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快看!”死士压低声音惊呼。
矿洞深处,数百名工匠正在熔炼赤色矿石,铁水注入的模具却是匈奴祭天金人的形制。
更骇人的是监工手中皮鞭。
那分明是未央宫卫尉的制式兵器。
破晓时分,郭解蹲在矿洞外的乱石堆后。
他的掌心躺着半枚带血的青铜符节,这是从监工尸体上搜出的信物,符面阴刻的云纹与张汤笏板上的纹饰如出一辙。
晨风送来驼铃声,一队粟特商队正绕过山坳,领头骆驼的金铃上刻着水衡都尉的徽记。
“截住商队!”老将军的骨哨惊起群鸦。
死士们伪装成马贼冲出,却在掀开货物时愣住。
三十口樟木箱里装满墨家典籍,最上层的《守城录》夹着未央宫的建筑图,未乾的墨迹勾勒出暗道方位。
霍去病的密函在五日后送达。
少年将军的字迹狂放不羁:“三月朔日,渭桥货栈。”
郭解盯着信笺边缘的暗纹这是用匈奴巫药浸泡过的预警符,遇毒则显形。
此刻符纸边缘正泛起蛛网般的黑线。
长安渭水畔,货栈地窖的酒香盖不住血腥气。
霍去病踢开翻倒的漆案,从暗格中拎出个瑟瑟发抖的胡商:“告诉张汤,他私运的漠北石脂水,够烧掉半个未央宫了。”
少年将军的剑尖挑开对方衣襟,露出胸口狼头刺青与浑邪王亲卫的图腾别无二致。
秋雨突至时,郭解的节杖插在了贺兰山主峰。
老将军望着蜿蜒如巨蛇的长城,手中攥着最新军报:霍去病以巡边为名,带八百精骑直扑水衡都尉府。
而云中郡的夜空正被烽火染红,二十七个烽燧同时示警。
匈奴五万骑趁夜南下,领军的却是打着汉军旌旗的“商队”。
戍楼下的战鼓突然变调,这是郭解独创的传讯鼓点。
老将军抚过城砖上新刻的阵亡者名录,突然轻笑出声:“好个声东击西。”
他解下御赐玉具剑抛给陈武,“去点燃三号烽燧的狼烟,该让陛下看看真正的忠奸了。”
狼烟升起的轨迹在云层间蜿蜒如龙,百里外的霍去病猛然勒马。
少年将军望着天际异象,突然调转马头:“全军改道去细柳营!”
他的马鞭抽裂夜风,“有人想重演七国之乱的把戏!”
黄河冰凌撞击堤岸的轰鸣声中,长安城的丧钟毫无征兆地响了。
未央宫角楼上的铜雀转向北方,羽林郎的铠甲在雨中泛着血光。
张汤捧着鸩酒推开宣室殿门时,看见汉武帝正在把玩匈奴阏氏的金狼头冠,而龙案上的密报印着云中郡特有的血指纹。
云中郡的烽火台在子夜时分同时燃起时,郭解正站在长城雉堞上调试新型床弩。
这种结合墨家机关术与匈奴骑射理念的武器,能将三丈长的铁翎箭射入云端。
当第十七个烽火台亮起紫色狼烟,老将军突然挥剑斩断弩机牵引绳。
这是他与霍去病约定的暗号,意味着长安有变。
“陈武!带三百轻骑去五原郡!”郭解将虎符劈成两半,“若见到冠军侯的赤旗,就把这半块符交给他。”
亲兵统领领命而去时,老将军望向南方星空,那里本该属于紫微垣的位置,此刻却被血红色客星占据。
长安城外的细柳营辕门前,霍去病单骑冲开鹿砦。
少年将军的鱼鳞甲上结满冰霜,马鞍两侧各悬五颗匈奴射雕者首级:“叫周平出来!就说他私运的漠北石脂水,够烧掉半个北军大营了!”
中军帐内,太尉周亚夫之孙周平正在把玩匈奴金刀。
听到霍去病的叫阵声,他猛然掀翻沙盘:“放狼烟!让浑邪王动手!”
帐外突然传来弓弦震动声,三十支鸣镝箭射向夜空,在未央宫方向炸开绿色磷火。
同一时刻,郭解在长城垛口抓住个扮作民夫的奸细。
那人怀中的羊皮地图用朱砂标着未央宫密道,图角印着水衡都尉的龟钮铜印。
老将军将地图浸入马奶酒,隐藏的墨迹显现出更惊人的信息。
长乐宫地下竟有直通渭河的暗道。
“取我战旗来。”郭解突然扯下披风,“竖赤帜,吹角。”
当绣着“汉”字的赤色大旗逆风展开时,二十里外的匈奴大营突然骚动。
伊稚斜单于次子乌维站在战车上,惊恐地发现汉军城头飘扬的竟是当年霍去病在狼居胥山插过的破军旗。
黄河冰裂声传来时,霍去病正带兵冲进水衡都尉府。
少年将军的剑尖挑开密室暗门,三百桶石脂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更骇人的是墙上挂着未央宫铜管布局图,每条密道出口都标着红圈。
正是三公九卿的府邸位置。
“冠军侯好手段。”张汤的声音从地窖深处传来,“可惜晚了一步。”
御史大夫的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手中举着点燃的火折子,“你说这些石脂水,够不够让长安城亮如白昼?”
