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95节

  “我给你半个月筹款的时间,若半个月凑不齐,过期不候。”

  “怎么样,你拿得出来吗?”

  “这……”

  面对司马肜的问话,祖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虽然在梁王开口前,他已经想到这会是一笔巨款,但还是没有想到,司马肜居然敢索贿到这个地步!

  这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按照汉时规定,一金与万钱等同,二万金,说白了就是两亿钱。要知道,东汉羌乱时,段领五千骑兵、一万步兵,在凉州血战三年,耗费大概就是四十四亿钱。

  即使随着汉末百年大乱,金钱尤其是五铢钱有所贬值,导致黄金的价值也有所降低。但不管怎么说,黄金就是黄金,中国并不是一个有很多黄金的产金国,这就注定了黄金的珍贵。

  如果要确切地进行换算,当年司马师暗地里阴养死士三千,应该就花了差不多两万金吧。

  但祖逖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要救出刘羡,恐怕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司马肜开出的这个条件,虽然听起来骇人听闻,但实际上已经是唯一的出路,不管怎么办,他都必须在这半个月内凑出两万金来。

  出了梁王府后,华主动说:“我的嫁妆里有三千金,我去问问夫君,他应该会愿意挪用出来的。”

  祖逖顿时替刘羡表示感谢,但他也知道,这距离两万金的目标还差得很远。他当即与华告辞,连忙赶往自己在西郊处的大院,去清点当年洗劫金谷园剩下的金银。

  距离金谷园大劫案已经过去四年了,祖逖和刘羡当年得了三千金,这段时间零零散散的花销下来,花了差不多一千金左右,还剩下两千金。再低价把手中的现货清一清,大概也能再进个四百金。

  可这和公主的钱合起来也就只有五千多金,还不到目标的一半。

  那也只能去找当年的分赃团伙了,祖逖马不停蹄,当夜又去太学找刘聪,对他说起这件事道:“我要去救怀冲,你能不能借些钱?”

  刘聪问:“你要借多少?”

  “有多少我借多少。”

  刘聪非常干脆,在他看来,祖逖和刘羡都是值得结交的豪杰,不是用金钱可以估量的。故而他计算了一下自己在洛阳中的存金,对祖逖承诺说,五天之内,他会调四千金过来,这已经是一笔巨款,更多的钱,他也拿不出来了。

  到这里,已经有九千金,但祖逖知道,最容易筹到的钱已经筹到了,再往后,每凑一点都会显得万分艰难。

  果然,后面祖逖拜访了楚王王府,楚王妃秦氏只拿出了五百金。这是因为司马玮生前广布恩泽,收揽人心,并没有给王府里留下多少钱财,这里面已经有不少是楚王妃的私房钱了。

  而后祖逖又先后拜访了东宫僚属,还有一些刘羡的其他好友,诸如王敦、江统等人,王敦比较慷慨,身为驸马,他也借了一千金出来,但其余人就没有这么富有了,陆机、周、刘乔、鲁瑶等人凑钱,合起来,也就差不多一千金。

  至此,在与梁王司马肜商谈过了七天后,祖逖凑到了一万两千金,即使是在洛阳,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可即使如此,还剩下八千金的缺口,这仍然是一笔巨款,对于眼下的祖逖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筹到的。该怎么办呢?

  祖逖一度想,要不要去踩个点,挖几座坟看看吧。

  可自从汉末董卓、曹操肆虐后,先人们为了解决军资问题,几乎将中原的坟墓掏空了。活下来的人也有鉴于这种骇人的氛围,也都纷纷选择了薄葬。他到哪里去寻找一座满是黄金的大墓呢?

  或者再去打劫一趟金谷园?

  可自从那次劫案后,石崇把金谷园大修了一遍,侍卫又加多了几乎一倍,已经不再像上次那样容易打劫了。而且就算打劫成功了,难道直接把劫来的黄金运到梁王府吗?那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这个时候,祖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摸到了能力的极限,即使他再胆大包天,有时候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该怎么办呢?祖逖不知道,可不管怎么办,他现在总该把现状告知给安乐公府,这些天他在洛阳各公府连轴转,把自己跑瘦了七八斤,却还没有在安乐公府落脚过。

  这也难怪,毕竟刘羡的这些叔伯族人们,都还要指着刘羡来光大家族,如今刘羡入了狱,他们就又回到以前那样几乎与世隔绝的状态了,祖逖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所以哪怕是筹钱这样的大事,他也是自己一人包办。

  而安乐公府的那些产业,祖逖也清算过,里面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阿符勒送给刘羡的那匹翻羽马,行情好的话,能卖个五百金左右,但其余的什么田产宅地,合起来也就一千金左右,却是不可能卖的,不然他们以后吃什么,又住哪儿呢?

