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气!“郭解扯下皂衣浸入血泊,湿布蒙住口鼻的刹那,七柄鱼叉已刺到胸前。
他侧身以铁链格挡,链身绞住叉杆猛旋,三名死士手腕骨裂。
卫广趁机夺过鱼叉掷向弩阵,叉头贯穿两名弩手钉在石壁。
赵王孙突然击掌三声,二十辆独轮小盐车从甬道涌入。
每辆车底暗藏喷火铜管,遇盐即燃的绿焰瞬间封住退路。
郭解拽过郡兵尸体挡在身前,皮甲在烈焰中蜷缩成焦壳。
“火牛阵!“赵王孙剑指火墙。
燃烧的盐车被死士驱赶冲来,车辕上倒插的青铜矛头映着火光。
郭解急退至承重柱后,铁链缠柱借力腾空,长如流星贯入驾车死士胸膛。
失控的盐车撞向盾阵,持盾郡兵在绿焰中化作焦骨。
卫广突然闷哼跪地,肩头毒伤发作。
三名郡兵见状挺戟突刺,戟头青铜刺距闪着寒光。
郭解暴喝掷出环首刀,刀身旋转劈断两支戟杆,第三支戟头刺入他左肩,盐晶混着血水喷溅。
赵王孙趁势挥动长剑劈来,郭解以铁链缠剑反拉,两人角力间撞入盐堆。
盐粒渗入伤口,郭解猛然发力将剑身压向赵王孙咽喉。
郡兵们见状蜂拥来救,却被卫广以断戟撑地横扫,五名甲兵胫骨尽碎。
“起狼烟!“赵王孙嘶吼。
亲兵点燃特制盐烟,混着硫磺的毒雾灌满牢狱。
郭解扯下燃烧的皮甲掷向烟源,火焰逆卷烧灼放烟者。
惨叫声中。
赵王孙突然拔出腰间金错刀刺向郭解腰腹。
铁链与错刀相击迸出火星,郭解顺势绞住赵王孙右腕。
骨裂声未落,赵王孙左袖又滑出淬毒短剑。
卫广飞扑撞开郭解,短剑划过他后背,毒血瞬间腐蚀皂衣。
“竖子敢尔!“赵王孙暴怒挥剑,郭解却突然扯开盐车暗格。
成捆的“河东盐券“竹简雨落,郡兵们下意识伸手去接。
这些价值千金的凭证,此刻成了致命的破绽
环首刀寒光连闪,十二名郡兵捂喉倒地。
郭解踏着竹简跃起,长如毒龙出洞直刺赵王孙面门。
长剑格挡的瞬间,卫广的断戟已刺入赵王孙右腿。
三百郡兵至此伤亡过半,余者手持木盾结圆阵护主。
郭解劈手夺过盐枭的运盐扁担,铁链缠住担头盐袋猛甩。
百斤盐包砸碎盾阵,飞溅的盐粒嵌入甲胄缝隙,郡兵们在剧痛中哀嚎。
赵王孙突然吹响骨笛,牢狱的顶部瓦片轰然洞开。
五十名材官蹶张士沿索降下,手中劲弩已装填破甲铁矢。
郭解拽过两具郡兵尸首叠成肉盾,铁矢贯穿三层皮甲,堪堪停在胸骨前。
“放!“赵王孙面目扭曲。
第二波箭雨袭来,郭解却突然掀翻盐车。
车底暗藏的青铜盐斗倾覆,遇血即凝的盐膏粘住弩手脚底。
卫广趁机掷出火把,盐膏燃起白焰,蹶张士们在火中翻滚。
赵王孙拔剑欲斩卫广,郭解的铁链已缠住其脖颈。
郡兵们举戟来救,却被燃烧的盐车阻隔。
链身深深勒入貂氅,赵王孙双目凸出,长剑当啷坠地。
“啊!”
“跑啊!”
