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尺作为项目组主事,对铁路的检、养、修工作也有了一定心得。
听刘宽询问,他略微沉吟,便道:“若状况都类似刚才咱们检测的这一里铁路,一年的检测、养护、维修费用加在一起,大概需要两百贯左右。”
“当然,如果遇到成段损坏情况,就另当别论了,每一里修复起来估计都要成千上万贯。”
“而且以咱们现在的材料及技术,修复好的铁路在安全及耐用都不及原铁路。”
听了裘七尺的话,刘宽微微皱眉。
京沪铁路长近三千里,即便都类似方才那段铁路般,没损坏什么,一年的检、养、修费用仅按两百贯来算,整条京沪铁路一年便需要六十万贯!
如今大明财政收入主要以粮食计算,最近几年都在两千多万石的层次,尚未达到历史上最高的三千余万石。
一石粮食大约价值两贯。
所以,目前大明的财政年收入可以估算为五千万贯左右。
六十万贯相较于五千万贯固然不多,可若仅是拿来维护一条铁路,就太多了。
须知,大明每年在军费、官吏俸禄、教育、基建、救灾等方面的花费都不小,虽不像后世国家那样经常财政赤字,但余下的也不多。
就算老朱再支持铁路运输,看到这比铁路维护费用估计也会心疼。
回过神来,他便问:“我知道你们项目组目前的铁路维护技术还在积累阶段,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待几年后技术逐渐成熟,估摸着一年的维护费用应该能降低不少吧?”
裘七尺道:“是能降低,但估计很难降低太多。”
听此回答,刘宽再次沉思起来。
京沪铁路肯定是用上的,不能任由它这样慢慢成了废铁。
像朝中某些人私底下议论的那样,把铁轨撬起来融了打造兵甲,更是暴殄天物。
那么,一年大几十万的养护费用,再加上运营起来后所需的人工费用,朝廷是否会亏本?
若是别的铁路,刘宽肯定不觉得会亏本。
可京沪铁路就不一定了。
因为京沪铁路是沿着大运河南下,到了江南其附近水路更多,运输功能太容易被水路替代了。
所以,即便将来投入民用,在缺乏经验和实际数据做推理依据的情况下,刘宽也不敢肯定,京沪铁路运营起来就一定不亏本。
但还是那句话,不能因为运营亏本就将其废弃。
后世有的高铁线路运营后还亏本呢。
‘既然铁路维护成本无法降低多少,运营后的盈亏又是个未知数,为了保证朝廷对铁路运营的支持,只能设法给朝廷增加财政收入,以增加老朱支持铁路建设与运营的底气了。’
‘不过,以大明当下的情况,能增加朝廷财政收入的方法倒也不算少。’
心中如此想,刘宽便稍稍加快了马匹速度。
约莫一个月后。
时间进入洪武十五年六月。
紫禁城,奉先殿内。
刘宽向龙椅上的朱元璋躬身作揖。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随即,朱元璋走下御陛,到刘宽面前好好打量了一番,笑道:“晒黑了不少,可瞧着也结实了说说吧,此去徐州,沿途的铁路可还能使用?”
第一更。
第154章 老朱力挺,两大秘方
“回陛下,可用。”刘宽先简短地回答了老朱的问题,随即话语一转道,“不过待铁路运营之后,一年的维护、运营费用加起来却是需要不少钱。”
铁路肯定是需要维护和运营成本的,朱元璋对此并不意外,直问:“可有大概数目?”
刘宽没准备隐瞒什么,将他此去徐州路上跟裘七尺等人多次讨论的结果说了。
“以三千余里的平沪铁路来论,一年仅维护费用便至少需要六十万贯,若有成段的铁路需要维修,则花费更多。”
“此外,铁路要运营起来,必须安排诸多工作人员,再加上派军队巡护铁路所需支出的额外钱粮,恐怕又是大几十万贯。”
刘宽担心惊到朱元璋,这个数据其实还是往小了说的。
即便如此,朱元璋听完也微皱起眉头。
“照你这么说,若是平沪铁路(即京沪铁路)整条运营起来,一年至少需要一百多万贯的成本?”
刘宽点头,“微臣与科技司同僚初步讨论的结果确实如此。”
朱元璋走回御陛,在龙椅上坐下,敲了敲御案,方道:“你可知朝廷如今通过运河从京师往北平运粮,一路损耗为多少?”
这种事刘宽没了解过哪会知晓?
当即摇头,“微臣不知。”
“两到三成!”
听到这个比例,刘宽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他知道古代运粮不论水路、陆路,损耗都比较高,相对而言,运河运粮要比陆路、海路都低,这也是历朝历代都喜欢江河运粮的主要原因。
在刘宽想来,洪武时期吏治应该是颇为清明的,官吏贪污的很少,那么运粮过程中不实的损耗也很少,应该不像大明中后期那么夸张。
哪知竟然也高达两三成!
如此一来,从京师运一百万石粮食到北平,便需要损耗二三十万石作为成本。
二三十万石粮食在此时约等于五六十万贯钱。
想到这里,刘宽便明白老朱要算什么帐了。
只听朱元璋则接着道:“前几次朝廷征讨北元,每次都得往北方运送数百万石粮草,再算上兵甲、火药等物资,役夫、骡马在路上所需消耗的粮草便更多。”
“平沪铁路若能运营,按你先前所讲,一列火车便可运载数十万斤乃至上百万斤物资。”
“算一算,一百万石粮草,也只需火车运送不到两百次即可运完。”
“且火车烧煤,而非如船工、役夫、骡马般消耗粮草,还无船只倾覆折粮之忧。”
“咱若是没想错的话,一列火车是可以将百万斤粮食几近无损的运送到北平。可对?”
