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知道造反风险很大。
而是因为,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嘉靖真的要改革军户,提高军户地位,对被侵占的军田以民田起科。
要知道,他早已习惯逼凌自己所在卫所军户为他家当牛做马,逼凌这些军户把年轻貌美女子献给他为妾婢,让自己卫所的军户活得像自己的奴隶。
所以,骤然让他家不能再奴役本卫所军户,他自然不能接受。
房梁为此连夜来见了致仕回乡的同乡都御史方淮。
因为他们早就一起密议过拥立益王的事。
“起兵吧!”
“南京那边既然烧毁军户册没成,拉拢钦差也没成,再等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们不可能用不造反的手段阻止朱厚的!”
房梁对方淮说道。
方淮看了房梁一眼,又看了世袭建宁左卫指挥使兄长方安一眼:“兄长对此怎么看?”
方安眯了眯眼:“现在的确没有的路子了,清军御史转眼就要到建宁的卫所,得在他来之前收拢行都司这里所有的军户,而兵贵神速地去建昌,拥立益王!”
方淮听后颔首,然后看向房梁:“那就先去建昌,拥立益王!”
房梁点头。
于是,早就准备好的房梁和方淮这些人,就带着自己早就拉拢好的兵勇壮丁和土匪恶霸,组成上万叛军,往建昌方向来。
这些叛军大多数都是与他们人身依附程度很深的家奴佃仆,以及乡勇壮丁、恶霸地痞。
毕竟这些势豪之家,侵吞了不少军田,自然也蓄养得了不少家奴佃仆,也在基层养了不少黑恶势力。
由于,他们有提前准备,又在当地通过联姻结社等方式,而组成蟠根错节的关系网。
所以,沿途也就有同样要愿意响应的势豪之家对其提供帮助,使他们轻松拿下延平卫、顺昌、邵武卫、光泽、新城诸城池,随后进抵建昌府。
而这期间,自然有官吏因为不肯屈服而死,也有官吏选择了投敌。
益王王亲张轮、王府的仪卫副千户曾恭和百户徐强,因同之前益王王亲张等一样,不满嘉靖一直拒绝益王索要清江税课收入等无理要求,再加上,他们早和房、方等人在利益上有捆绑,也就早有同谋,便在房、梁等万余兵马到来时里应外合,杀守城兵卒,打开了建昌府城。
建昌府知府郑源只得出知府衙门跪着乞降。
叛军房梁、方淮等接受了郑源的投降,且带着郑源一起来了益王府,派兵把益王府团团包围起来。
因为嘉靖刚进行了宗室改革,益王这一支的宗室王亲们,对嘉靖其实已经怨恨大减。
即便,嘉靖之前拒绝了益王府诸如请官、请收税课的要求,还处置了益王府的两位王亲。
但毕竟嘉靖后面改革宗室,让宗室报生、请婚以及禄米发放方面少了许多阻碍,也在职业选择上对宗室子弟少了许多限制,还要给宗室定期拨付开办宗学的钱款。
所以,益王朱槟和他的子孙们如今越发没有要反的心思。
甚至,益王嫡长子朱厚烨对叛军的出现还非常愤怒,建议益王朱槟组织王府兵马与建昌府官军一起,阻止来犯叛军,宁死不能降敌,以待朝廷援兵到来。
益王也对此表示同意,要王府官将严防死守,还派人去见了建昌知府郑源。
只是,益王和世子都没想到,他们虽不愿,自己王府下面却已经有欲求不满的官校做了反贼,还充当内应,让叛军轻松进入了建昌城,连知府郑源都因此选择了投降,使得他们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就使得叛军,在杀了不少企图阻挡他们的王府官校后,得以顺利的攻入王府,而把益王一家抓到了大殿上。
当都御史方淮和都指挥使同知房梁、知府郑源等来到大殿上时,益王一家就已被五花大绑。
“松绑!”
方淮见此喊了一声。
房梁也因此跟着挥了挥手。
于是,益王一家大小就被送了绑。
然后,方淮就向益王跪了下来:“请殿下恕罪!”
房梁等跪了下来。
“乱臣贼子!”
益王还没说完,世子朱厚烨这里则已先骂了一句。
方淮听后向房梁递了个颜色。
房梁便站起身来,把着腰间的刀,朝朱厚烨走了过来。
朱厚烨依旧骂道:“陛下爱民如子、又治国有方,使朝廷国库充盈、兵强马壮,还成功解决了我们宗室的许多难题,使天下贵胄无不称颂,如今更是因财力大增,而要解决军户之困难,无疑将使军心大振,你们在这时造反,简直是自寻死路,置自己九族于不顾!”
“世子殿下别说这些废话,我只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先据南京,再策动北方边镇将帅一起呼应,进而清君侧?”
