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宽却没在儒学的话题上深聊。
“仁宣两朝既被称作治世,朱瞻基自是给朱祁镇留了不少能臣,其中以辅政的三位内阁大学士为主,因这三人都姓杨,故被后世史学家称为‘三杨’。”
朱元璋插话问:“这三杨可是同宗?”
刘宽一愣,随即不确定地道:“应该不是吧。”
他确实不知三杨家庭背景。
“那你可记得三杨姓名?”朱元璋又问。
“最有名的叫杨士奇,另外两个应该是杨溥、杨荣。”
朱元璋对朱标道:“能被那朱瞻基留作辅政之臣,应该都不是庸臣,年纪也不会小,你且记下来,回头看能否找到这三人。”
朱标点头,“是。”
朱棣暗叹:三杨,那应该是俺这一脉的臣子啊,又要没了。
刘宽接着道:“因朱祁镇冲龄即位,朱瞻基之母张太后又在世,他便留下遗诏,让张太后及其皇后孙氏监国理政,三杨辅政。”
听到这里,老朱又忍不住插话,“这个朱瞻基,太监干政、内阁势大、后宫干政,全都是从他这儿来的,真是个祸胎!”
朱棣听得眼角微抽。
他昨日还想着以后着重培养大孙子朱瞻基呢,没想到这边朱瞻基就成了朱元璋口中的祸胎。
太让他难受了。
刘宽也很无语,心道:老朱,能不能别老打断我讲话?
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得到老朱示意后接着之前的话讲。
“朱祁镇第一个年号是正统,从正统元年到正统六年,实际是太皇太后张氏在三杨的配合下署理国政。”
“张氏在历代因各种缘故署理国政的后妃中也算是贤明了,再加上三杨也各有能力,故这六年大明延续了仁宣之治时的稳定。”
“不过,大太监王振却也借着陪伴朱祁镇成长的机会,取得了朱祁镇信任,掌握了宫内部分权力。”
“王振本是落地秀才,后来找到门路到内书堂给小宦官们做教师。再后来不知为何,自阉入宫,成了太监。”
“此人很有心机手段,在朱祁镇亲政之前,便利用身份便利,尝试干涉外朝,打压文臣势力。”
“待正统六年朱祁镇亲政后,先是太皇太后张氏去世,到了正统七年,杨荣病逝,杨溥告老还乡,杨士奇则因儿子杀人引咎罢官,内外朝再无人压制,王振便趁机以宠宦、内相的身份把持了朝政。”
“他一面继续结党揽权,一面大肆贪污、打击异己,又一面满足少年朱祁镇的各种需求,巩固君宠。”
“到了正统十四年,六七年过去,不仅大明朝堂被朱祁镇、王振弄得乌烟瘴气,就连军队都受到影响,战力下降不少。”
“恰逢这一年,瓦剌太师也先领兵犯边,朱祁镇便在王振的怂恿下,率领六十万大军御驾亲政,并携带了大半个朝廷的文武官员随同”
“等等!”朱元璋又忍不住打断刘宽的话,问:“咱不是灭了北元吗?后来老四又五征草原。怎么又冒出个什么瓦剌,一次犯边就逼得大明皇帝率领六十万大军亲征?”
朱元璋觉得这太没道理了,甚至不由怀疑刘宽之前说的大明史事有错误。
朱标、朱棣同样一脸不解。
刘宽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等微臣将土木堡之战讲完,再解答陛下的疑惑,如何?”
朱元璋吸了口气,道:“也罢,你继续讲吧。”
“土木堡这一战,在后世史学家、军事学家看来,朱祁镇、王振二人可以说完全是将其当做了儿戏。”
“因此,大半个朝堂的文武官员,以及六十万明军,在土木堡一战中几乎尽数葬送,就连朱祁镇本人,都被瓦剌给俘虏了”
“停!停!”朱元璋瞪眼叫道,“刘宽,你刚才说甚?六十万大军还有半个朝廷的文武,一战尽数葬送?!”
“就连朱祁镇那混蛋小子也让瓦剌俘虏了?这怎么可能?你说的该不会是后人胡编乱造的野史吧?!”
朱标、朱棣也都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
朱棣先回过神,忍不住道:“刘宽,那时大明应该已经移都北平了吧?”