  一进入安乐公府,祖逖就感受到了府内各种各样期待的目光,这让他有些窘迫,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弟妹在哪里?”

  尚柔此时正在后院祠堂中祈祷,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能做的,所以就只能祈祷,希望在天上的那些灵魂,能够保佑活着的人们,让活着的人满怀希望,走出苦难,走向幸福。

  可她回头看到祖逖铁青的脸色时,心中便咯噔一声,产生了一些不妙的预感。但她是不会说什么“哎呀,你到底怎么了”之类的废话的。

  尚柔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脸上没有任何责怪的神色,而是说道:“祖大兄,你忙了这么久,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息会?”

  祖逖看着尚柔,一时有些惭愧,不过他并不隐瞒,径直对尚柔道:“不了弟妹,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直接告诉你。”

  一阵秋风吹来,尚柔有些寒冷,但她仍然像丈夫一样,站直了迎接命运的审判。

  他把现在的窘境一五一十地告诉尚柔说:“梁王答应了救怀冲,但提了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条件,他要我们出两万金,可我尽了全力,到现在还差八千金。”

  祖逖说完这句话,一时不敢看尚柔的眼睛,他不敢想象,一名妻子在一度拥有希望后,再失望,会感到多么痛苦和悲哀。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听到尚柔的饮泣声,庭中反而响起了一声轻笑。

  祖逖抬起头,确实看见了尚柔的笑脸,她笑问:“还差八千金是吗?”

  尚柔毫不犹豫地向院内奔去,她跑得是那样急切,就像是在梦里飞奔,如果不快点儿迈步,梦就会醒了似的。

  她穿过祠堂,踏过走廊,看到侧院的桂花林后,她慢下脚步,平复着自己起伏的胸脯。然后平静又专注地伸出双臂,推开侧厢的房门。

  蛛网和灰尘落下来,在一束又一束光影中上下起伏,也可以看见,里面摆满了诸如床榻、梯子等废弃的杂物。

  尚柔迈过这些杂物,径直来到侧厢的角落,在这里,摆放着三座沉重的箱子,这是尚柔的嫁妆。自从成婚后,刘羡不愿意动用妻子的嫁妆,所以一直存放在此处。而按照成婚时的礼单,大家都以为,里面放着的是灯台、瓷枕之类的东西。

  她打开木箱,扔开上面用来遮挡的布帛,金灿灿的光芒顿时照破尘埃,令人目眩失神。

  这是金子的光芒,在三座箱子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流水一般的马蹄金。

  四年前出嫁的时候,父亲鄄城公告诫尚柔,不到十万火急的时候,不要轻易动用这些金子。刘羡平日也无意察看妻子的嫁妆,导致这些马蹄金一直藏在这个角落,在岁月中落满尘埃,并无他人知晓。

  但现在,是这些马蹄金发挥用场的时候了。

  这里有一千枚马蹄金,一枚马蹄金,刚好价值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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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诏狱之三(6k)

  不得不说,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相识后,贾谧终于找到了刘羡的弱点。

  对于一个自命不凡的人来说,无论是正面凌辱他,折磨他,甚至消灭他,都不会打消他的斗志。他越是面对这种不可能战胜的困境,反而越是会感到兴奋。

  因为一个有勇气的人是不会害怕痛苦的,他可以用直面折磨来磨砺自己的意志,证明自己的斗志坚强如铁。所谓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不可以被打败,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这样的意志,或许可以感动自己,可以挺过挫折,但却拯救不了任何人。

  在那日之后,贾谧开始每日都往牢房里扔一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囚犯。要么是刘羡昔日的同僚,要么是那些同僚的家小,贾谧对他们提出的条件,和对李肇提出的都一样,要么杀了刘羡,要么为刘羡所杀,不然,就将将他们的三族尽数杀尽。

  这样的人当然杀不死刘羡,他们多是哀求刘羡,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刘羡起初对此感到愤怒,同时又疑惑,贾谧到底想干什么?

  但这个答案不难找出,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力量展示,他在向刘羡展示自己无上的权力。同时又在无声地质问刘羡:你到底能做到什么?一无所有的你,又为什么而骄傲?