“你要知道,如果清君侧成功,你就有机会当太子!”
“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只能死在这里,去为你的那位堂弟殉节!”
唰!
房梁拔出刀来指着朱厚烨问道。
朱厚烨别过了头:“我宁死不做贼!”
噗呲!
房梁因而一咬牙,直接搠穿了朱厚烨的胸膛。
朱厚烨顿时面露痛苦,倒在了地上。
“大哥!”
年少的朱厚煌见此忙大喊了一声,且朝房梁冲了来:“你这坏蛋,我打死你!”
房梁顺手就一刀,把年仅十一岁的朱厚煌也当场杀死,使其当场在地上抽搐起来,满口吐血:“疼!”
益王这时已经吓呆在原地。
方淮则在这时大喊道:“请殿下为护祖宗成法,带我们清君侧!”
房梁则持着血淋淋的刀朝只十岁的益王庶四子朱厚走了来。
朱厚忙朝益王背后跑来,吓得目瞪口呆。
“慢着!”
益王见此不得不大喊了一声。
“我跟你们清君侧就是!”
接着。
益王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瘫坐在地上,抱住朱厚哭了起来:“只是请你们别杀我幼子!
房梁这时没再继续杀人,只在方淮的示意下,跪了下来:“请殿下恕罪!”
“殿下,房指挥使也是为殿下的大位考虑才诛不臣,还请宽恕其罪。”
方淮这时言道。
“好,孤宽恕!”
益王无力点了点头。
方淮和房梁等叛乱文武官绅皆笑了笑。
接着,方淮就道:“还请益王发王命,号召天下义士一起来建昌会盟,共诛朝中乱政之奸臣杨一清、张璁等!”
“依你就是。”
益王回了一句。
“臣等谨遵王命!”
于是,方淮等也就真的如此做了起来。
第398章 用王阳明对付军事地主,皇权在乡!
朱厚是有从章拯的密奏里知道,有握有军事武装的势豪之家,也就是军事地主,有因为军户改革要起兵造反的心思。
而且,他也在决定军户改革前,就预料过会有战乱发生。
他记得,在正德年间,刘瑾清查边镇军屯,侵犯了军事地主的利益,就也发生过这种事。
虽然,朱厚在这么做之前,给足了边镇官兵军饷。
甚至,他还把那几个要借月粮折色之机降低边军收益的官员,都撤职拿问,而维持了较高的军饷待遇。
但他现在这样做到底也侵犯了军事大地主的利益,是在杜绝军事大地主对军户的奴役,自然很可能会引起极端者叛变。
不过,朱厚没有因此就选择退缩,而是坚持强势推行。
这主要是因为他认为,提高军户地位的这一步棋必须走!
他不能因为怕得罪军事地主,怕他们造反就不敢走这一步!
没有代价,他要这样做,有代价,他也要这样做!
因为提高军户地位、重振军事贵族,是他彻底让大明走上对外进取轨道的关键一步。
他不能再让大明继续走“守内虚外”的老路。
普通军户不能成为维系大明表面太平的牺牲品。
所以,朱厚没有因为担心会造成动乱退缩。
即便他在嘉靖六年的冬月,知道江西有大股叛军举着“清君侧”的名义出现后,他也没有特别紧张会慌乱。
他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总算知道,哪里的军事地主先按捺不住了。
在这之前,他因为无法确定具体是哪里的军事地主会因为军改叛乱,而不好提前派大军去。
毕竟,派大军去征讨,是很费钱的。
所以,大军不能随便动,得到真确定要平叛的坐标在哪里后,才能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平叛,而不再计较钱粮的花销。
如今,他自然是不用担心无法确定平叛坐标的事了。
“果然是南方先有叛乱!”
朱厚在杨一清等御书房大臣面前,也只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和御书房大臣们都分析后认为,这种有着解放底层军户性质的改革,更容易让叛乱先出现在南方。
而且不只是他和御书房的大臣们这样认为,还有许多大臣也这么认为。
杨一清也在这时跟着说道:“如陛下所料,如今看来,当立即给已经去南京的王阳明传旨,按之前商量好的,起复他,让他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身份经略南方七省,去南昌,负责调兵平叛!同时,传旨给南京兵部尚书吴廷举,令其立即筹集粮草、军械。”
朱厚颔首:“准奏!”
在这之前。
朱厚和杨一清等就商议过,如果南方有乱,就起复已丁忧结束的王阳明,还特地提前降谕给王阳明,让其以讲学为名,先去南京候旨。
值得一提的是,王阳明的父亲因在嘉靖三年去世,只比历史上多活了一年多,所以,王阳明一直在家丁忧,偶尔会去讲讲学。
而朱厚和朝廷自然没有忘了他,早就准备着南方有突发情况时,让他去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