“赶快去找河东郡守。”
余下百名郡兵见状大溃,争相涌向甬道。
郭解夺过蹶张弩连发七矢,箭箭贯穿逃兵膝窝。
卫广以断戟撑地起身,将赵王孙的错金剑刺入盐砖。
牢狱重归死寂,唯闻盐火噼啪。
三百郡兵伏尸盐堆,血水在砖缝凝结成猩红盐晶,郭解扯下半幅皂衣裹住肩上戟伤,拾起郡府铜印按在赵王孙尸身额头。
东方既白,第一缕晨光穿过牢狱,照见满地折断的戟与焦黑的盾牌。
盐税簿册在余烬中蜷曲,混着人血凝成建元年间最沉重的一卷计籍。
第168章 私盐
腊月的一场雪,纷纷扬扬落在赵王孙宅邸的鸱吻上。
郭解踩着沾血的皂靴踏过门槛时,青铜辅首还在晨风中叮当作响。
昨夜牢狱中的血腥气似乎仍萦绕在鼻尖,他伸手抚过腰间新换的错金铜剑。
那是从赵王孙尸身上解下的战利品。
“兄长请看。“
卫广用断戟挑开正堂的虎皮帷幕,数十名县卒擎着松明火把鱼贯而入。
跃动的火光中,十二扇髹漆屏风上的《骏马踏燕图》泛起诡异光泽,于阗玉雕成的马眼在明暗间流转。
郭解屈指叩击梓木立柱,空腔回响惊起梁间栖鸦。
他忽然反手拔剑刺入壁画,剑尖穿透三寸厚的土墙皮,精准挑断悬刀机括。
整面西墙轰然塌陷,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霉味裹着咸腥扑面而来。
“举燧!“卫广率先踏入密室。
火光照亮窖顶垂下的千条脯,每条都裹着素缯,缯上丹砂写着“建元二年冬贡“。
县卒们砍断麻绳,脯坠地裂开,金饼混着瑟瑟从腐肉中滚落。
这竟是赵王孙私藏贡品的秘窖。
郭解拾起沾着盐粒的简牍:“建元二年腊月,河东郡守贾信取鹿二十条。“
他冷笑掷简于地,短剑劈开角落髹匣。
成捆的素帛质剂如雪片纷飞,每卷都钤着河东郡铜印。
这些本该存于禁中的“钱出入簿“,竟与赵氏木券捆在一处。
“快看这个!“卫广从暗格翻出鎏金铜匦。
匦内牛皮上绘着灞水盐道详图,沿途十八处亭障竟都标注着受赇官吏的姓氏。
最刺目的是图末那方“贾信“的私印。
河东郡太守贾信竟也在走私网中。
地窖忽然震颤,顶部盐晶簌簌而落。
郭解猛然推开卫广,三支连弩箭擦着耳畔钉入盐砖。
五名赭衣死士破壁而出,手中淬毒戟直取质剂木箧。
这密室竟有复壁!
“护住券书!“郭解旋身踢翻盐车。
飞溅的盐粒迷了刺客眼目,卫广趁机掷出断戟,戟头贯穿两人钉在壁上。
剩余刺客突然扯开褐,胸前绑着的陶罂迸出绿焰。
这是用贡盐炼制的毒火!
郭解扯过浸透鱼脂的帷幔扑火,不料毒烟遇盐即燃。
几名县卒哀嚎着急忙向后退去,卫广情急之下劈开脯陶瓮,腐脂浇灭火苗的刹那,短剑已刺入最后一名刺客咽喉。
“他们不是赵氏宾客。“郭解挑开刺客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黥印,“这是内史狱刑徒的城旦舂刺字。“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俱是一凛。
朝中有人要灭口。
此时地面传来县卒欢呼。
郭解循声登上东厢复道,眼前景象纵是见惯富贵的他也为之一震:三十口包铜樟木笥整齐排列,笥内三铢钱串结成蟠虺形状,墙上挂着二十匹越布,每匹都绣着完整的贾谊《过秦论》,最惊人的是东北角的仓,黄澄澄的粟粒上竟浮着层金屑!
“粟米掺麸金,是为应付上计。“郭解抓起金屑冷笑,“郡吏来查仓时,舂米验看金光烨然,便以为是精粟。“
他突然挥剑劈开仓底,下层的霉粟混着沙砾倾泻而出。
粮仓内实际是发霉的粟米。
卫广正在清点西暖阁的缣帛,忽觉脚下方砖有异。
他叩击地砖,果然在第七块砖下发现悬刀。
复壁开启的瞬间,青玉屏风后的景象让众人屏息:九尊等身高的玉珥巍然矗立,每尊都嵌着明月珠充作双目。
案头那卷“禁中献费“账簿,赫然记录着长信宫用度!
“这是要夷三族的大罪。“郭解摩挲着玉上的河东郡工师籀文,“私造乘舆冥器,截留禁中酎金”
他突然噤声,剑尖挑起帐幔后的漆。
内十二枚龟钮印,竟对应着各郡盐铁官!
庭院积雪已被钱笥映成玄色,郭解独坐连阁曲廊,望着那卷染血的灞水盐道图出神。
图角隐约可见未干的血指印,想来赵王孙杀向牢狱前,还想毁去质剂。
“共得粟米三千斛,缣帛六百匹,三铢钱四百万.”
卫广捧着木牍过来,话音未落就被郭解拽住手腕。
郭解拿着错金剑在雪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把金饼熔作金饼,和粟米都折为市价。“
他眼中闪过鹰隼般的光,“按这个数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