说土人大多野性,甚至还有吃人的,贞儿去女学岂不是会被那些女土人欺负,甚至是有危险?”
见妻子如此慌张,连女儿都露出害怕之色,齐泰笑道,“不至于归附大明的几个土人部落都非食人部落,且彼辈敬畏大明,便是学习上也得向贞儿讨教,又怎会欺负她?”
“即便真有欺压之事发生,告诉女学教师便是了。再不行,我这做父亲的难道不会为她讨公道?”
听此,王氏才稍稍放心了些,随即又忍不住埋怨,“若非你在京师胡来,我跟贞儿怎会跟着遭这些罪。”
齐泰虽不后悔午门进谏之事,可面对妻女难免愧疚,便也没反驳什么,而是跟着打扫起这个新家来。
不出意外,他一家之后许多年都要居住于此了
大明京师。
冬至,天工院等朝廷部分衙门休沐,刘宽便在府中陪伴妻妾儿女。
他的长女刘若雪洪武十六年十二月出生,而今差不多要满三周岁了。而他的长子刘平安,则是在洪武十七年二月出生,也有两岁多了。
两个孩子性格都偏文静,乖巧不闹腾,不过相对而言女儿又活泼一些。
此时两个孩子正在中院骑儿童三轮车这车是刘宽“以权谋私”请天工院下的能工巧匠做的,听说如今已经风靡京师,稍微富贵些的人家都会为孩子打造。
因为专利法还只在计划中,所以很快有其他工匠、私人工坊跟风仿造。
即便如此,最早给刘宽制造儿童车的几个工匠也因为先发优势打出了名气,赚得盆满钵满。
每次见到刘宽,这几个工匠都要感谢,每逢节日还会亲自登门给刘府送一些正常的节礼不正常的刘府可不会收,不然被人说是贪污受贿就不妙了。
骑着骑着,刘平安被刘若雪的车子斜撞了下,便歪倒下来。
虽然车子打磨圆滑,且一些部位还包裹了皮革、棉布来防碰撞,刘平安并没怎么摔着,可还是瘪起了嘴,泫然欲泣。
刘宽心疼儿子,见状连忙上前去抱起。
恰好这时候朱蕙兰出来了。
她虽也心疼儿子,可看着刘宽哄儿子的模样,再联想朱元璋教导她那些年幼弟弟时的严厉样子,不禁怪道:“夫君,妾身说过多少次了,平安摔倒了只要没大事儿,就让他自己起来。”
“你总这般溺爱他,他如何能成长为有用之才?”
刘宽不在意地笑道,“只要别成为欺男霸女的纨绔,无用又何妨?”
“夫君尽会惯着孩子!”朱蕙兰说了句,便上前将刘平安牵走,准备送去读书。
是的,虽然刘平安才两岁半,但朱蕙兰已经开始教他读书了。
剩下刘宽、刘若雪父女俩,刘若雪便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问:“爹爹,我还能继续玩吗?”
“玩啊,这么小的年纪不玩干什么?”刘宽笑着走过去,抓住儿童车的车把道,“爹爹推着你走,抓稳了!”
这种儿童车是没有车链条的,孩子们踩踏起来其实比较费劲儿,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腿在地上划。
这种情况下,有人在一旁推着车子跑,自然能带来更大的乐趣。
一时间,院子里尽是刘若雪的欢声笑语。
被迫在花厅念书的刘平安听到姐姐的笑声,小脸儿委屈巴巴,可看着朱蕙兰一脸严肃的样子却啥都不敢说。
“集中注意力!”朱蕙兰拍了下桌子,皱眉提醒道。
刘平安只好转移注意力,跟着朱蕙兰念《千字文》。
不过刘宽也没能陪刘若雪玩多久,因为宫里来了人。
却是一位宦官来传老朱的口谕,让刘宽进宫面圣。
‘这老朱,怎么总喜欢在假期召见我?放后世一准是黑心资本家!’
刘宽习惯性地吐槽了句,便将刘若雪交给夏荷等侍女,随宦官进宫去了。
来到奉先殿,见除了朱标外,朱棣也在,他就大概猜到老朱为何召见他了。
“刘宽,今日难得休沐,恰好老四也回京办事,咱便想再听你讲一讲原来大明的事。”
‘你也知道今天休沐啊?’
刘宽又忍不住腹诽了句,面上却恭敬地问:“不知陛下想听哪一段?”
老朱似乎心情不错,笑着道:“咱记得历史上那弘治皇帝朱佑樘之后,便该是他儿子正德皇帝了吧?你便讲讲这正德时期的事吧。”
朱标、朱棣闻言也都露出期待之色。
他们可是记得,年初二刘宽放视频时,正德时期可是出了个圣人王阳明,且还有宁王造反之事,似乎挺精彩的。
当然,朱棣心里也做好了又被不肖子孙连累的准备。
刘宽心道:老朱想听正德之事呀?这我可就精神了。
第二更。
晚安~
第301章 戏剧正德,真禁猪令
“正德皇帝朱厚照算是历史上大明列位帝王中争议颇大的一位。”
争议颇大?