刘宽已经明白老朱在算一笔什么帐,当即点头道:“理论上确实如此。”
朱元璋一笑,“若如此,平沪铁路运营后,只需能够在一年中将两百万石粮食运送至北平,为朝廷减少的运输粮耗,不就跟它所需要的维护、运营费用差不多了么?”
“若能运送更多,咱大明便算赚到了。咱说的可对?”
听到这里,刘宽有点尴尬,心道:老朱算术底子到底差了些,这番临时计算不太行啊。
他组织了下言辞,道:“陛下所言理论上是对的,问题是,以大明目前这款火车的速度和运载量,还有终点站的情况,根本无法在一年内将两百万石粮食从京师运送至北平。”
朱元璋皱眉,问:“为何如此说?”
刘宽解释道:“这款火车虽然速度已经颇快,但若载上数十上百万斤货物,估摸每个时辰最多也就行驶五六十里地(即每小时十五六公里的速度)。”
“而北平到南京的铁路长达两千六七百里,即便全线贯通,火车跑一个来回也需七八天。”
“再算上在徐州这种需要转乘渡船过河之处所需时间,实际来回一趟估计得十天,甚至更久。”
“若是在起始站、终点站修建出可让火车拐弯掉头的特殊铁路,倒是可以安排几列乃至几十列火车跑一条铁路,增加其列次。”
“可如今科技司连修建普通铁路的技术都未完全掌握,要修建给火车回程的特殊铁路,并对与之相连接的铁路进行修改,估计还需好几年才可能实现。”
“也就是说,如今平沪铁路一条线路的一个直通段,只能安排一例火车行驶。”
“如此,即便按来回一趟十天算,一列火车一年也只能跑三十几趟。平沪铁路虽是双线,一年也只能跑七八十趟而已。”
刘宽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老朱已是一脸的尴尬,显然是明白他之前没算好帐,乐观太早了。
先前他算的是,火车一年跑北平两百次,朝廷运营平沪铁路就有得赚。
可按刘宽算的,一年只能跑七八十次,离两百次显然还差得远。
回过神,朱元璋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就算一年只能跑七八十次,火车运粮一趟的损耗也远比河运少。”
这话倒是没说错。
论单次运输,火车这种工业时代的初级产物,确实比如今的河运损耗少多了。
河运以船工为主,骡马、役夫为辅,从京师往北平运多少粮草,损耗在眼下大抵都是两三成。
火车运输若不算维护、运营成本,一趟运送上百万斤粮草,损耗个几千斤都算多的了。
这时朱元璋又道,“此外,咱跟你说的京师往北平运粮损耗两三成,主要指的是人吃马嚼,以及翻船漂没。”
“然而在此之外,那些运粮船是否需要维护?船工、骡马、役夫若患病,乃至病死途中,是否需要抚恤?”
“再者,运河等河道每年也都需要进行清淤等维护,难道就不花费钱粮?”
“这些若都算上,朝廷在维持运河运输上一年的花费,难道不比维持一条铁路更多吗?”
老朱这番话说得确实在理,刘宽之前还真忽略了,于是点头,“陛下所言甚是,是微臣思虑不周。”
找回刚才因计算问题丢失的面子,朱元璋不由笑了笑,随即又疑惑道:“你先前跟咱分析这平沪铁路维护、运营所需的费用,总不是要建议咱不用铁路运输吧?”
“当然不是。”刘宽连忙解释,“一则,目前仅平沪这一条铁路,维护、运营的成本确实有点高,但将来大明的铁路多了,这方面成本自然有所降低。”
“二则,若仅以铁路为朝廷运输粮草,一年所得确实不足维护、运营。”
“可要是放开民用,兴许从民间获利便可补足铁路维护、运营所需,甚至可能盈利。”
“三则,纵使平沪铁路运营起来真的需要朝廷补贴,为大明发展大计,也必须坚持运营。”
“故而,微臣此番面奏,其实是想向陛下讲明此事,再进献两条生财之策,好请陛下力挺铁路运输之事。”
朱元璋听刘宽说的前面两条微微点头,待听到最后一条,更是龙目一亮。
“两条生财之策?速速道来!”
刘宽在回京的路上就思考这事,因此早已写好奏本,且回府沐浴时,便让朱蕙兰抄写了一遍,于是此时直接掏出了两份奏本。
之前毫无存在感的李贵,此时得到朱元璋示意,便上前接过奏本,转呈到御案上。
两份奏本内容都不多,朱元璋快速地看了眼奏本名目。
只见一份奏本名为《盐田制盐法》,另一份奏本则为《黄泥制白糖法》。
在他看来名字都有点怪。
待仔细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朱元璋不由喜色满面,抬起头来忍不住问:“这制盐、制糖之秘方,真如你在奏本中所说的这般奇效?”
刘宽道:“回陛下,其实盐田晒盐法、黄泥制白糖法,历史上本就在大明中晚期出现,只不过技术不如微臣所献的这般成熟而已。”
“朝廷若能依此二法制盐、制糖,必可令大明盐、糖年产量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