  刘羡当然是为自己的人格而感到骄傲,这么多年来,他受母亲张希妙的启蒙,又得到陈寿、小阮公、李密、刘颂等人的教导,对自己的要求一直很简单,就是不要做一个放浪形骸、虚度光阴的人。而要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能让天下人信任的人。他要竭尽全力,让自己拥有一切好的品质,然后能自豪地对人说出:我是汉室子孙。

  现在的刘羡当然不认为自己做到了,但这个信念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让他鄙视世上一切的自甘堕落,并向自己的恶欲与贪恋妥协的人,他认为这些人都是软弱的小人,哪怕一时占据高位,最终也会因为德不配位而灭亡。

  整个晋室就将毁灭在这群人手里,这是自李密开始,所有人都在对刘羡论证的,不容置疑的结论。

  所以刘羡更加发自肺腑、毫不掩饰地鄙视这些人,看着他们活动,就如同看一群尸体在跳舞。

  贾谧也认识到了这点,所以他现在将其余生命放在他面前,进行最恶毒的嘲讽:来吧,仁慈又高尚的人,如果你是真的高尚,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你同僚家小的数十条生命呢?

  这并非酷刑,却比酷刑更加骇人,因为他在攻击一个人的信念。当年汉惠帝想当一个好儿子,好兄弟,好家长,但在看到戚夫人被母亲削成肉棍做成的人彘后,他惊骇不已,而后万念俱灰,忧思成疾,最终狂乱病逝。

  而现在,贾谧的其实要做的,就是和吕后当年一样的事情。只不过吕后是为了让汉惠帝学会冷酷无情,而贾谧是要向刘羡诛他的心。

  即使刘羡并不因此而心死,那亲手杀死了数十个同僚家小的他,恐怕也没法在楚王党中混迹下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羡不得不承认,即使贾谧是一个他全然看不起的小人,但现在,他就是能够依靠权力杀人,不仅能杀人,还能逼别人杀人,逼刘羡自己来杀人,迫使他做一些他全然不想去做的事情。

  刘羡此前从未因杀人而心痛过,他在金谷园杀人,在东宫杀人,都是因为心中有信念,他相信自己有不得不杀人的理由,那些死去的人,要么是罪有应得,要么是渴望死亡。

  但现在,刘羡却感到了空前的心痛。人一生只能死亡一次,可这样慎重的事情,却被贾谧拿来当做玩具,他要以他人的痛苦作为自己快乐的源泉,然后剥去最后哪怕一丝的尊严。最后向刘羡论证,是的,没错,他就是高人一等,这是铁一样的无可辩驳的事实。

  而刘羡如果想活命,也只能屈从于这样的事实,在贾谧设下的一个个选择下,用刀锋做着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

  原先的刘羡,杀人的时候,手起刀落,不论是开膛破肚,还是断人首级,他都能利落得如同切纸。但在现在,他将刀尖刺入一个个温热的胸膛里,他却感觉到了血肉的呼吸与跳动,感觉到有灵魂在缠绕着自己的臂膀,让他刺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因为这些人仍然热爱生活,眷恋人世,哪怕他们倍感折磨和痛苦。

  刘羡忍不住会想,这些死去的人,他们会怨恨自己吗?他们有的人原本不必死,却无端掺和到自己与贾谧的恩怨里,成为一个个祭品。

  这个答案其实非常明白,他们是一定会怨恨的,既怨恨贾谧的残忍,同时也怨恨刘羡的无能。

  有一个曾经割了舌头的女人,她不想死,她想活。于是她用一个空前怨毒的眼神看着刘羡,像一只受伤的母鸡一样对着她胡乱撕打,然后刘羡扭断了她的脖子。

  哪怕她不能开口,刘羡都知道,她在诅咒自己,像诅咒上苍一样诅咒自己。刘羡杀了她后,他当夜就做了噩梦,感觉自己已经被一种不可言喻的死灵缠上了。

  而刘羡却不可能责怪他们,这是人之常情。他只能去痛恨贾谧,可痛恨有什么用呢?恨如果有用,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该死,哪怕是诸葛亮那样的完人,也会有大把的人恨他入骨。

  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杀了贾谧,别说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就算自己现在出了狱,他拿什么跟皇后的亲侄子斗?就算万一中的万一,他成功杀了贾谧,他能逃脱吗?他不可能逃脱,安乐公府全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要为之陪葬。

  故而他也开始责怪自己,反思自己,他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呢?难道自己犯了什么可不饶恕的错误,这才走到一个死局中的吗?