“若真如你所说,六十万大军在北疆边关一战葬送,还包括大半个朝廷的文武官员,皇帝也被俘虏,那瓦剌大军必然会挟大胜之势南下攻打北平。”
“这般情况,北平如何守得住?即便不亡国,只怕也会再来一次靖康之耻,落个南宋的局面吧?”
朱标回过神后,则提醒道:“妹婿,这般大事,可莫要把野史当真了。”
刘宽看着这父子三人,很是无语。
他叹了口气道:“陛下、太子殿下、燕王殿下,微臣说的就是正史,绝非野史。”
“明史中关于此事的记载或许细微之处与真相有别,但主要事件不可能是编造的。”
“至于为何会有这场大败,原因是多方面的。而在这场大败之后,大明如何守住北京的,且听微臣往下说便知道了。”
朱元璋到底见过许多大阵仗,刘宽所说的又是后世之事,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平稳心绪,道:“好,你慢慢说咱倒要听听,哪儿来那么多不合理之事。”
刘宽道:“先说土木堡大败其实自永乐之后,随着当年跟陛下开国的一代乃至二代武勋以及百战老兵的相继逝去,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大明军事实力便逐年下降。”
“若非如此,朱瞻基在位时也不会轻易放弃北边、南边的大片土地,施行战略收缩、在边境防守的国策。”
“再经过朱祁镇十几年的乱搞,大明军事实力自然更弱瓦剌就是在此期间兴起,并不断向东、向南扩张领地的。”
“另外,在明军土木堡大败之前,大同、宣府的明军在防守瓦剌时,已经连续大败数场,让瓦剌攻破了好几座城池以及诸多北疆关塞。”
“朱祁镇能被王振蛊惑御驾亲征,虽主要是其个人原因,但当时局势对大明而言也确实不妙。”
“再加上前面永乐额,燕王、朱瞻基都曾御驾北征过,朱祁镇自然也想效仿,来一次御驾亲征,大败北虏。”
“可惜他既不是燕王,也非朱瞻基,对军事完全不懂、没有丝毫经验不说,还宠信王振,任由其把持朝政。”
“这种情况下,发生土木堡这种大败,其实是有一定必然性的。”
“土木堡大败的具体过程微臣记不清了,倒是记得其中两件事。”
“其一,因朱祁镇御驾亲政是一时兴起,所以大军从聚集到行军都很匆忙,粮草物资等都未能备齐,很多将士都是饿着肚子行军。”
“偏偏又遇到了雨天,因此有士卒走到半路上便饥病交加而亡,还未到目的地军中便怨言四起,士气大降。”
“再加上敌情不明,当时有好几位大臣请朱祁镇暂缓行军,或者干脆先撤回去,却都被王振劝阻乃至是喝斥。”
“陛下应该能想象到,这种情况下,明军战斗力会多低。”
朱元璋此时已听得咬牙切齿了,忍不住一拍御案,道:“这是战斗力低的事吗?将士们没有暴起发难,将那混蛋小子从龙椅上揪下来砍了,已经是出乎咱意料了!”
朱棣也是一副目瞪狗呆的样子。
他算了算,朱高炽即位不足一年就嘎了,好圣孙朱瞻基也只是当了十年皇帝,再算上那朱祁镇即位的十四年,离他去世也没三十年啊。
结果被那啥瓦剌犯边攻破边塞不说,居然还会进行一场从情报到后勤都毫无准备的大行军。
这是开玩笑的吧?
刘宽见朱元璋这般暴怒,有点担心,于是道:“陛下,其实跟后面发生的事相比,微臣方才说的这事根本不算什么。”
“另外,后面还有更让人恼火之事陛下若恼怒过甚,恐怕会引发心脑血管疾病。不如陛下先喝些静心安神的茶水,微臣再继续讲?”
“咱岂会被一个不孝玄孙气病?”朱元璋根本不想等,“你继续讲,咱倒要听听,那混蛋小子还能干出什么混账事来!”
刘宽无奈,只好给朱标、朱棣使眼色,让二人劝劝。
第二更。
【本来这章九点多就能写完,结果写到后面,忽然停电看了看,居然是电闸烧了,去年老爸修理时,一个螺丝没拧好。幸亏小区里有认识的亲戚会电工,连夜找来让帮忙修好(搞了大半个钟头),不然这章今天就无了。】
感觉男人真得懂点水电啊,不然家里水电出点问题都得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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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叫门天子,朱棣挨揍
朱标道:“父皇,您经常嘱咐我等安危为重,怎自己不重视呢?让人泡一壶茶也不需多久,等会儿再听后事又何妨?”
