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厚表现的实在是太过勤政爱民,自他称病后没多久,就平台召见阁臣两次,还对阁臣的私下请见从不拒绝。
这是明孝宗都没有过的勤勉和对内阁的信任。
所以,杨廷和已经有些不能忍受让梁储享受这份被皇帝倚重的尊荣。
他也不希望将来关于这段中兴之世的史料里,没有他杨廷和太多辅佐天子的记载。
因而,杨廷和已经盼着清田可以快点结束,然后他好重回内阁。
“爹说的是,陛下励精图治,您就应该早点回内阁,助陛下成中兴大业,而废天下弊政,不是让梁顺德那些纸糊之辈,任由群小摆布。”
“说白了,这次改制清田这事,就是一些幸进小人整出来的把戏,要不然,那个王琼也不会出来替他们站台。”
“这些群小今日敢打着为安民的旗号来改制,明日就敢打着强国的旗号,再改祖宗成法,让刘瑾、江彬之流再次权倾朝野!”
杨慎一想到他现在连内阁也进不去,还被一个武官威胁,心里也不舒服的很,而也很希望自己父亲再回内阁。
所以,他也就在这时如此说了起来。
而杨慎如此说后,杨廷和也颇受触动。
毕竟他现在一想到几乎天天在御前奏对,受天子倚重,而行安民立国之事的是梁储,就妒火中烧,也就在毛澄离开后,对杨慎嘱咐道:
“让南京那边上个本,弹劾翰林院的那个严嵩,寻个由头把他贬黜到偏僻之地当个不入流的杂官!”
“儿子这就去办!”
且说,因杨慎的安排,齐大鸾这里也上了一道弹劾骆安的本。
因涉及到王府旧人,文书房没有直接把这道初本送到内阁,而是先送到了朱厚这里来。
“他说,朕的旧人辱骂儒臣?”
“什么样的儒臣能来到东华门找骂?”
朱厚一脸冷笑地问了起来。
太监谷大用回答道:“据奴婢所知,是太傅家的杨公子要强闯东华门,骆佥事没有让他进去,还拔了刀,杨公子估计是气愤不过,要给骆佥事一些厉害。”
“言官都成谁的口舌了!”
“这个齐大鸾,亏朕还说他嫉恶如仇,是贤士,没想到他不过是一条狗,不是什么为国持正贤士!”
“朕虽然不会包庇自己的旧人,但也不是说就会随随便便让他们受委屈,让一条狗来乱咬!”
朱厚说着就这道初本往案上一丢,叉起腰来,呼吸有些重了起来。
他知道,他现在因为初登大位不久,还不宜动杨廷和,而不宜动杨廷和,也就连带着杨慎也不能随便动,还得看在看在杨廷和的面子上,对杨慎包容一二,名义上说避免养病的杨廷和伤心,使天下还把杨廷和当成定国功臣、救时良辅的大多数官僚知道,他这个天子是仁待元老的。
但这不是说,朱厚就真的要一味纵容杨廷和一党,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胡来,连自己的人也不能护一下,尤其是现在内阁首辅是老好人梁储的情况下。
所以,朱厚在丢了初本后就很是严肃地对谷大用吩咐说:“拿去给内阁,把朕的话也转给内阁!”
“另外,告诉内阁,这个齐大鸾对朕让他查奸的事置若罔闻,可谓玩忽职守,不宜在留在京师查奸,也不适合当言官了!”
“让他到云南去做个驿丞,好好熟悉地方交通民情去。”
朱厚沉着脸说完后,就继续练起字来。
他不可能让杨慎拿他的近卫立威。
他必须要让为杨慎当狗的齐大鸾去云南吃菌子,知道一下天威的厉害。
内阁诸阁臣在谷大用这里知道了朱厚的口谕后,也拿起齐大鸾的初本互相传阅起来。
“真是让人不安生。”
“才劝走一个毛昆山,又来一个找天子近卫立威的。”
“就没一个把心思放在安民生上,也不怪陛下伤心气愤!”
蒋冕现在俨然已化身成了铁杆忠臣,在看了齐大鸾的初本后,直接先气呼呼地批评起来。
梁储则笑着说:“这事因我而起,但齐大鸾这事的确做的不该,风闻言事也没这么个言法。”
“按圣谕票拟!”
“免得今日弹劾骆安,明日就直接剑指内阁,还是那句话,为了清田顺利进行,谁是忠臣谁是奸臣,皆得由根据清田的情况来定!”
梁储接着又果决地说了起来。
蒋冕和毛纪皆颔首。
于是。
齐大鸾在次日就收到了他被贬去云南吃菌子的谕旨。
“好啊,奸臣贼子这是欲害忠良之士!”
因为是内阁所发敕旨,齐大鸾也就只能怪内阁在整他,而没有为他说话求情,便来到杨廷和和杨慎这里说起了这事,且道:“以学生见,这梁顺德就是冲着太傅来的,他要立自己的威权!”
“梁顺德不是这样的人。”
“他应该是不愿意得罪近臣,甚至是不愿意得罪陛下,只愿为陛下成就仁政,哪怕自己因此得些诽谤之言,也是闻谤不辩,纵容谤言日积,也居之恬然。”
“否则,他也不至于在当年老夫丁忧回朝后让首辅于老夫,老夫也不会在这次选择称病,而让位于他。”
杨廷和则否决了齐大鸾的说法。
作为跟梁储在正德朝共事多年的内阁同僚,杨廷和自然很了解梁储,也就没那么容易被底下的人所影响。
杨慎则因此说道:“当今天子如此礼待文臣,信任文臣,以至于甫位不到十日,就平台召对阁臣两次,密见首辅两次,他怎么还怕得罪近臣?”
