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159节

  “闭气!“郭解扯下皂衣浸入血泊,湿布蒙住口鼻的刹那,七柄鱼叉已刺到胸前。

  他侧身以铁链格挡,链身绞住叉杆猛旋,三名死士手腕骨裂。

  卫广趁机夺过鱼叉掷向弩阵,叉头贯穿两名弩手钉在石壁。

  赵王孙突然击掌三声,二十辆独轮小盐车从甬道涌入。

  每辆车底暗藏喷火铜管,遇盐即燃的绿焰瞬间封住退路。

  郭解拽过郡兵尸体挡在身前,皮甲在烈焰中蜷缩成焦壳。

  “火牛阵!“赵王孙剑指火墙。

  燃烧的盐车被死士驱赶冲来,车辕上倒插的青铜矛头映着火光。

  郭解急退至承重柱后,铁链缠柱借力腾空,长如流星贯入驾车死士胸膛。

  失控的盐车撞向盾阵,持盾郡兵在绿焰中化作焦骨。

  卫广突然闷哼跪地,肩头毒伤发作。

  三名郡兵见状挺戟突刺,戟头青铜刺距闪着寒光。

  郭解暴喝掷出环首刀,刀身旋转劈断两支戟杆,第三支戟头刺入他左肩,盐晶混着血水喷溅。

  赵王孙趁势挥动长剑劈来,郭解以铁链缠剑反拉,两人角力间撞入盐堆。

  盐粒渗入伤口,郭解猛然发力将剑身压向赵王孙咽喉。

  郡兵们见状蜂拥来救,却被卫广以断戟撑地横扫,五名甲兵胫骨尽碎。

  “起狼烟!“赵王孙嘶吼。

  亲兵点燃特制盐烟,混着硫磺的毒雾灌满牢狱。

  郭解扯下燃烧的皮甲掷向烟源,火焰逆卷烧灼放烟者。

  惨叫声中。

  赵王孙突然拔出腰间金错刀刺向郭解腰腹。

  铁链与错刀相击迸出火星,郭解顺势绞住赵王孙右腕。

  骨裂声未落,赵王孙左袖又滑出淬毒短剑。

  卫广飞扑撞开郭解,短剑划过他后背,毒血瞬间腐蚀皂衣。

  “竖子敢尔!“赵王孙暴怒挥剑,郭解却突然扯开盐车暗格。

  成捆的“河东盐券“竹简雨落,郡兵们下意识伸手去接。

  这些价值千金的凭证,此刻成了致命的破绽

  环首刀寒光连闪,十二名郡兵捂喉倒地。

  郭解踏着竹简跃起,长如毒龙出洞直刺赵王孙面门。

  长剑格挡的瞬间,卫广的断戟已刺入赵王孙右腿。

  三百郡兵至此伤亡过半,余者手持木盾结圆阵护主。

  郭解劈手夺过盐枭的运盐扁担,铁链缠住担头盐袋猛甩。

  百斤盐包砸碎盾阵,飞溅的盐粒嵌入甲胄缝隙,郡兵们在剧痛中哀嚎。

  赵王孙突然吹响骨笛,牢狱的顶部瓦片轰然洞开。

  五十名材官蹶张士沿索降下,手中劲弩已装填破甲铁矢。

  郭解拽过两具郡兵尸首叠成肉盾,铁矢贯穿三层皮甲,堪堪停在胸骨前。

  “放!“赵王孙面目扭曲。

  第二波箭雨袭来,郭解却突然掀翻盐车。

  车底暗藏的青铜盐斗倾覆,遇血即凝的盐膏粘住弩手脚底。

  卫广趁机掷出火把,盐膏燃起白焰,蹶张士们在火中翻滚。

  赵王孙拔剑欲斩卫广,郭解的铁链已缠住其脖颈。

  郡兵们举戟来救,却被燃烧的盐车阻隔。

  链身深深勒入貂氅,赵王孙双目凸出,长剑当啷坠地。

  “啊!”

  “跑啊!”

  “赶快去找河东郡守。”