朱棣也跟着道,“父皇,您若真因朱祁镇那臭小子气出个三长两短,儿臣万死莫赎啊。”
朱元璋皱着眉,心想:咱若是真让那朱祁镇气病了确实得不偿失。
于是道:“也罢,咱就听一回劝。李贵,让人速速泡一壶清心静气的茶来。”
李贵应声去办,很快就带回了一壶茶,先喝了一杯,这才给朱元璋斟上一茶碗。
朱元璋喝完茶,觉得心里火气降下去不少,没那种三尸神暴跳的感觉了,便道:“现在可以继续讲了吧?”
“是。”刘宽应了声,道:“微臣印象深刻的第二件事,便是当时明军的回军路线。”
“朱祁镇、王振率领大军经过数日行军抵达大同后,发现许多地方都有明军尸体,这才知道前面明军败得比他们预想的更严重。”
“朱祁镇、王振皆是初临战场,瞧见明军尸横遍野的情景更是害怕、心虚,于是决定撤出大同。”
“王振想着他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便想带朱祁镇从他家乡蔚州经过,由紫荆关回北京,好摆摆威风,光宗耀祖。”
“结果大军走出了七八十里,王振又忽然担心大军经过蔚州时会践踏地里的庄稼,给家乡造成巨大损失。”
“况且此番大军出征,连瓦剌军队都没看到便撤了回来,属实算不上风光,于是又命大军折向宣府,由出征之路返回”
“荒唐!荒唐!”老朱又忍不住怒了,拍着御案道:“彼辈真当战争是儿戏不成?!”
刘宽只能劝,“陛下息怒。”
老朱道:“咱没怒,咱就是想将那王振揪过来,拆骨扒皮!”
毫无存在感的李贵听到这话,生怕同为宦官被殃及池鱼,于是缩了缩身子,更没存在感了。
刘宽则试探着问:“那微臣继续讲?”
“继续!”
“因为大军行军拖沓,又路线迂回耽搁,故而让一支瓦剌军队在鸡鸣山附近追上,并堵在了明军前面。随后也先也率领瓦剌主力追来,对明军形成夹击之势。”
“明军不得不迎战当时明军毫无士气,状态也极差,且将士皆心怀怨念,朱祁镇、王振又胡乱指挥,此战自是大败。”
“仅此一战,明军便死伤过半,随军的公侯等武勋也战死不少。朱祁镇、王振则率领剩余明军,慌不择路地退到了土木堡。”
“当时天色尚早,便有大臣劝朱祁镇继续行军,到怀来城过夜。”
“可王振却惦念他个人财物所在的一千多车辎重落在了队伍后面,还未跟上,便执意让大军留宿土木堡。”
“当夜明军就被瓦剌追兵包围在土木堡,并截断了土木堡水源。”
“次日,也先为降低攻打难度,先假意撤退并遣使与明军议和。朱祁镇、王振等人信以为真,待瓦剌大军撤退后便想先移营河边,避免再被断了水源。”
“因为当时明军已断水一两日,故移营时士卒争相取水,颇为混乱。也先率领瓦剌大军杀回,便杀得明军大败。”
“败乱之中,王振被愤怒的明军将士杀死,朱祁镇则被瓦剌人俘虏这便是后世史书中赫赫有名的大明土木堡之变。”
刘宽讲完,发现朱元璋反而没再像之前那样愤怒,而是皱眉思考着什么。
旁边朱标、朱棣也是如此神色。
朱棣最先出声,“三妹夫,你所说的这土木堡之变中有两件事很是令人疑惑。”
刘宽问:“哪两件事?”
朱棣道:“大军撤退前的事也就罢了,半路遭遇瓦剌大军并大败一场后,那王振竟还挂念他的财物?另外,他随军打仗带那么多财物干吗?”
刘宽想了想,道:“燕王殿下,宦官贪财难以常理度之。至于军中王振财物来源兴许是他一路上收取的贿赂呢?”
朱棣点了点头,又道:“那也先假意议和,先撤兵再杀个回马枪,不过是个很寻常的计策,大明君臣竟无一人能识破且都毫无防备?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次刘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听朱元璋哼道:“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通过之前诸事,便知那王振多半是把持了禁中,隔绝内外,寻常之人很难见到朱祁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