  是因为他不愿意向贾谧低头求饶吗?是他没有主动做一条平阳贾氏的狗吗?

  可先不说贾谧和贾后如此喜怒无常,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主君。就算投靠了他们不被为难,难道不会在做下累累罪行后,与他们一起下地狱吗?

  又或者一开始就装聋作哑,在官场上彻底当一个隐形人?可他又为什么要出仕呢?莫非是要说,什么都不做才是自己一生的宿命?

  刘羡在这里感到了空前的讽刺,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选,都和母亲与老师们的教导违背了。他的人生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形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深渊。

  他开始想,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呢?做人就应该两面三刀,就应该忘恩负义,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去攫取权力,把所有人都当做玩物,最后成为一架冰冷的政治机器。

  高祖刘邦能够获得天下,真的是靠约法三章,而不是著名的狡兔死、走狗烹吗?光武帝刘秀,不就是一个纵兵屠杀、放任劫掠的伪君子吗?自己的曾祖刘备,不也是偷袭了刘璋才获得基业吗?

  自己总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曹操屠遍九州,不还自夸是拯救了汉室,捍卫了天下和平吗?司马懿当了乱臣贼子,最后不也是他们家一统三国吗?

  虽然自己平时在和陆机辩论时,总是喜欢嘲笑,很多昏君乱政,处理不了政务,就喜欢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可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杀人就是最好的,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曹操不就亲自证明了,有些事,不是杀人解决不了问题,根本是杀的人还不够多,还不够快。

  或许这世界本来就是冷血无情的。老子不是说了,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杀人是手段,救人也是手段,可杀人本就是比救人方便得多的手段,所以贾谧眼下才能这么有恃无恐。

  这么想着的时候,刘羡胸中的愤恨已经几乎要完全酝酿出另一个人格,不如此去想,他就无法开脱自己,无法坦然地去杀死贾谧送来的每一个人。

  可也因为他这种思想与气质的变化,他的气质渐渐形同枯槁,不再有入狱前的骄傲与沉着,即使来探监的江统发现了什么不对,但刘羡对于夜晚发生的事情,终究是羞于启齿,于是什么也没说。

  这天,大概是李肇死后的第十日夜晚,和往常一样,两个狱卒又扔进来一个人。刘羡已经不想再和这些人多说什么,他握紧了当日李肇藏在绷带里的匕首,打算等狱卒一走,他就把这个人了结。不要再有什么瓜葛,犹豫和温情,只会让自己产生徒劳的悲伤。

  但等他定睛向今日的狱友看去,不由一愣,竟然是一个身高四尺的女童,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而刘羡靠近的时候,她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毫无反应。

  这是谁的家眷?刘羡闪过一个念头,便不再思考。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做一些无用功,早日结束对方的痛苦,也是早点结束自己的痛苦。

  他这么想着,缓步向前走,没有发出脚步声,可离奇的是,这个小姑娘竟然一动也不动,她不害怕吗?她又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

  这么想着,刘羡高举的手又渐渐放下了,他开始沉默地注视。

  在这个时候,小女孩出声道:“您好,有人在吗?”

  什么意思?诏狱中虽然昏暗,但还是有些许烛火的,不至于连人影都看不见啊?刘羡吃了一惊,他不禁出声问道:“你看不见吗?”

  小女孩终于动了,她两只手胡乱地在身旁的墙壁上摸索着,仿佛犯下了什么错似的,很害羞地说道:“对不起,前些天,有人拿烟熏我的眼睛,然后我就一直哭,眼泪流着流着,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不见了。他们说是我忍不住痛,哭瞎的。”

  刘羡听了后,一时默然无语,良久后,他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说:“我叫李络华,我阿父叫李肇,是朝中的积弩将军哩!”

  竟然是李肇的女儿!刘羡眼前立刻浮现了李肇浑身溃烂的惨状,贾谧竟然连他的女儿也不放过吗?刘羡感到自己的神经跳了一下,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但他沉默的时候,李络华却有些慌张,她还没有习惯目盲的日子,四处伸手说:“您还在吗?”

  “在。”

  “您有见过我阿父吗?”

  “我见过,他是我的同僚,也是我的好友。”刘羡狠了狠心,径直道,“但他已经死了。”

  “啊?那您就是安乐公世子吗?”络华的语调出人预料的平静。

  “是,我就是刘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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