  余下百名郡兵见状大溃,争相涌向甬道。

  郭解夺过蹶张弩连发七矢,箭箭贯穿逃兵膝窝。

  卫广以断戟撑地起身,将赵王孙的错金剑刺入盐砖。

  牢狱重归死寂,唯闻盐火噼啪。

  三百郡兵伏尸盐堆,血水在砖缝凝结成猩红盐晶,郭解扯下半幅皂衣裹住肩上戟伤,拾起郡府铜印按在赵王孙尸身额头。

  东方既白,第一缕晨光穿过牢狱,照见满地折断的戟与焦黑的盾牌。

  盐税簿册在余烬中蜷曲,混着人血凝成建元年间最沉重的一卷计籍。

第168章 私盐

  腊月的一场雪,纷纷扬扬落在赵王孙宅邸的鸱吻上。

  郭解踩着沾血的皂靴踏过门槛时,青铜辅首还在晨风中叮当作响。

  昨夜牢狱中的血腥气似乎仍萦绕在鼻尖,他伸手抚过腰间新换的错金铜剑。

  那是从赵王孙尸身上解下的战利品。

  “兄长请看。“

  卫广用断戟挑开正堂的虎皮帷幕,数十名县卒擎着松明火把鱼贯而入。

  跃动的火光中,十二扇髹漆屏风上的《骏马踏燕图》泛起诡异光泽,于阗玉雕成的马眼在明暗间流转。

  郭解屈指叩击梓木立柱,空腔回响惊起梁间栖鸦。

  他忽然反手拔剑刺入壁画,剑尖穿透三寸厚的土墙皮,精准挑断悬刀机括。

  整面西墙轰然塌陷,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霉味裹着咸腥扑面而来。

  “举燧!“卫广率先踏入密室。

  火光照亮窖顶垂下的千条脯,每条都裹着素缯,缯上丹砂写着“建元二年冬贡“。

  县卒们砍断麻绳,脯坠地裂开,金饼混着瑟瑟从腐肉中滚落。

  这竟是赵王孙私藏贡品的秘窖。

  郭解拾起沾着盐粒的简牍:“建元二年腊月,河东郡守贾信取鹿二十条。“

  他冷笑掷简于地,短剑劈开角落髹匣。

  成捆的素帛质剂如雪片纷飞,每卷都钤着河东郡铜印。

  这些本该存于禁中的“钱出入簿“,竟与赵氏木券捆在一处。

  “快看这个!“卫广从暗格翻出鎏金铜匦。

  匦内牛皮上绘着灞水盐道详图,沿途十八处亭障竟都标注着受赇官吏的姓氏。

  最刺目的是图末那方“贾信“的私印。

  河东郡太守贾信竟也在走私网中。

  地窖忽然震颤,顶部盐晶簌簌而落。

  郭解猛然推开卫广,三支连弩箭擦着耳畔钉入盐砖。

  五名赭衣死士破壁而出,手中淬毒戟直取质剂木箧。

  这密室竟有复壁!

  “护住券书!“郭解旋身踢翻盐车。

  飞溅的盐粒迷了刺客眼目,卫广趁机掷出断戟,戟头贯穿两人钉在壁上。

  剩余刺客突然扯开褐,胸前绑着的陶罂迸出绿焰。

  这是用贡盐炼制的毒火!

  郭解扯过浸透鱼脂的帷幔扑火,不料毒烟遇盐即燃。

  几名县卒哀嚎着急忙向后退去,卫广情急之下劈开脯陶瓮,腐脂浇灭火苗的刹那,短剑已刺入最后一名刺客咽喉。

  “他们不是赵氏宾客。“郭解挑开刺客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黥印,“这是内史狱刑徒的城旦舂刺字。“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俱是一凛。

  朝中有人要灭口。

  此时地面传来县卒欢呼。

  郭解循声登上东厢复道,眼前景象纵是见惯富贵的他也为之一震:三十口包铜樟木笥整齐排列,笥内三铢钱串结成蟠虺形状,墙上挂着二十匹越布,每匹都绣着完整的贾谊《过秦论》,最惊人的是东北角的仓,黄澄澄的粟粒上竟浮着层金屑!

  “粟米掺麸金,是为应付上计。“郭解抓起金屑冷笑,“郡吏来查仓时,舂米验看金光烨然,便以为是精粟。“

  他突然挥剑劈开仓底,下层的霉粟混着沙砾倾泻而出。

  粮仓内实际是发霉的粟米。

  卫广正在清点西暖阁的缣帛,忽觉脚下方砖有异。

  他叩击地砖,果然在第七块砖下发现悬刀。

  复壁开启的瞬间,青玉屏风后的景象让众人屏息:九尊等身高的玉珥巍然矗立,每尊都嵌着明月珠充作双目。

  案头那卷“禁中献费“账簿,赫然记录着长信宫用度!

  “这是要夷三族的大罪。“郭解摩挲着玉上的河东郡工师籀文,“私造乘舆冥器,截留禁中酎金”

  他突然噤声,剑尖挑起帐幔后的漆。

  内十二枚龟钮印,竟对应着各郡盐铁官!

  庭院积雪已被钱笥映成玄色,郭解独坐连阁曲廊,望着那卷染血的灞水盐道图出神。

  图角隐约可见未干的血指印,想来赵王孙杀向牢狱前,还想毁去质剂。

  “共得粟米三千斛,缣帛六百匹,三铢钱四百万.”

  卫广捧着木牍过来,话音未落就被郭解拽住手腕。

  郭解拿着错金剑在雪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把金饼熔作金饼,和粟米都折为市价。“

  他眼中闪过鹰隼般的光,“按这个数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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