“此公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愿意得罪人,就算这个人好欺负好得罪,他也会和气谦善,何况,他现在面对的人是君父。”
杨廷和笑着说后就叹气说:“也罢!这事就这样算了,先等他梁顺德把清田完成,待我重回内阁,自会为陛下除去身边群幸!”
齐大鸾听此不由得着急起来:“可是学生?”
“你先去云南吧,待为师重回内阁,自会召你回来。”
杨廷和回道。
齐大鸾只得含泪称是。
杨慎则因此对齐大鸾有些愧疚起来,而对杨廷和抱怨道:
“爹,我们就没像如今这样窝囊过,他梁顺德在内阁首辅一日,就让人不痛快一日!儿子更担心的是,陛下会因此越来越习惯他梁顺德做首辅!”
杨廷和听杨慎这么说,心里不由得一紧。
“看来,老夫是不能称病太久!”
杨廷和看向紫禁城的方向说道。
“没错!”
“爹,您得趁着您的声望还在,陛下和中外贤达皆还崇敬您,尽快回内阁当国执政,别让梁顺德使得内阁跟窝囊废一样!”
第46章 大明还有希望!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九日。
齐大鸾在吏部领了去云南当驿丞的文书印符后,就神情悲苦地启程离开了京师。
御史王钧和吏科右给事中阎闳在目送齐大鸾离开时,也都郁郁寡欢,面色凝重。
但也因此,他们开始清楚认识到,梁储当国的内阁不会为他们言官去得罪天子。
所以,王钧和阎闳以及其他言官,都没有因为齐大鸾因弹劾骆安获罪这事,而为其继续上疏力争。
而王钧和阎闳二人也认真执行起内阁的安排来,按照内阁的意思,将皇帝交待给他们的查奸之事,当做一件为清田新政保驾护航的事来做,没敢像齐大鸾一样,在这个时候哔哔别的事。
从这一天开始。
朱厚钦定的清田新政也正式拉开帷幕。
张永和桂勇在抽调出足够的马军后,就与负责清田且已经抽调好执事人员的钦差夏言和樊继祖,以及奉旨协理的内阁诸臣们,昨日接到了今日于云台门面圣的旨令,且于这日晨曦一起到了云台门。
大明没有真正的中书省。
内阁只是有票拟权和制敕权的机构,并不能直接对官员发布钧令和指示。
在制度上,可谓是皇帝兼任了宰相之权。
所以,夏言、樊继祖、张永、桂勇也就需要在御前直接领旨听训,然后再执行旨令。
夏言、樊继祖、张永、桂勇与内阁诸臣,早早地到了云台门后,就肃穆庄正地立在了殿门处。
第一次来云台门的夏言、樊继祖和桂勇,此时都颇为紧张,将嘴抿得很紧,微微整理着衣襟冠带,深怕待会被天子责怪他们仪表不正。
他们早已通过《邸报》和坊间传闻得知,如今的天子勤政爱民,纯良严明,即位甫一旬,就召见阁臣很频繁,问民生疾苦,还很快就将司礼监掌印太监、昔日正德朝“八虎”之一的魏彬,与结党江彬的吏部尚书王琼,下了诏狱,甚至连值守东华门的近卫武将毛锐也因为仪礼不规被革爵重贬,言官齐大鸾也因为不恪尽职守被远贬去云南吃菌子,可谓雷厉风行,令人生畏。
这自然也就让他们不敢马虎对待面圣领旨听训这事。
啪!啪!
这时,明锐的鸣鞭声响起。
“陛下驾到!”
随着一太监的声音出现,一排排锦衣大汉将军就先来到了殿门前,按序站好。
不多时,朱厚就升了御座。
夏言等也行起了大礼。
朱厚口称免礼后,夏言等才重新站起来,且认真看了一眼在御座上的朱厚。
玉白色台阶上的朱厚,端端正正地坐着,神色沉静,让夏言等皆顿觉有肃穆敬重之感,而暗中称叹当今天子果然有天子之正色。
朱厚先让太监秦文宣了旨,并在夏言等领旨后便说:
“太祖在时,便以社稷苍生为重,故曾下诏清查天下田亩,朕虽不忍扰民,而常行清查之政,然祖宗之德不能不崇,百姓之饥不能不问,所以下诏清查庄田,以安畿内生民,卿等当上顺朕意,下体民心,认真清田,以成德政。”
“臣等谨遵圣谕。”
夏言等叩首回答起来。
朱厚颔首。
而夏言等接下来便开始真的出了宫,开始执行清田之事。
整个清田队伍,锦衣开道,玄甲压尾,有文官,有武将,还有内臣,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征作战。
但清田虽说是民政,可毕竟是要强行从权贵豪绅口中夺利而分于民的改革,是属于重新分配蛋糕,不是做大蛋糕,所以自然是要动用国家暴力机器的。
因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极端顽固的权贵豪右宁勾结盗贼虏寇阻止清田,也不愿意让利于民,让利于国家。
没错。
清理京畿庄田,不仅仅利民,也利国。
因为清理出来的庄田都将增加为税田,能够朝廷带来新的税收。
按史料记载,元朝脱脱用左丞乌古孙良桢、右丞悟良哈台建议,屯田垦荒京师地区,当年便岁入粮食二十万石,极大缓和了元廷因南方战乱导致的粮食补充不及时的问题。
所以,只要清田真要是成功,嘉靖新政无疑真算是有一个不错的开局。
京城权贵豪绅们在看见这些披坚执锐地清丈队伍出现后,也只能无奈叹气,乃至不得不主动约束自己家奴庄户。
且说。