难道比咱(俺)更大?
刘宽上来第一句话,就进一步吸引了老朱、朱棣的注意力,便是朱标也对正德事迹更感兴趣了。
刘宽接着道,“首先是正德帝的出生之前微臣讲弘治帝时不是说过么,朱佑樘一生只娶了皇后张氏一人,而张氏为其生育了二子一女。”
“按正史记载,朱厚照便是张氏所生嫡长子,至于张氏所生次子及女儿,均在幼年就夭折了。”
“但在弘治末年、正德初年却发生了有名的‘郑旺妖言案’郑旺本是北京卫所军军余,曾有一女闺名叫王女儿,十二岁时被转卖给京中勋贵,不久又转卖给一沈姓人家”
待刘宽讲完“郑旺妖言案”,老朱父子三人便琢磨起来。
随后朱标便率先开口道,“按妹婿所说,这件事无非有两种可能。其一,朱厚照却是张皇后所生,那郑旺不过是迷心富贵,恰好被一宦官所欺骗,才传出朱厚照是他女儿所生的言论。”
“其二,朱厚照确非张皇后所生,而是那什么王女儿之子,朱佑樘为维护皇后张氏,才处置了帮郑旺联络宫女的宦官,却留了郑旺性命。”
老朱则不在意地道,“不论那朱厚照是张氏所生,还是宫女所生,都是咱老朱家的子孙。”
“另外,朱佑樘又没有其他儿子长成,所以不论朱厚照是谁所生,也影响不了他的皇位。”
“此事对大明来讲无关紧要,就不必多讨论了。”
无关紧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件事终究属于宫中秘闻,甚至接近丑闻,哪怕在场都是老朱家自己人,讨论起来也是没面子的事。
刘宽也没细究朱厚照身世的想法,接着道:“关于朱厚照的第二点争议,便是修建豹房,又长期居住于豹房并在那里处理国事。”
“朱厚照是少年登基,且登基时有朱佑樘留下的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阁臣辅政。”
“他即位之初也勤勉政事,但很快就在国事处置上与刘健等大臣因意见不合,爆发了冲突。”
“正德二年,他让太监刘瑾在皇城西南修建豹房,于次年搬了进去,之后便很少住进宫中。”
“有人说,北京原本就有豹房,朱厚照不过是令人扩建。也有人说,豹房就是正德时期修建的。”
“至于朱厚照住进豹房的目的,有人说是为了方便在里面观看百兽争斗、纵情声色。”
“但也有人说,这是朱厚照用来对抗当时势力已经颇为强大的文臣群体的一种方法。”
刘宽说到这里暂时停下。
朱标、朱棣却都不禁看向老朱。
因为两人觉得朱厚照移居豹房这点跟老朱有点像老朱也是在其他宫殿理政不得劲儿,最后搬到了奉先殿这么个特殊所在。
需知,奉先殿可是供奉老朱家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朝臣们在此奏事,心里多半会很不自在,甚至可能犯怵。
“都看咱干嘛?”老朱瞪眼,随即道:“刘宽,你继续讲,除了豹房,这朱厚照还干了什么有争议的事?”
刘宽道:“朱厚照还宠幸、重用宦官和武将或许他本意是想学习先辈,利用宦官、武将平衡日益壮大的文臣、士绅群体势力。”
“但结果却是,他先后所重用的刘瑾、张永、钱宁、江彬等,都是自私贪婪的弄权之辈这些人前前后后总共有八个,后来被合称为‘八虎’。”
“八虎中权势最大的便是太监刘瑾据说刘瑾势力最大时,不仅成为了皇宫宦官一把手,还结交朝臣为党羽,甚至结交在外领兵的武将。”
“后来他在陕甘推行清丈屯田政策时,引发军心不满,宁夏安化郡王趁机宣布起兵清君侧,而清君侧檄文中写的便是刘瑾种种罪名。”
听到这里,朱棣不由面色一变。
虽然知道正德朝曾有两位藩王起兵造反,可听安化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他还是一阵心虚因为在刘宽所讲的明史中,他后来也是以清君侧名义起兵靖难的。
他往龙椅那边一看,果然发现朱元璋又在用眼神刀他。
刘宽则继续道:“安化王起兵前并未进行充足的准备,甚至可以说有点儿戏,因此起兵没多久,便被宁夏一位游击将军用计给擒拿了。”
“后来安化王被送到京师,朱厚照大开庆功宴时,八虎中的张永等人便趁机告发刘瑾种种不法之事,甚至说刘瑾想要谋反。”
“太监谋反?”朱棣听到这里忍不住讶然出声。
刘宽笑了笑,道:“后来朱厚照派人去抄家,除在刘瑾家抄到数百万两金银及各种珠宝外,也确实抄到了盔甲、弓弩等违禁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