霍去病突然掷剑击灭墙头火炬,在黑暗降临的瞬间侧滚翻入掩体。
爆炸的气浪掀翻整个府邸时,少年将军抓住横梁跃上屋顶,看见未央宫方向升起七道狼烟。
这是皇帝亲卫的求援信号。
云中郡外,郭解的新式床弩正在发威。铁翎箭穿透匈奴牛皮盾阵,将乌维王子的战车钉死在贺兰山岩壁上。
老将军却突然鸣金收兵,任由残余匈奴骑兵溃退。
副将急问缘由时,郭解指向南方天际。
那里有长安方向飘来的黑烟,正隐隐组成龙形。
未央宫宣室殿内,汉武帝挥剑砍断帷幕。十二名期门武士的尸体横陈玉阶,他们的环首刀上皆刻着“张”字暗纹。
当霍去病破窗而入时,皇帝正用匈奴金刀撬开暗格,取出传国玉玺:“去病,替朕把北军的虎符找回来。”
少年将军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想起三日前截获的密函,那些看似零散的粮草调度数字,实则是用《周髀算经》页码编制的密码。
北军五校中竟有四校被渗透。
五更时分,郭解在长城收到霍去病的血书。
素帛上无字,只印着半枚带牙印的虎符。
老将军突然掀翻沙盘,对目瞪口呆的将校们喝道:“点齐所有骑兵,每人带三匹换乘马!”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城头时,云中郡守军倾巢而出,他们马鞍旁挂着的不是粮袋,而是装满火油的陶罐。
长安城永宁门前,周平的叛军正在架设攻城槌。忽有士卒惊呼:“天火!”
众人抬头,见东北方飘来无数燃烧的纸鸢,每只都拖着滋滋作响的药线。
霍去病站在西市望楼上,手中令旗挥下:“这是郭将军从云中郡送来的贺礼!”
纸鸢坠入叛军阵中,爆开的毒烟瞬间放倒半个前锋营。
少年将军趁机打开安门,八百北军残部如利刃出鞘。
混战中,霍去病突然瞥见宫墙某处闪过青玉光泽。
那是郭解的定疆剑在示警!
永宁门的铜钉被攻城槌撞得迸溅时,霍去病正踏着未央宫飞檐疾行。
少年将军的鱼鳞甲刮落琉璃瓦,在叛军弓弩手的惊呼声中,他如鹞子翻身跃入宣室殿。
汉武帝的冕旒散落在地,传国玉玺却端端正正摆在龙案中央。
玉璺处新嵌的金丝,在烛火下形似匈奴祭天金人的纹路。
“陛下,请更衣。”霍去病扯下蟠龙帐,将刘彻裹成宫人模样。
殿外忽然传来陈武的吼声:“轵侯到了!”郭解的定疆剑破窗而入,钉在龙柱上的剑身嗡嗡震颤,剑柄系着的赤旗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长安巷战持续了七天七夜。
郭解的云中骑兵在朱雀大街组成鱼鳞阵,马鞍两侧的火油罐砸向叛军时,老将军突然吹响鹰骨哨。
潜伏在屋顶的弩手齐射火箭,整条长街瞬间化作火龙,将周平的叛军逼入漕渠。
“收网!”霍去病站在鼓楼上挥动旌节。八百北军残部撬开暗渠闸门,混着火油的渭水倒灌入城。
少年将军望着在浮油中挣扎的叛军,突然想起元狩二年河西雪夜,自己也是这样看着匈奴骑兵坠入冰窟。
未央宫地窖的爆炸声响起时,张汤正抱着石脂水木桶狂笑。
御史大夫的进贤冠早已歪斜,露出额角青黑色的狼头刺青:“冠军侯可知这暗道通向何处?”
他的火折子突然被弩箭击灭,黑暗中响起郭解的声音:“通向卫尉寺武库,那里有三百架蹶张弩对着宣室殿。”
霍去病趁机掷出玉具剑,剑锋穿透张汤右肩将其钉在石壁。
少年将军踩住御史大夫的象牙笏板,发现背面用朱砂写着“元狩四年三月丙寅”。
正是伊稚斜单于血洗代郡的日子。
“原来你就是匈奴的'金刀裨王'。”
郭解举起夜明珠,照亮张汤胸口的狼头烙印,“二十年前马邑之围,是你泄露了军机。”
晨光破晓时,卫青的湛卢剑架在周平颈间。
大司马大将军的白须沾满血污,脚下躺着十二具期门武士的尸体:“你祖父周亚夫的忠魂,正在九泉下恸哭。”
奄奄一息的叛将突然狂笑,扯开衣襟露出满身毒疮。
这是长期接触石脂水所致。
未央宫前的鲜血尚未洗净,霍去病已率军奔赴贺兰山。
少年将军的赤旗插上单于庭遗址时,幸存的匈奴贵族献上九白之贡。
郭解却盯着其中一匹白骆驼的金铃,铃内壁的“张”字刻痕与周平佩剑的铭文如出一辙。
庆功宴上,汉武帝亲自为郭解斟酒:“轵侯可知这酒瓮来自何处?”
老将军嗅到熟悉的松脂香,瞳孔骤缩。
这正是漠北之战缴获的祭天金人熔铸而成。
刘彻抚摸着瓮身的匈奴铭文:“朕已令少府仿制三千具,来年开春赐予边郡太守。”
霍去病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入酒瓮:“臣请镇守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